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鐘聲穿透薄霧,如同巨獸的蘇醒,在整個稷下學(xué)宮回蕩。
年度大考,開始了。
我依舊躺在藏書閣的屋頂,瓦片上還殘留著昨夜的露水涼意。
腦海里,那條系統(tǒng)提示如同烙印般清晰——【檢測到稷下學(xué)宮地底存在未點亮的灶紋】。
心頭,不由得微微一沉。
世人皆以為我林羽是個天生的懶骨頭,三年前經(jīng)脈寸斷,淪為書院笑柄后,更是自暴自棄,整日以躺為生。
可他們不知道,這恰恰是我最大的秘密。
我的“躺平系統(tǒng)”,只要保持放松靜止?fàn)顟B(tài),就能修復(fù)經(jīng)脈,積攢“躺平值”,甚至解鎖各種匪夷所思的技能。
而那地底的灶紋,便是我追尋的最后一把鑰匙。
若它真的在此,那這場大考,就絕不僅僅是為了洗刷三年的恥辱。
它是我能否踏入那個秘境,揭開一切謎團的命門之爭。
“還在睡?”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伴隨著一陣香風(fēng),蘇晚棠提著一個油紙包,輕盈地落在我的身邊,動作像一只靈巧的貍貓。
她將油紙包塞進我懷里,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吃吧,特意給你帶的‘提氣靈餅’。今天你要是倒在半路上,我可沒力氣把你背回來?!?/p>
我撕開油紙包,一股濃郁的靈米清香撲鼻而來。
咬了一大口,靈餅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精純的暖流涌入四肢百骸。
【叮!
食用高純度靈植‘三陽米’制成的靈食,精神專注度提升,躺平值獲取速度+0.3/小時?!?/p>
我滿足地瞇起眼,看著她故作兇巴巴的模樣,不由得失笑:“放心,我不用你背?!蔽翌D了頓,慢悠悠地補充道:“我躺完就起?!?/p>
蘇晚棠被我氣得一噎,跺了跺腳,轉(zhuǎn)身躍下屋頂,只留下一句:“懶死你算了!”
我笑了笑,將最后一口靈餅咽下,翻身坐起,伸了個懶腰。
骨節(jié)發(fā)出一陣噼里啪啦的脆響,那是靈氣充盈,經(jīng)脈通暢的征兆。
好戲,該開場了。
論道臺設(shè)在學(xué)宮正中的廣場上,白玉鋪地,莊嚴肅穆。
數(shù)百名學(xué)子盤膝而坐,神情或緊張,或期待。
高臺之上,幾位長老神色肅然,主考官則是我那素來以嚴苛著稱的裴先生。
鐘聲三響,全場肅靜。
裴先生清癯的面容上沒有一絲波瀾,目光緩緩掃過全場,聲音洪亮:“今日大考第一場,論道。題曰:何為修真之本?”
話音剛落,早已準備多時的趙元朗便長身而起。
他一襲白衣,豐神俊朗,作為本屆大考的奪魁熱門,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
“學(xué)生以為,修真之本,在于‘勤’!”趙元朗朗聲道,聲音中氣十足,“大道如高山,唯勤者可登;心魔如野草,唯勤者能除。故,勤修不輟,斬妄守真,方是正道!”
一番話引經(jīng)據(jù)典,擲地有聲,瞬間引得滿堂喝彩。
不少學(xué)子都露出贊同之色,連臺上的幾位長老都微微頷首。
趙元朗面帶得色地坐下,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我,帶著一絲輕蔑的挑釁。
接下來,數(shù)名學(xué)子陸續(xù)起身作答,雖各有見地,卻都未脫離“勤修”、“苦練”的窠臼。
終于,裴先生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林羽?!?/p>
全場的視線瞬間聚焦于我。
三年來,我早已習(xí)慣了這種混雜著同情、鄙夷和看好戲的目光。
我慢吞吞地站起身,卻并未像其他人那樣高談闊論。
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我從寬大的袖袍中摸出一方柔軟的云絲軟枕,不急不緩地放在身前的蒲團上,然后……一撩衣袍,仰面躺倒。
“嘩——”
全場瞬間炸開了鍋!
“他瘋了!這是論道臺,不是他家的床榻!”
“簡直是斯文掃地!奇恥大辱!”
角落里,一身紅衣的符鶯兒更是發(fā)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冷笑:“裝神弄鬼,嘩眾取寵!”
趙元朗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我被逐出學(xué)宮的狼狽模樣。
唯有高臺上的裴先生,眉頭微皺,卻并未立刻發(fā)作,只是撫著長須,目光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我枕著軟枕,雙目輕閉,將外界的嘈雜盡數(shù)屏蔽,感受著身體與白玉地面接觸的奇妙韻律。
片刻后,我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廣場:
“諸位皆言勤,卻忘了修真之本,在于順天應(yīng)人。天道如息,一呼一吸間,自成周天循環(huán);江河奔流,一漲一落間,自有潮汐規(guī)律。人身亦是小天地,強行苦修,日夜不輟,如逆水行舟,力竭而船毀;又如緊繃之弓,雖利,卻易折?!?/p>
我的聲音平穩(wěn)而舒緩,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嘈雜的廣場竟?jié)u漸安靜了下來。
“我此法,非惰,亦非眠,我稱之為‘平臥參玄法’?!蔽冶犻_眼,目光清澈,直視高臺,“躺者,非懶惰,乃是放下后天之執(zhí)著,回歸先天之本然。平臥于地,上應(yīng)天星,下合地脈,以身軀為鼎爐,以呼吸為火候,納天地靈氣于無形之間,歸四肢百骸于寂靜之所。此,方為順應(yīng)天地節(jié)律,是為修真之本?!?/p>
一番話說完,全場鴉雀無聲。
之前還滿臉不屑的學(xué)子們,此刻都陷入了沉思。
我的理論雖然驚世駭俗,卻條理縝密,引人深思,竟讓他們無從反駁。
連那幾位素來古板的長老,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頷首,看向我的目光中,多了一絲驚異。
裴先生沉默良久,眼中精光一閃而過,緩緩道:“言之有物,坐?!?/p>
一個“坐”字,已是最大的肯定。
論道之后,便是斗法。
我抽到的對手,恰是那對我鄙夷至極的符鶯兒。
她站在擂臺之上,一身紅衣如火,看著我的眼神像是要噴出火來:“林羽,論道臺讓你巧舌如簧蒙混過關(guān),這斗法擂臺,可容不得你躺下裝死!”
話音未落,她雙手掐訣,三張黃符憑空燃起,化作三道雷火交織的光球,帶著刺耳的呼嘯聲,成品字形向我爆射而來!
“是雷火符!還是三符連爆!”臺下有人驚呼。
這雷火符威力巨大,三符齊出,幾乎封死了我所有閃避的路線。
火浪席卷而來,灼熱的氣息撲面而至。
所有人都以為我必定會狼狽后退,甚至被當(dāng)場轟下擂臺。
然而,就在火光及體的前一剎那,我非但沒退,反而腰身一軟,整個人順勢后仰,雙腳在地面上輕輕一點,身體竟如一片沒有重量的落葉,貼著地面向后平滑出三丈之遠!
正是《輕靈步》殘卷中,我耗費了三十個躺平小時才悟出的精髓——“臥云閃”!
【叮!
在攻擊抵達瞬間,采取完美放松姿態(tài)進行閃避,閃避判定+50%,本次閃避不消耗任何靈力?!?/p>
火浪擦著我的鼻尖掠過,轟在擂臺的另一端,激起一片碎石。
而我,已經(jīng)借勢平躺于地,姿勢說不出的愜意。
體內(nèi)靈氣悄然流轉(zhuǎn),剛才被熱浪震蕩的一絲不適,瞬間便被修復(fù)。
一擊落空,符鶯兒又驚又怒,俏臉漲得通紅:“無恥之徒!只會躲!”
她嬌叱一聲,雙手結(jié)印更快,一條由數(shù)十張符箓組成的鎖鏈憑空出現(xiàn),如同一條靈蛇,帶著禁錮萬物的氣息,向著躺在地上的我纏繞而來。
“是困靈陣!這下他跑不掉了!”
符鏈瞬間及身,將我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符文閃爍,不斷收緊,意圖鎖死我的靈脈。
符鶯兒終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看你還怎么躺!”
我被捆在原地,卻忽然低笑出聲:“你這陣法,威力不錯,可惜……缺了個‘息’字訣?!?/p>
“什么?”符鶯兒一愣。
就是現(xiàn)在!
我話音未落,被捆住的右手掌心猛地向下一拍!
這一拍看似無力,卻蘊含著一種奇特的震動頻率。
借由平躺的姿勢,我將這股震動完美地傳導(dǎo)至整個擂臺的地面。
地脈微震!
那構(gòu)成“困靈陣”的符鏈,其節(jié)點間的靈力流轉(zhuǎn),本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一氣呵成。
但這突如其來的地脈微震,卻讓其中一個節(jié)點的靈力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微小的停滯——這便是“息”。
高手相爭,勝負只在毫厘之間。
就是這萬分之一剎那的停滯,被我敏銳地捕捉到。
我體內(nèi)靈氣瞬間爆發(fā),身軀如龍,猛地一震!
“咔嚓!”
符鏈應(yīng)聲而斷,化作漫天碎片。
符鶯兒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駭然。
不等她反應(yīng),我已經(jīng)一躍而起,身影如鬼魅般逼近。
她倉皇想退,卻發(fā)現(xiàn)我的手掌已經(jīng)輕飄飄地停在了她的咽喉前三寸之處。
掌風(fēng)凜冽,吹動了她的發(fā)絲。
全場死寂。
裴先生看著這一幕,許久,才發(fā)出一聲輕嘆:“以靜破動,以柔克剛……以躺姿引動地脈,破陣于無形。此子,不簡單?!?/p>
奪旗戰(zhàn)的前一夜,月色如霜。
執(zhí)法堂的密室里,趙元朗的面容在搖曳的燭火下顯得有些猙獰:“裴師叔,明日實戰(zhàn)奪旗,我要他在所有人面前,‘死’一次。”
他對面,執(zhí)法堂的一位長老眼皮微抬,淡淡道:“廢其修為即可,取命,過了?!?/p>
“是?!壁w元朗恭敬點頭,眼中卻閃過一絲怨毒的光芒,“弟子已在演武場的必經(jīng)之路上,布下了‘九重困靈陣’,陣眼核心乃是一枚‘裂靈符核’。只要他踏入中心,弟子便會引爆符核,那威力,足以將他的丹田靈臺震成齏粉!屆時,他只會變成一個徹底的廢人,比死還難受!”
角落的陰影里,一抹黑影悄無聲息地退去,融入夜色。
我的小院里,我正躺在床上,計算著今天的躺平值收益。
窗戶忽然被輕輕推開,蘇晚棠翻身而入,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
她快步走到我床前,不由分說地從懷里掏出一塊用錦帕包裹的糕點,塞進了我的枕頭底下。
“這是‘回元酥’,用百年雪參做的,關(guān)鍵時刻能保你一命!”她壓低了聲音,急切道,“我偷聽到趙元朗和執(zhí)法堂的人密謀,他們要在明天的奪旗戰(zhàn)里對你下死手,布下了什么九重困靈陣!”
她看著我依舊平靜的臉,氣不打一處來:“我知道你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子,可這次不一樣!他們是要廢了你!你……別真把自己搭進去!”
我睜開眼,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她寫滿擔(dān)憂的臉上。
我輕笑一聲,緩緩道:“我從不拼命?!?/p>
我坐起身,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只躺贏?!?/p>
次日,奪旗戰(zhàn)開啟。
演武場廣闊無垠,地形復(fù)雜,數(shù)十面旗幟插在各處險要之地。
我故意不緊不慢地吊在隊伍末尾,果然,趙元朗很快就帶著幾個心腹,將我“逼”到了一處偏僻的峽谷。
峽谷中心,是一片空地,正是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林羽,你的好運到頭了!”趙元朗面目猙獰,雙手結(jié)印,“今日,我就讓你這廢物,重新變回三年前的廢物!”
他話音落下,地面上猛然亮起無數(shù)道符文,構(gòu)成一個巨大而復(fù)雜的陣法,將我牢牢困在中心。
一股恐怖的威壓從天而降,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陣法核心,那枚“裂靈符核”開始發(fā)出刺目的光芒,狂暴的能量即將爆發(fā)。
臺下眾人發(fā)出一陣驚呼,蘇晚棠更是臉色煞白。
然而,就在那符核引爆的剎那,我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包括趙元朗都無法理解的動作。
我不閃不避,反而順著那股巨大的威壓,身子一軟,再次仰面平躺,不偏不倚,正好躺在了那即將爆炸的陣眼之上!
轟——!
系統(tǒng)提示音在我腦海中,如同九天驚雷般轟然炸響!
【警告!
檢測到超高密度符文力場!
自動激活被動技能‘靈氣反哺’!
開始吸收溢散能量!】
【能量濃度過高!修煉效率自動調(diào)整!修煉速度×5!】
裂靈符核的爆炸,并未如趙元朗預(yù)想的那樣將我撕成碎片。
那股狂暴的沖擊波,反而被我的身體當(dāng)成了一個巨大的“按摩錘”,狠狠地砸在我修行路上最后一道、也是最堅固的一絲瓶頸之上!
“咔——”
我仿佛聽到了體內(nèi)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靈臺轟鳴,識海翻騰!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氣息,從我體內(nèi)節(jié)節(jié)攀升!
原本受損的經(jīng)脈,在這股霸道能量的沖刷和滋養(yǎng)下,不僅瞬間痊愈,反而變得更加堅韌寬闊!
“不!不可能!”趙元朗臉上的得意瞬間化為驚駭欲絕,“你……你竟然在借我的陣法療傷、修煉?!”
我緩緩從地上坐起,周身隱隱有淡金色的光華流轉(zhuǎn)。
我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好,每一寸血肉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我對著他,露齒一笑:“多謝你的大禮?!?/p>
話音未落,我腳下一點,身形如電,瞬間沖出尚未完全消散的陣法。
沿途的三道關(guān)卡,在如今的我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一般,被我一躍而過。
指尖觸碰到終點那面最高大的帥旗時,冰涼的觸感傳來。
同時,系統(tǒng)的最終提示音,如期而至。
【恭喜宿主,累計躺平時間達到100小時。
解鎖終極被動技能——【深度放松·修煉×8倍】!】
全場,一片死寂。
隨即,不知是誰先帶的頭,震天的喝彩聲,如同山崩海嘯,席卷了整個演武場!
高臺之上,趙元朗面如死灰,執(zhí)法堂那名長老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
唯有裴先生,望著站在終點,手持帥旗的我,目光復(fù)雜無比,最終化為一聲低不可聞的呢喃:
“上古奇功《平臥訣》,只存在于傳說之中……竟然……竟然真的有人練成了?!?/p>
他的目光越過我,望向?qū)W宮深處那座最為古老、也最為威嚴的殿堂,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深邃。
大考尚未結(jié)束,但所有人都知道,稷下學(xué)宮的天,要變了。
而我清楚,真正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我的目光,也越過了眼前歡呼的人群,投向了那片大地之下,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巖層,看見那沉睡的、等待被點亮的最后一道灶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