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p>
季長風(fēng)的聲音很低,像從地底下傳來。
「我說,我是主謀?!刮抑貜?fù)道,迎著他幾乎要?dú)⑷说哪抗?,「『元靈合道法』是邪法,我教她們怎么反抗,有什么問題嗎?」
我的話,像一塊巨石砸進(jìn)平靜的湖面。
整個玄天臺,炸了。
「瘋了!她瘋了!」
「公然挑戰(zhàn)宗門鐵律,她不想活了!」
趙康的眼里,是狂喜。
宗主和幾位長老的臉色,已經(jīng)黑得能滴出水來。
「好!好一個裴玄月!」宗主怒極反笑,「來人!把這個叛逆之徒給我拿下!」
幾個執(zhí)法弟子立刻朝我沖來。
我沒動。
我只是看著季長風(fēng)。
我想看看他會怎么做。
是親手拿下我這個他「一手栽培」起來的棋子來劃清界限?
還是……
他動了。
但他沒有對我動手。
他一揮手,一股無形的氣浪將那幾個沖過來的執(zhí)法弟子震退了。
「宗主。」他轉(zhuǎn)過身,對高臺上的宗主微微躬身,「此事尚未查清。僅憑她一面之詞,恐怕難以定罪?!?/p>
宗主一愣。
「季長老,你這是什么意思?她自己都承認(rèn)了!」
「她也許,是想替人頂罪?!辜鹃L風(fēng)的語氣很平淡,「此案牽連甚廣,還請宗主將涉事弟子,交由執(zhí)法堂,容我仔細(xì)審問。三天之內(nèi),必給宗門一個交代。」
他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
既沒有包庇我,又把事情攬到了自己身上。
宗主盯著他看了半晌,眼神變幻。
最后,他緩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就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后,我若是看不到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你們執(zhí)法堂就等著集體去思過崖吧!」
「是。」
季長風(fēng)一揮手。
「全部帶回執(zhí)法堂,關(guān)進(jìn)地牢!」
我、李娟,還有那三十多個女弟子,全都被帶走了。
路過季長風(fēng)身邊的時候,我停了一下。
「為什么?」我低聲問。
「閉嘴。」他看都沒看我,聲音比冰還冷。
我被關(guān)進(jìn)了一間獨(dú)立的地牢。
陰暗、潮濕。
墻角滴著水,空氣里全是霉味。
我不在乎。
我在想季長風(fēng)。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為什么要保我?
僅僅是因為我還有利用價值?
他想利用我做什么?
我坐下來,開始打坐。
不管他想做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強(qiáng)。
只有擁有了足夠的力量,才能在棋盤上,從棋子,變成下棋的人。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
地牢的門被打開了。
進(jìn)來的是季長風(fēng)。
他換下了一身白衣,穿著執(zhí)法堂的黑色勁裝,顯得更加冷峻。
他手里提著一個食盒。
他把食盒放在地上,拿出里面的飯菜。
三菜一湯,還冒著熱氣。
「吃吧。」他說。
我看著他,沒動。
「怎么,怕我下毒?」他挑眉。
「你如果要?dú)⑽遥槐剡@么麻煩。」我拿起筷子,開始吃。
我確實餓了。
飯菜的味道很好。
他就在一邊看著我吃,不說話。
等我吃完了,他才開口。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是說了嗎,我要變強(qiáng),我要贏?!?/p>
「然后呢?」他追問,「贏了之后呢?推翻宗門?還是自立為王?」
我笑了。
「季長老,你想得太遠(yuǎn)了。我只是,不想被人當(dāng)成豬狗一樣,隨意支配。」
他沉默了。
地牢里,只有油燈燃燒的嗶剝聲。
「你煉的那些藥,方子是從哪來的?」他突然問。
我的心一緊。
「我自己瞎琢磨的。」
「是么。」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和我平視。
他離我很近。
我能看到他漆黑的瞳孔里,我小小的、故作鎮(zhèn)定的臉。
他突然伸出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力氣很大。
「裴玄月,我最后再給你一次機(jī)會?!顾穆曇魤旱煤艿?,「說實話?!?/p>
我看著他,不說話。
那本《逆脈丹經(jīng)》,是我最大的秘密。
我不可能告訴任何人。
他看著我倔強(qiáng)的眼神,手指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我感覺我的下巴快要被他捏碎了。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查不到嗎?」他冷笑一聲,湊得更近了。
他低下頭,在我的脖頸間輕輕地嗅了嗅。
他的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皮膚。
一股涼意,從接觸的地方,傳遍全身。
我的身體瞬間僵硬了。
「你……你干什么!」
「你身上的藥香,很特別?!顾f,聲音帶著一絲蠱惑,「和你那天在藏經(jīng)閣看的獸皮書上,散發(fā)出來的味道,一模一樣?!?/p>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偷換了那本書!
他知道我認(rèn)識上面的妖文!
他甚至可能早就猜到了丹經(jīng)的內(nèi)容!
「你……」我驚恐地看著他。
「那本書,是你們裴家的東西吧?」他松開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五十年前,被譽(yù)為『丹魔』的裴家,因為修煉禁術(shù),被各大宗門聯(lián)合剿滅。只有一個小女孩,下落不明?!?/p>
「那個小女孩,就是你吧?」
他每說一句,我的臉色就白一分。
我最大的秘密,被他赤裸裸地揭開了。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
沒有一點(diǎn)遮掩。
「你到底是誰?」我顫聲問。
他不可能只憑一本獸皮書和一點(diǎn)藥香,就查到這么多東西。
「我是誰,不重要?!顾f,「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報仇?!?/p>
「報仇?」
「向那些滅了你滿門的,所謂的名門正派,報仇?!顾穆曇衾飵е唤z魔力,「我可以幫你?!?/p>
「我為什么要信你?」
「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p>
他看著我,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和我一樣的,仇恨的火焰。
「玄天宗的宗主,當(dāng)年也參與了圍剿你裴家的行動?!?/p>
「而且,他是主謀之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