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風(fēng)走了之后,我又恢復(fù)了平靜的日子。
白天打掃藏經(jīng)閣,晚上回柴房研究那本《逆脈丹經(jīng)》。
那本書,我當(dāng)天就用一本假的獸皮書換了出來,藏在了我的小丹爐里。
越是研究,我越是心驚。
這本丹經(jīng)的理論,簡直是打敗性的。
它認(rèn)為,人的經(jīng)脈并非一成不變。通過特定的丹藥刺激,可以打斷經(jīng)脈原有的連接,然后按照更優(yōu)化的方式重組。
這個過程,痛苦又危險。
一個不慎,就會經(jīng)脈盡斷,徹底淪為廢人。
但一旦成功,靈根的優(yōu)劣將不再是限制。駁雜的靈根,甚至可以被重組成傳說中的「混沌道體」。
這太瘋狂了。
簡直是魔道。
難怪我的家族會被所謂的名門正派滅門。
這種挑戰(zhàn)了整個修仙界規(guī)則的東西,他們怎么可能容忍它的存在。
我沒有猶豫。
富貴險中求。
不,我求的不是富貴,是命。
是在這個吃人的世界里,活下去的權(quán)利。
丹經(jīng)里記載的主藥,除了「鬼見愁」、「七竅蓮」這些劇毒之物,還需要一味核心藥引——「龍血石髓」。
這東西,我只在書上見過。
據(jù)說產(chǎn)自萬丈地心,百年才能凝結(jié)一滴。是煉制法寶的頂級材料。
整個玄天宗,恐怕也只有宗主的寶庫里才會有。
偷,是不可能的。
只能想別的辦法。
我把丹經(jīng)翻到最后一頁。
上面有一行用血寫的小字。
「若無龍血,可以心頭血代之。劍修之心血,尤佳。」
劍修的心頭血。
我腦子里,第一個冒出來的,就是季長風(fēng)那張冰塊臉。
這個念頭一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取他的心頭血?
那比去偷宗主的寶庫還難。
我甩甩頭,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扔出去。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我決定,先從最基礎(chǔ)的「淬體丹」開始煉起。
丹經(jīng)里記載的淬體丹,和我以前煉的完全不同。
它用的輔藥,同樣是各種毒草。
目的是以毒攻毒,先破壞身體原有的機能,再用主藥重塑。
我缺藥材。
那些禁藥,宗門的藥圃里肯定沒有。就算有,我也拿不到。
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宗門后山的「萬獸谷」。
那里是圈養(yǎng)妖獸的地方,環(huán)境惡劣,毒蟲遍地,也生長著各種外界罕見的毒草。
當(dāng)然,也很危險。
我只是個煉氣三層的學(xué)徒,進去就是給妖獸送點心。
我需要一個幫手。
或者說,一個擋箭牌。
我想到了一個人。
張大牛。
外門弟子,煉氣五層。為人憨厚,但膽小如鼠。
他一直暗戀丹房的小師妹李娟。為了討好李娟,經(jīng)常跑來丹房獻殷勤。
而我,正好知道李娟的一個秘密。
她和內(nèi)門的一個師兄勾搭上了。
我找到張大牛的時候,他正在豬圈里喂豬。
這是外門弟子的日常工作之一。
「大牛哥?!刮倚χ哌^去。
「玄月師妹?」他看到我,有點驚訝,臉微微一紅,「你……你怎么來了?」
「我找你幫忙?!刮议_門見山。
「什么事?你說!」他拍著胸脯。
「陪我去一趟萬獸谷,采點藥?!?/p>
他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萬獸谷?那地方可去不得?。√kU了!」他頭搖得像撥浪鼓。
「我只在外圍,不進去。而且我需要的藥,只有那里有?!刮覐膽牙锾统鲆黄康に?,遞給他,「這是『回氣丹』,我煉的。效果比宗門發(fā)的好三成。事成之后,還有十瓶?!?/p>
他看著那瓶丹藥,咽了口唾沫。
但還是猶豫。
「玄月師妹,不是我不幫你,是真的……」
「是為了李娟師妹吧?」我打斷他。
他愣住了。
「什么?」
「你幫李娟做了那么多事,她正眼看過你嗎?」我看著他,語氣平靜,「你以為她為什么看不上你?因為你沒本事,沒前途,連去萬獸谷的膽子都沒有?!?/p>
「我……」他被我說得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
「我這個藥,是給李娟煉的。她最近修煉遇到了瓶頸,需要一種叫『黑寡婦』的毒蜘蛛做藥引。你幫我采回來,我把丹藥煉成,就說是你冒著生命危險為她找來的?!?/p>
「到時候,她會對你刮目相看?!?/p>
我給他畫了一張大餅。
我知道,對付這種老實人,激將法和投其所好最管用。
他果然上鉤了。
他的眼神開始變化,從害怕變得掙扎,最后成了一絲堅定。
「好!我去!」他咬著牙說。
事情就這么成了。
三天后,我們趁著夜色偷偷溜進了萬獸谷。
谷口的空氣又濕又黏,帶著一股腐爛的味道。
周圍是奇形怪狀的樹木和野獸的嚎叫聲。
張大牛緊張得腿肚子都在抖,但還是握著他那把破鐵劍走在我前面。
我很冷靜。
我父親從小就帶我辨認(rèn)各種毒草毒蟲。這種環(huán)境,我比他熟悉。
我需要找的,是一種叫「陰尸菇」的菌類。
它只生長在妖獸的尸體上。
我們走了大概半個時辰,終于在一頭死去的鐵甲犀牛旁邊,發(fā)現(xiàn)了一叢黑紫色的蘑菇。
就是它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們采下來,放進特制的玉盒里。
「找到了,我們走吧?!刮覍埓笈Uf。
他如釋重負(fù)。
就在我們準(zhǔn)備原路返回的時候,一聲咆哮從我們身后不遠處的密林里傳來。
地面都在震動。
張大牛的臉?biāo)查g沒了血色。
「是……是三階妖獸,裂地熊!」
我心里也是一沉。
三階妖獸,相當(dāng)于筑基中期的修士。
我們兩個,給它塞牙縫都不夠。
「快跑!」我喊了一聲,拉著他就往回跑。
但那頭熊的速度太快了。
沉重的腳步聲,像催命的鼓點,越來越近。
腥臭的風(fēng)撲面而來。
我回頭看了一眼。
那頭裂地熊,離我們不到十丈了。它那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手里的玉盒。
它不是在追我們。
它是在追我手里的陰尸菇。
這東西,對妖獸來說也是大補之物。
「師妹,你先走!我殿后!」張大牛突然停下來,一把推開我,舉起了他的鐵劍。
他很害怕,身體抖得像篩糠。
但他沒有逃。
我愣住了。
我沒想到,這個膽小如鼠的男人,在關(guān)鍵時刻,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裂地熊一巴掌拍了過來。
張大牛的鐵劍,在它巨大的熊掌面前,像一根牙簽。
「鐺」的一聲,劍斷了。
他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樹上,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我腦子一片空白。
裂地熊沒有管他,繼續(xù)朝我沖過來。
我完了。
我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劍光,從天而降。
快得像一道閃電。
「噗嗤」一聲。
那頭不可一世的裂地熊,巨大的頭顱沖天而起。
滾燙的獸血濺了我一臉。
是一個人,白衣勝雪,手持長劍,站在裂地熊的尸體上。
月光照著他,像神祇降臨。
是季長風(fēng)。
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低頭看向我,眼神復(fù)雜。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手里的玉盒上。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陰尸菇?!顾鲁鋈齻€字,聲音比萬獸谷的夜風(fēng)還冷。
「裴玄月,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地給我驚喜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