軍營的時疫像一陣風，雖被撲滅，卻在某些圈子里刮過。杜云若這個名字，悄然在京城權(quán)貴圈中多了一抹「妙手回春」的色彩。
這天，我在偏院的小藥房里分揀藥材。秦烽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杜姑娘，」他開門見山：「宮里來人，皇后娘娘鳳體違和，久治不愈。陛下憂心，將軍向陛下舉薦了姑娘。」秦烽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將軍說，該讓娘娘見見杜家的真本事了?！?/p>
我分揀藥材的手一頓?；屎?？
「將軍還說，」秦烽繼續(xù)道：「娘娘的癥候，由太醫(yī)院院使口述，已記錄在此?！顾麖膽阎腥〕鲆粡埶毓{遞給我：「姑娘看看，心中可有章程？」
我接過素箋展開，上面詳細描述了皇后的癥狀，產(chǎn)后體虛，氣血雙虧，脾胃極弱，不思飲食，夜不能寐，心悸盜汗，且因脾胃虛弱，藥石難進。
指尖在紙箋上滑過，腦中飛快地思索著醫(yī)案，醫(yī)治方子已在心中逐漸生成。
片刻后，我從容答道：「請轉(zhuǎn)告將軍，民女可一試?！?/p>
三日后，宮里的馬車停在將軍府側(cè)門，接我入宮。鳳儀宮內(nèi)熏香裊裊，宮娥太監(jiān)垂首肅立。我被引至內(nèi)殿，隔著層層紗幔，隱約望見鳳榻上纖弱的身影。
「民女杜云若，叩見皇后娘娘?！刮乙蓝Y跪下，額頭觸地。
「起來吧。」皇后的聲音溫和，「蕭言珩那等鐵打似的性子，頭疼起來也夠他受的。本宮聽聞，他那頑疾，經(jīng)姑娘妙手調(diào)治，如今竟也舒緩了不少？」她頓了頓，繼續(xù)溫聲道，
「能讓蕭將軍開口舉薦的人，想必自有不凡之處。今日一見，倒是個沉靜的?！?/p>
我依言起身，依舊垂眸斂目，姿態(tài)恭敬謙和，溫聲回應(yīng)：「謝娘娘謬贊，民女愧不敢當。蕭將軍洪福，頭疾得緩，乃天佑良將。民女微末之技，承蒙將軍不棄，實為幸事。」我斂衽頓首，「民女自幼承家父傳授岐黃，深知望聞問切乃醫(yī)家根本。娘娘鳳體違和，民女不敢僅憑聽聞妄斷。斗膽懇請為娘娘請脈，細察脈象，才能對癥施治?！?/p>
皇后頷首：「本宮準了。」
宮娥上前撩開紗幔一角，我屏息凝神，緩步上前，指尖斜搭在皇后伸出的手腕上。她脈象細弱如絲，沉取無力，確如所訴。
「娘娘產(chǎn)后氣血大虧，脾胃運化無力，虛不受補?！刮沂栈厥?，語氣沉穩(wěn)：「尋常湯藥藥性多烈，反傷脾胃，難以為繼。民女愿先以針灸通絡(luò)，調(diào)和氣血，再擬一方溫補藥材，輔以藥膳慢慢調(diào)理，固本培元。」
現(xiàn)任太醫(yī)院院使站在一旁，冷聲道：「杜姑娘，你在宮外雖有些名聲，但娘娘鳳體安危，豈容你隨意施針？！」他語氣中滿是輕視和威脅。
「院使大人，」我轉(zhuǎn)向他，語氣平靜：「《靈樞》有云：『針所不為，灸之所宜?！划斔幨栊А⑵⑽杆ノ⒅翗O時，針灸恰是導引正氣、喚醒生機最直接穩(wěn)妥之法。民女只需三針，疏通手足陽明經(jīng)氣樞紐，立竿見影，或可稍解娘娘此刻胸悶、不思飲食之苦?！?/p>
皇后聞言有些好奇，「哦？三針即可？本宮倒是聽聞，杜家的『春雨針法』，取意『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在京中頗有雅名。」她似乎思索了片刻，繼續(xù)說道，
「既然蕭將軍肯為你作保，本宮就試試看。杜姑娘，施針吧?！?/p>
得到許可，我取出針囊，用燭火仔細消毒銀針后，凝神屏息，選定娘娘的三個穴位，如春雨潤物般迅速刺入。
半炷香后，我上前收了針，帶著一絲緊張，輕聲詢問：「娘娘現(xiàn)下覺得如何？」
皇后徐徐吐出一口氣，片刻后，略帶驚喜道：「心口……似乎不那么悶了，身上也松快了些?！?/p>
我心中略安，緊繃的神經(jīng)稍松，接著道：「民女斗膽，帶來幾樣自制的藥膳糕點，性子溫和，健脾開胃，娘娘若覺尚可，不妨淺嘗一二?！闺S即又補充道，「另有一道『清平養(yǎng)胃羹』的方子，取淮山、湘蓮、百合、粳米之性，最宜溫養(yǎng)脾胃，娘娘日常膳食中可多以此羹佐食。」
宮娥恭敬地將食盒呈上。皇后拈起一塊小巧精致的茯苓山藥糕，放入口中細細品味，片刻后頷首道：「嗯，這糕點確實清爽，甜而不膩，很合脾胃?！顾畔率种胁璞K，沉吟片刻，對身旁女官溫聲道：「竟真有些餓了……杜姑娘這羹方聽著也好。去，把那方子謄一份，即刻送去御膳房，命他們仔細學著做，不可有半分馬虎。」
我再次屈膝行禮：「謝娘娘信任。民女每隔三日入宮為娘娘復(fù)診施針，再根據(jù)鳳體恢復(fù)情形，調(diào)整藥膳方劑?！?/p>
皇后目光溫和地望來，應(yīng)允道：「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