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而言,江梨她就像是我的春天。
倒不是說我小時候是多么孤僻的人,只是說我太普通了,就像一朵路邊的野花。
只有我看見太陽,沒有行人瞥見我,可是她的春風卻吹向了我,只因為我陪她很久?她卻把一整個春天做成花冠為我?guī)稀?/p>
從“春棺”回來的后的幾天,大多都無所事事,畢竟是請了年假,在家里也能多待幾天。
外面連著下了好幾天雨,出不了門網(wǎng)購的材料也回不來,待在家里的情侶會干些什么?
耳鬢廝磨,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詞來形容。
成年卻窮b有什么娛樂活動呢,哪怕是身體上的快感和腦子一熱,也足以讓人類去著迷。
床似乎是有些老舊了,動的時候老是嘎吱嘎吱響,倒有些影響氣氛。
該換了,但是看看兜里又沒什么錢。
我俯在她的身上,那股輕輕的櫻花香,大抵是沐浴露,腦海里的畫面,不自覺的飄回以前。
身疲力盡,全身上下每根筋骨都不想動,任由這記憶逐漸回撥。
那就極粗略的回顧一下我們的所謂戀愛故事吧,畢竟在情感淡薄的我眼里,和她相處時間真的只是很長而已。
從我們最初遇見那一天開始。
算不上青梅竹馬,小學的我們不算熟識,僅僅是同班同學。
卻因為這個身份,成了我們初中熟識的契機。
初中到了新的班級,人在不熟悉的環(huán)境里總會先考慮認識的人,那時在班里,除了我和江梨,還有另外一個男孩,瀟君。
我羨慕他的名字,別人叫他時似乎都顯得曖昧,或許也是因為這點,長相不錯的他并沒有什么進展,于是我們?nèi)齻€老是混在一起。
不重要的就帶過了,初中都只是鋪墊。
本所學校的高中有減分,于是就順理成章的直升了。
可惜瀟君的成績有點爛,他沒和我們分在一個班里。而只有我們兩個的班,關(guān)系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不知怎么說,上了高中后每次跟她聊天,我的眼神總不敢看她,總是往旁邊瞟。說話也前言不搭后語的。
好吧,也許這就是青春期癥候。一個處在青春的少年,一位含苞待放的少女,接下來等待他們的……
是何其惡心的所謂校規(guī)。
“?。ń?jīng)典語氣詞開頭),同學們,我們學校有三條鐵律。”
臺子上的領(lǐng)導挺著好像懷孕的肚子趾高氣昂的往前坐直了身體,將帶著嘴臭的口更一步貼在麥克風上。
“第一就是禁止男女交往過密,你要是不聽,?。ń?jīng)典語氣詞當逗號),你就不要在我們學校待了,在我們學校就要遵守學校的規(guī)則……”
廢話太多,還是不要繼續(xù)想了,想見他那張臭臉我就惡心,像過年殺的那半扇豬肉。
怎么,學校領(lǐng)導連個官兒都不是架子倒挺大,占著那幾畝地還想當皇帝,整個法律是要搞國中國嗎?
但哪怕再多的不滿,最后也只能是妥協(xié),學校的德育處也不是吃干飯的,豢養(yǎng)的軍犬是會咬人的。
我大抵是怕了吧,大概。
因為這也只是一小部分理由,更多的,則是我本身的性格缺陷吧。
回避內(nèi)心的喜歡,從不敢正面展現(xiàn)自己的情感。靦腆是誘惑,但過多的靦腆就是推力了,除非那個人一直堅持不懈。
是的,江梨她始終在跟我聊天,哪怕我的眼睛從沒正視過她,哪怕我的話磕磕巴巴。她總是饒有興趣的看著我,我不明白她為什么不像我一樣?
她時常是一手托著下巴,下課的時候因為她是我同桌,便把凳子一轉(zhuǎn)朝著我。上課時又或者是手擋嘴小聲說。
找話題的人也總是她,我總在心里想,為什么?但這個問題,現(xiàn)在的我也能回答。
不為什么,只是喜歡。
偶然的一瞅證實了她并不是膽大,她在臉紅。
沒有什么轟轟烈烈的事情,不存在什么救贖,我倆的精神狀態(tài)也一直好好的,也沒有誰想跳樓自殺之類的。
有沒有病倒是不知道,有大概也是我有神經(jīng)病。
因為在高二分科我選了文科。
“不想學理,太死板,太僵硬了,我不喜歡?!?/p>
僅僅就是這些原因。
但,又是縮招,又是難就業(yè),選文科似乎變成了傻子的代名詞。
女生選文倒是沒什么旁言,男生嘛……
雖然后來我知道她的父母死的早沒人管她選什么,但是我的父母可都是在的。
哪怕都是農(nóng)村人,沒什么見識,只需要學校家長會,老師讓他隨便張張嘴,便能控制住臺下一堆人的思想。
我也算意識到普及教育的重要性了,知道我暗地里填了文科后,我爸拿著皮帶就是抽我,逼著我改。
我媽在旁邊一邊哭,一邊又扯我爸,我咬著牙貼在角落,一聲不吭的瞪著他們。
哪怕我沒有嚎出聲,那真牛皮的帶子又不是吃醋的,又夾帶著那男人的煩心,索性動手代替了思考。農(nóng)村人沒什么見識,而在老舊的觀念里,孩子又是不打不大的。
可是我就是不想改,我為什么不能做自己的選擇?
于是那抽打的聲音便持久的回蕩在我家附近。
直到門被撞開,闖進來的夕陽里站著一個身影,在金光下剪出一片黑色。讓人看不清她是誰。
“住手叔叔,別打春臣了?!?/p>
她顫抖的話語不知是害怕還是氣喘。
面前的男人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稍微恢復了些理智,挑眼打量著眼前的女孩。
“你是哪個?”
估計是看見了她身上穿著和我一樣的校服,開始考慮起來者的來意。
但眼前的人好像也只是聽見了動靜才過來,要不然怎么一言不發(fā)?
“這死孩子選文要毀了自己未來啊,我真得收拾收拾他。我們都無所謂,你能不能養(yǎng)活得了你自己?”
說罷,他又捋了捋手上的皮帶。
“你說!你改不改?”
他的語氣變得嚇人,不再管來的什么?我又咬咬住牙,眼睛不由自主的閉上。
黑暗中那句女聲穿透耳膜。
“等等!叔叔……”
她的聲音還在顫抖。
“我是江梨,春臣的班長,我是來替老師傳話的?!?/p>
爸爸停下了剛揮起的東西,而在聽到老師一詞時,兩人渾身都震了一下,乖乖站著去聽。
“老師說,春臣選文可以的,以后能就了業(yè),能養(yǎng)活自己。他忘了跟你們說了。春臣是有天賦的!”
她幾乎是急的無法組織語言,由本能的喊出那些話。
兩人聽到這些話,表情瞬間回收的滿是乖巧,木然的點著頭。
“啊,好,好,老師說能行那就行?!?/p>
“啊啊對了,老師讓我過來叫他,老師說有話對他說?!?/p>
話畢,她也不管我父母的反應,扯著還坐在沙發(fā)上的我就往外跑。
兩個人沖出房子里的黑暗,朝著夕陽落下的方向一直跑著。
不知道為什么要跑,狂奔的影子都追不上她的步伐,在陽光下扯下一道剪影。
路上,我一邊笑著罵她。
“喂,江梨,你什么時候成我班長了?”
“去你的!”
她跑的喘不過氣來,看見離我家遠了,終于是松了我的手撐在膝蓋上呼著粗氣。
陽光映的她臉很紅。
“家長會完就看你父母不太對勁,我才一路好心跟過來的,你還在意這個?”
“你不來也沒什么事?!?/p>
“滾吧!你被打死我也不管你?!?/p>
話雖這么說,但她還是闖進來了。
“今天我救了你,可得請我吃飯?!?/p>
“行吧……”我考慮的倒不是這個,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她回她家再做來不及,我回我家又解釋不清。
兜里倒是還有點兒余額。
找了家鎮(zhèn)邊的燒烤店,雖然是夏天,人卻沒很多。
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她招手就點了兩瓶啤酒,還把其中一瓶遞給我。
“喂喂,你能不能教我點兒好的?”
我詫異地注視著她,平常沒見她還有這一面啊。
“嘖,平常點不起,今天不是你請嗎?再說,不喝點兒酒,怎么冷靜下來??!”
“冷靜什么?”
“我也跟著你選了文啊,蠢貨!”
她的面色紅了不少,按理來講,我們不是走過來的嗎?
誒,怎么感覺有點不對勁?
她面前的那杯啤酒已經(jīng)少了一半,黃色的泡沫還浮在上面。
等下等下,喝的也太快了吧?
她的頭開始搖搖晃晃的,兩只眼睛死死錨定著我,像是怕我逃跑一樣,瞳孔里面有星星,一閃一閃的。
“老娘這命運算是跟你綁上了,你可要好好對我負責……”
等下等下,醉的也太快了吧?
此時的她的行為比平時怪誕了不止幾倍,聲音也大了許多,因為她舉著串在那怪叫。
還好人不多,要不然我真當場融化掉。
她的一杯全喝完了,我因為錢不夠,把那杯退掉了,在店員的冷眼下,就算夠我也不喝,我并不想變得暈暈乎乎的。
就像是眼前這個例子,明明連路都走不穩(wěn)??!踉踉蹌蹌的邁出店門,這樣子還怎么回家???
無奈的我只好背對著江梨蹲下,張開雙臂。
“誒?”
“背你回去啊……”
我感覺臉上燙燙的,但不這樣又好像不行。
她猶豫的靠近我,然后距離我很遠地……吊在我背上。
“大姐,喝多了耍酒瘋?。磕氵@樣讓我怎么背?讓咱倆都摔到溝里頭么。”
她又是猶豫了一會兒,先是試探性的往前壓了壓身,最后仿佛下定了決心,一把靠在我的背上,雙手摟住我的脖子。
我感到有什么軟軟的東西蹭的一下壓在了我的后背上,我可能明白些什么了。臉上頓時如火燒一般。
她不說話,只是拿頭發(fā)狠狠蹭著我的脖子,我一步步背她到家門口。
因為以前來過,所以我認得路,借著月光慢慢在鄉(xiāng)間土路上走著。
只是到她家門前時,里面卻是烏黑一片。
“到地方了呢。”
我?guī)е苫蟮那徽{(diào)說道。
她慢慢下了我的身,始終低著頭。
“對不起,是……是該下來了呢。”
為什么道歉?
“話說,你家沒人嗎?”
之前都是下午來,這種景象還是第一次見到。
“額唔,他們走的早。”
我趕緊捂住我的嘴,心里想狠狠扇自己兩個耳鼻斗,我這都問的什么死人問題?
“我……額,我走了。再……”
支支吾吾的話語連不成句子,眼前的場景只有月黑風高,一間深的望不見里的屋子,和皎潔流光下的我們。
她的影子在孤單的月影下?lián)u擺,周圍的樹叢仿佛已經(jīng)習慣了一切,在旁邊盡可能地簇擁著她單薄的身軀。
風吹著卻還是很冷,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
正當我還在自責的時候,江梨她突然擁了上來。
“不要離開我?!?/p>
小聲的呢喃從我胸前發(fā)出,一片濕漉漉的溫熱也從那里蔓延開來。她的手臂勒的更緊,腦袋似乎要穿到我的身體里一樣。而那軟軟的東西,也緊緊的依靠在我的腹部,我一時竟不知道做什么。
四周很安靜,只有漫山遍野的山櫻花的花瓣在飛舞。
身邊的氣溫上升了些,不知是不是錯覺。
直到一句極小聲的細語。
“我……我喜歡春臣?!?/p>
我大概理解了些她行為的原因,只是我內(nèi)向到竟不知道怎么回復,我估計后來是匆匆溜走了。
把她一個人撇在影子里發(fā)愣,我只能搖著頭往漆黑里猛扎進去。
我以為她會很在意這件事,我似乎犯了很大的錯誤,我應該道個歉么又或者……
直到第二天。
“誒????!我?我有說過那種話嗎?”
當我跟她講的時候,她一副“絕對不可能發(fā)生過”的模樣。
“那喝醉了不算數(shù)??!不算數(shù)啊!”
“啊啊啊啊啊!”
她表情極度痛苦的捂住耳朵,拼命的搖晃著腦袋,她的頭發(fā)又長,一下下扇在我的臉上,火辣辣的。
后來,為了圓那個謊,她又跟我父母說,每天來我房間幫我輔導數(shù)學。
于是家里人又很尊重的讓出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地方——我的房間。厲害到都沒有人過來,甚至都允許把門反鎖上。
反倒變成了我們的私人空間。
再后來,不知怎么的就變成情侶了,她又把那夜的告白當真了,強迫我跟她拜把子。
拜什么?但她似乎很確信這個神秘儀式,在家門口的山櫻樹前,按著我一起跪下。
緊緊抓住我的手心,抱著我的手,十指相扣。
“要永永遠遠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離……”
江梨的臉極速充血,而她又低著頭。說完這些肉麻的詞,她又轉(zhuǎn)頭緊緊盯著我。
我緩緩看著她,當時的大腦是很空的,完全不記得在想什么。兩對眼神碰撞在一起,我的心跳很快,呼吸都跟不上那個節(jié)奏。
可能有一個吻,又或者沒有。但一定有次擁抱,那股溫暖至今還在我的懷中蕩漾。
櫻花在綻放,純潔的愛在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