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穿透云層時，林峰已經(jīng)把防刺服穿在了 T 恤里面。凱夫拉材質(zhì)的布料貼著皮膚，帶著輕微的束縛感，卻讓他莫名安心。這種安全感，是前世用無數(shù)次生死換來的本能。
他對著鏡子調(diào)整衣領(lǐng)，確保防刺服的邊緣不會露出來。鏡子里的年輕人眼神銳利，下巴上冒出淡淡的胡茬，三天沒好好睡覺的疲憊被一種緊繃的警惕取代。
空間面板懸浮在視野右上角，0.41 立方米的容量比昨晚又漲了 0.01。林峰試著將整理好的急救包收進去，看著容量跳成 0.39，指尖在空氣中虛點了兩下。這個空間像個沉默的伙伴，正隨著他的意志慢慢成長。
“該出發(fā)了?！?他抓起背包，里面裝著給蘇清月買的零食和奶茶粉，還有一把折疊起來的消防斧 ——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不引人注目的武器。
車庫里的牧馬人已經(jīng)加滿了油，輪胎被他換成了越野專用胎，輪轂上還纏著幾圈細(xì)鐵絲。林峰拉開車門時，金屬部件摩擦的輕響在寂靜的小區(qū)里格外清晰。遠(yuǎn)處保安亭的大爺探出頭看了一眼，又縮了回去。
車子駛出翡翠灣時，林峰特意看了眼后視鏡。晨霧中的別墅區(qū)像座孤島，被綠色的植被包圍著，與外界的喧囂隔絕。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這種隔絕就會變成致命的屏障。
駛上主路后，車流量漸漸大了起來。上班族騎著電動車在車流中穿梭，早餐攤的蒸汽彌漫在人行道上，公交車站擠滿了背著書包的學(xué)生。林峰降下車窗，讓清晨的風(fēng)灌進來，帶著油條和豆?jié){的香氣。
“真好啊?！?他低聲感嘆，猛打方向盤超了輛慢吞吞的貨車。后視鏡里，被超越的貨車上印著 “城東化工廠” 的字樣，紅色的宋體字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睛疼。
林峰的手指瞬間攥緊方向盤，指節(jié)泛白。就是這輛車，前世載著最后一批化學(xué)原料沖進了居民區(qū)，引發(fā)了連環(huán)爆炸。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還有三個小時，足夠他把蘇清月帶離危險區(qū)域。
電影院在市中心的商業(yè)廣場，林峰提前半小時到達。停好車后，他沒急著下去，而是坐在車?yán)镉^察四周。廣場上人流密集，穿著校服的情侶手牽手走進影院，提著菜籃的老人坐在長椅上曬太陽，大屏幕上正播放著暑期檔的電影預(yù)告。
一切都和記憶里的 6 月 25 日一樣，平靜得像暴風(fēng)雨前的海面。
林峰打開背包，把巧克力和奶茶粉塞進外套口袋，又檢查了一遍空間里的弩箭。連發(fā)弩的扳機上纏著防滑膠帶，十支淬了酒精的弩箭在箭囊里安靜躺著 —— 他昨晚特意用高度白酒泡過，雖然殺不死喪尸，至少能消毒。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蘇清月發(fā)來的消息：“我到啦，在門口的奶茶店等你，快來買奶茶！”
附帶的照片里，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扎著高馬尾，額前的碎發(fā)被風(fēng)吹得微微揚起。陽光落在她鼻尖上，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手里還舉著杯沒開封的珍珠奶茶。
林峰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他推開車門，快步穿過馬路時，差點被一輛闖紅燈的電動車撞到。
“走路不長眼??！” 騎手罵罵咧咧地?fù)P長而去。
林峰站在原地沒動，直到那輛電動車消失在街角才繼續(xù)往前走。剛才那一瞬間，他的手已經(jīng)摸到了腰間的消防斧 —— 前世被幸存者搶物資時留下的條件反射，到現(xiàn)在還沒改掉。
奶茶店的玻璃門推開時，風(fēng)鈴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蘇清月立刻抬起頭，眼睛彎成了月牙：“你可算來了，再不來我就要自己喝兩杯了。”
她今天穿了條淺藍(lán)色的連衣裙，裙擺上印著細(xì)碎的小雛菊，腳踝處露著纖細(xì)的骨頭。林峰的目光掃過她白皙的脖頸，突然想起前世這里猙獰的咬痕，喉結(jié)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看什么呢？” 蘇清月把一杯珍珠奶茶推過來，吸管已經(jīng)插好了，“臉怎么這么白？不舒服？”
“沒事?！?林峰接過奶茶，指尖碰到杯壁的涼意，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心全是汗。他低頭吸了一大口，甜膩的液體滑過喉嚨，把那些血腥的回憶壓了下去。
“電影票買了嗎？” 蘇清月托著下巴看他，“我選了部喜劇片，據(jù)說特別搞笑，正好讓你放松放松。”
“買了。” 林峰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票，其實是昨晚在線訂的。他根本沒看是什么電影，只要能讓蘇清月遠(yuǎn)離市中心，看什么都一樣。
電影開場還有四十分鐘，蘇清月拉著他在商場里閑逛。路過一家飾品店時，她指著櫥窗里的銀色手鏈：“你看這個好看嗎？我室友說戴著顯白?！?/p>
林峰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手鏈的鏈條很細(xì)，吊墜是個小小的月亮形狀。他的呼吸突然頓住 —— 前世蘇清月的手腕上，就戴著一條一模一樣的手鏈，直到被喪尸撕碎時，那截鏈條還卡在斷墻上。
“喜歡就買?！?他拉著蘇清月走進店里，聲音有些發(fā)緊。
“不用啦，就是看看。” 蘇清月想往外走，被他按住肩膀。
“服務(wù)員，拿這個?！?林峰指著那條月亮手鏈。
付賬時，蘇清月一直在旁邊念叨：“浪費錢，我平時都不戴這些的……” 話雖如此，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她把手鏈戴在手腕上，對著鏡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陽光透過玻璃照在鏈條上，折射出細(xì)碎的光。
林峰看著那抹銀光，突然覺得空間容量好像又漲了 0.01。他沒去看面板，只是伸手幫她把吊墜轉(zhuǎn)到手腕內(nèi)側(cè)：“這樣不容易刮到?！?/p>
指尖碰到她皮膚的瞬間，兩人都愣了一下。蘇清月的臉頰泛起紅暈，飛快地把手收回去：“快、快到時間了，去電影院吧。”
她轉(zhuǎn)身往電梯口走，步伐有些倉促，淺藍(lán)色的裙擺像只受驚的蝴蝶。林峰跟在后面，看著她晃動的馬尾辮，心里那道被末世冰封的裂縫，似乎又裂開了一點。
電影院的燈光暗下來時，林峰還在觀察逃生通道的位置。喜劇片的笑聲此起彼伏，蘇清月看得很投入，時不時被逗得肩膀發(fā)抖，手里的爆米花桶漸漸空了下去。
林峰沒怎么看屏幕，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機上。時間一分一秒地跳動，下午三點十五分，距離化工廠爆炸還有四十五分鐘。
“有點悶?！?他低聲對蘇清月說，“我去透透氣?！?/p>
“要不要我陪你？” 蘇清月從屏幕上挪開視線。
“不用，馬上回來?！?林峰站起身，盡量不碰到旁邊的觀眾。
走廊里空無一人，應(yīng)急燈的綠光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影子。林峰走到安全出口，推開一條縫往外看。天空果然陰沉下來，風(fēng)卷著烏云從東邊壓過來，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土腥味。
他拿出手機，信號格顯示滿格。給市安監(jiān)局發(fā)的郵件石沉大海，新聞推送里全是娛樂八卦。林峰咬了咬牙，又給 119 發(fā)了條匿名短信，說城東化工廠有異常。
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不是很清晰，像是什么東西爆炸的回聲，被厚重的云層過濾后，只剩下輕微的震動。
林峰的心臟驟然縮緊。
晚了。
比前世提前了十分鐘。
他猛地推開安全出口的門沖出去，走廊里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觀眾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第二聲更響亮的爆炸傳來，伴隨著玻璃破碎的脆響，才有人尖叫起來。
“怎么回事？”
“地震了嗎？”
混亂中，林峰跌跌撞撞地跑回放映廳。蘇清月正站在座位旁，臉色蒼白地看著他，手里還攥著沒吃完的爆米花。
“跟我走！” 林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發(fā)生什么了？” 蘇清月被他拖著跑，手鏈在手腕上晃出殘影。
“別問！” 林峰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他拉著她往緊急出口沖，沿途撞翻了好幾個爆米花桶。奶油味的甜香混著人群的汗味，在恐慌的尖叫中變得詭異。
安全出口的門被人群堵死了，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擠，前面的人被門夾得慘叫。林峰看了眼旁邊的通風(fēng)管道，突然發(fā)力將蘇清月舉起來：“爬上去！”
“我不敢！” 蘇清月嚇得抓住他的胳膊。
“相信我！” 林峰低吼著，用肩膀頂住后面涌來的人潮，“快！”
求生的本能讓蘇清月不再猶豫，她踩著林峰的肩膀爬進通風(fēng)管道，還沒來得及回頭，就看見林峰用消防斧劈開了旁邊的安全門。
“下來！” 他沖管道里喊。
蘇清月跳下來時，腳踝崴了一下，疼得她悶哼一聲。林峰立刻背起她，消防斧別在腰間，在混亂的人群中劈開一條路。
電影院外的廣場已經(jīng)亂成一團。人們抬頭望著東邊的天空，那里升起一團黑色的蘑菇云，正被風(fēng)吹向市區(qū)?？諝庵虚_始彌漫著刺鼻的化學(xué)品氣味，像燒焦的塑料混合著消毒水。
“捂住鼻子！” 林峰從背包里翻出兩條毛巾，用水壺里的水浸濕，一條給自己戴上，一條遞給蘇清月。
“那是什么？” 蘇清月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著東邊的蘑菇云。
“化工廠爆炸了?！?林峰背著她往停車場跑，腳步踉蹌卻異常堅定，“我跟你說過的，今天有大事發(fā)生?！?/p>
蘇清月突然不說話了。她趴在林峰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和后背緊繃的肌肉。防刺服的輪廓隔著 T 恤硌著她的臉頰，那些被她當(dāng)作胡思亂想的預(yù)言、被她當(dāng)作考驗壓力的胡話，在漫天黑煙中突然變得無比真實。
牧馬人被驚慌的人群圍在中間，好幾輛電動車撞在了一起。林峰把蘇清月塞進副駕駛，自己繞到駕駛座時，腰間的消防斧不小心露了出來。
“有武器！” 有人尖叫起來。
恐慌的人群瞬間被點燃，幾個男人眼神發(fā)綠地圍過來：“小子，把車鑰匙交出來！”
林峰沒廢話，抓起消防斧就劈了過去。斧刃擦著男人的耳朵飛過，劈在旁邊的電動車上，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斷裂聲。
“滾！” 他的聲音像淬了冰。
那幾個男人被嚇住了，看著他眼睛里的狠勁，竟然沒人敢上前。林峰趁機拉開車門坐進去，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尖銳的嘶鳴，硬生生從人群中闖了出去。
車窗外，混亂正在蔓延。有人在搶超市的東西，有人躺在地上呻吟，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yuǎn)及近，卻被堵在半路動彈不得。黑色的煙塵被風(fēng)吹得越來越近，落在擋風(fēng)玻璃上，留下灰色的痕跡。
“他們?yōu)槭裁磽寲|西？” 蘇清月的聲音帶著顫抖，她緊緊抓著手鏈，指節(jié)發(fā)白。
“因為害怕?！?林峰轉(zhuǎn)動方向盤，避開一輛逆行的貨車，“人在害怕的時候，會變得很奇怪?！?/p>
他沒說的是，這只是開始。當(dāng)死亡真正降臨，人性的丑惡會比喪尸更可怕。
車子駛離市區(qū)時，收音機里傳來緊急播報：“城東化工廠發(fā)生爆炸，具體傷亡不明，請市民盡量遠(yuǎn)離……” 信號突然中斷，變成一片刺耳的雜音。
蘇清月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你早就知道會爆炸，對不對？你說的巨變，就是這個？”
林峰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那地震呢？股市暴跌呢？” 蘇清月的聲音拔高，“還有你說的…… 怪物？”
“都會來的?！?林峰看著前方的路，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天氣，“三個月后，一場紅雨會落下，然后……”
他的話被一陣劇烈的震動打斷。不是爆炸的余波，而是從地底傳來的、沉悶的搖晃。擋風(fēng)玻璃上的灰塵簌簌落下，遠(yuǎn)處的山體似乎在蠕動。
“怎么回事？” 蘇清月驚呼。
林峰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不是 6.8 級的鄰省地震。
是更早的、他完全沒印象的、突如其來的地殼變動！
空間面板突然瘋狂閃爍，容量在短短幾秒內(nèi)從 0.41 飆升到 0.5 立方米。林峰猛地踩下剎車，車子在路邊停下。他看向窗外的山體，只見無數(shù)泥土滾落下來，露出里面…… 蠕動的、帶著黏液的灰色觸須。
那些東西像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蚯蚓，卻長著密密麻麻的復(fù)眼，正從裂開的地殼里鉆出來，朝著公路的方向蠕動。
“那是什么？” 蘇清月的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林峰握緊了方向盤，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知道，自己漏掉了什么。這個重生的世界，似乎和他記憶里的末世，有點不一樣了。
“抓緊了。” 他重新踩下油門，牧馬人發(fā)出怒吼，朝著翡翠灣的方向沖去。后視鏡里，那些灰色的觸須越來越近，已經(jīng)有來不及逃跑的車輛被纏住，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空間面板還在跳動，0.51，0.52…… 像是在預(yù)警，又像是在饑餓地吞噬著恐懼。林峰看著那串?dāng)?shù)字，突然明白了 —— 空間的升級，或許不止和情緒有關(guān)。
還和眼前的、正在發(fā)生的，未知的危險有關(guān)。
雨，終于下了起來。不是蘇清月說的小雨，而是帶著灰色煙塵的、冰冷的暴雨。雨點砸在車窗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仿佛在為這個提前到來的末日，奏響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