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狠狠干,爆操日本美女,99福利网,自拍偷在线精品自拍偷99九色,亚洲国产一区二区天堂,亚洲美女一级,在线中文字幕日韩

第13章

詭鬼事合集 八月月 133030 字 2025-08-05 11:14:38
>>> 戳我直接看全本<<<<

秦始皇三十七年,沛郡豐邑的雨下得像要把天砸漏。

劉邦蹲在泗水亭的屋檐下,褲腳已經(jīng)泡得發(fā)白,他猛吸了口鼻子,把嗆進喉嚨的潮氣咽下去,懷里的沛縣獄掾文書被雨水泡得發(fā)脹,邊角卷成了波浪,像條剛撈上來的魚。

他奉命押解囚徒去驪山,走到芒碭山時,囚徒跑了大半——按秦律,這是滅族的罪過。

“劉亭長,要不咱散了吧?”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囚徒搓著凍得發(fā)紫的手,指縫里還嵌著泥,“往南走是楚國舊地,山里有野獸,總比去驪山填坑強?!?/p>

劉邦灌了口劣質(zhì)米酒,酒液順著下巴流進脖子,涼得像有條小蛇在爬。他摸了摸腰間的鐵劍,劍鞘上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斑駁的木茬。

忽然想起呂雉塞給他干糧時,眼里的紅血絲,那袋麥餅還揣在懷里,被體溫焐得發(fā)潮。

他把酒葫蘆往地上一摔,陶片濺起的泥水打在囚徒的褲腿上:“走!進芒碭山!”

山里的霧氣濃得能擰出水,藤蔓像死人的頭發(fā)纏在腿上,拽得人踉蹌。

走在最前面的兩個囚徒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像被掐住的雞,猛地滾下山崖。劉邦舉著火把湊過去,火苗被風撕得歪歪扭扭,他看見崖下的亂石堆里,爬滿了尺許長的黑蟲,扁扁的身子裹著黏液,正往尸體的七竅里鉆,眼窩里已經(jīng)堆起了一小團蠕動的黑。

“是……是尸蠱!”有個囚徒癱坐在地上,手指摳著泥地,指甲縫里滲出血,“傳說長平之戰(zhàn)后,四十萬趙軍尸骨堆成山,怨氣化成這東西,專吃帶血的活物!”

火把突然噼啪作響,火苗縮成一團藍幽幽的光,照得每個人的臉都發(fā)綠。

劉邦感覺后頸一涼,像被人吹了口冷氣,汗毛“唰”地豎了起來。他猛地回頭,脖頸轉(zhuǎn)動時骨頭發(fā)出“咔”的輕響,身后只有濃得化不開的霧,可眼角的余光里,卻瞥見個黑影蹲在樹梢上——那影子沒有腳,離地半尺懸著,衣袂像破布似的飄,手里好像攥著什么發(fā)亮的東西,閃著冷光。

“誰在那兒?”劉邦握緊了腰間的鐵劍,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葉子。

黑影沒動,倒是崖下的尸蠱突然躁動起來,“沙沙”聲匯成潮水,往他們這邊涌。

劉邦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站在一塊突出的巖石上,前后都是深不見底的溝壑,只有一條寬不足尺的石縫能通到對面,石縫里長滿了青苔,滑得像抹了油。

“一個個過!”劉邦吼道,唾沫星子噴在面前囚徒的臉上。

他先踩了上去,腳尖剛落,腳下一滑,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往崖下墜。

就在這時,他感覺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那手沒有溫度,指節(jié)硬得像石頭,卻穩(wěn)得驚人,五個指印深深嵌進他的皮肉,硬生生把他拽回了石縫。

劉邦驚魂未定地回頭,喉結(jié)上下滾動,卻發(fā)不出聲音。

身后空無一人,只有霧氣在石縫里打著旋??僧斔帜_并用地爬過石縫,回頭看時,卻見那黑影站在石縫中間,張開雙臂,黑袍在風里獵獵作響。

尸蠱爬到黑影腳邊,突然像撞在無形的墻上,原地打轉(zhuǎn),發(fā)出刺耳的嘶鳴,有的甚至掉頭往回爬,慌得互相啃咬。

“那到底是啥?”有個囚徒哆哆嗦嗦地問,牙齒打顫的聲音蓋過了蟲鳴。

劉邦沒說話,只是摸了摸手腕,那里留著四道冰痕,像戴了個鐵鐲子。

他想起呂雉給他算卦時,手指在龜甲上劃過的紋路,她說“陰兵護佑”,當時他還笑她頭發(fā)長見識短,現(xiàn)在卻覺得后脊梁直冒冷汗,像有冰錐在往里鉆。

那天夜里,他們在山洞里生火。劉邦睡不著,借著火光翻看那卷被雨水泡過的文書,突然發(fā)現(xiàn)空白處多了幾行字,墨跡黑得發(fā)亮,像是用血寫的:“東南有天子氣,秦將亡,待時而動?!?/p>

字跡歪歪扭扭,像小孩子用樹枝在泥地上劃的,可每個字都透著股說不出的寒意。

他抬頭看向洞口,那黑影正蹲在洞口的石頭上,背對著他。

月光從黑影的縫隙里漏進來,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骨。劉邦突然覺得那影子有點眼熟,像極了小時候在村口見過的、被吊在樹上的逃兵的影子。

秦二世元年九月,劉邦率部西進,一路收編義軍,逼近咸陽。

大軍抵達峣關(guān)時,守關(guān)的秦將趙平是個硬茬,憑借天險據(jù)守,滾石擂木砸得漢軍頭破血流。

打了三天三夜,劉邦的軍隊死傷慘重,關(guān)下的尸體堆得快有半人高。

“這狗日的趙平!”樊噲?zhí)嶂芰艿亩芘脐J進大帳,盾牌上的木刺掛著塊帶血的皮肉,他咧嘴時露出黃牙,唾沫星子噴在帳簾上,“弟兄們快頂不住了,昨兒個沖上去的三百人,就活下來七個!要不咱繞路走?”

劉邦盯著地圖上的峣關(guān),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地圖的邊角被他摳出了毛邊。

他知道,這是進入咸陽的最后一道關(guān)隘,繞路就得多走半個月,到時候項羽的大軍怕是早就到了。帳外突然刮起一陣冷風,燭火猛地熄滅,帳內(nèi)陷入一片漆黑,空氣里飄著股土腥氣,像剛挖開的墳。

“誰?”劉邦伸手去摸腰間的赤霄劍——那是他從一個瘸腿道士手里得來的,劍身刻著“斬蛇起義”四個篆字,據(jù)說能辟邪。

手指碰到劍柄時,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往上爬,激得他打了個寒顫。

黑暗中,他感覺有什么東西貼了過來,冰冷的氣息噴在耳廓上,像蛇吐信子。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說:“油……火……”那聲音像是用石頭磨出來的,刮得他耳膜生疼。

話音剛落,帳外突然傳來喊殺聲,夾雜著凄厲的慘叫。

劉邦點燃火把沖出去,火苗“呼”地竄起半尺高,照亮了夜空。只見峣關(guān)的城樓上起了火,火光中,秦軍士兵像瘋了似的互相砍殺,有的甚至抱著對方滾下城樓,摔在地上成了爛泥。

“咋回事?咱沒攻城啊!”樊噲目瞪口呆,手里的盾牌“哐當”掉在地上,露出滿手的血泡。

劉邦抬頭看向城樓,濃煙里有個黑影在晃動,手里好像提著個油罐,油罐傾斜時,潑出的油在火光中拉出金色的弧線。他突然想起那沙啞的聲音,“油……火……”——是這東西放的火!

三天后,峣關(guān)失守。

趙平被部下割了首級獻出來,用木托盤托著,脖子上的斷口參差不齊,像被狗咬過。

他的眼睛瞪得溜圓,眼球上布滿血絲,喉嚨里塞滿了稻草,嘴角還掛著半截,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憋死的。

打掃戰(zhàn)場時,士兵們在關(guān)樓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堆燒焦的尸骨,每具尸骨的胸口都有個拳頭大的窟窿,邊緣焦黑,像是被硬生生掏走了心臟。

“劉將軍,”張良走進大帳,他的袍子上沾著塵土,卻依舊捋著胡須,神情凝重,“我剛才在關(guān)樓發(fā)現(xiàn)這個?!彼麛傞_手心,是半塊玉佩,玉質(zhì)漆黑,上面刻著個“趙”字,邊緣還沾著未干的血跡,像凝固的墨。

劉邦的心跳漏了一拍,雖然從沒見過,但他心里卻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劉邦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他想起芒碭山的尸蠱,想起那個總在暗處的黑影,突然覺得后頸發(fā)涼,像有只手在輕輕吹冷氣?!白臃坑X得,這是誰的東西?”

張良撫摸著玉佩上的刻字,指尖在“趙”字上反復摩挲:“這是戰(zhàn)國時趙國的紋飾。

秦滅趙時,趙王遷的宗族都被坑殺在長平,據(jù)說當時有個王子戴著塊黑玉佩,死的時候還攥在手里,指骨都嵌進玉里了?!?/p>

劉邦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案幾上,案上的酒壺摔在地上,酒水濺濕了他的靴子。

長平……又是長平!芒碭山的囚徒提到過長平,現(xiàn)在這半塊玉佩也指向長平。那個黑影,難道是長平死難者的冤魂?

大軍進入咸陽那天,百姓們跪在道旁,捧著酒水和食物,有的老人哭得直不起腰,額頭在地上磕出紅印。

劉邦騎著馬走過朱雀大街,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嘚嘚”的響。他看見咸陽宮的金頂上飄著一團黑霧,黑霧里隱約有無數(shù)人影在掙扎,伸出手像是要抓什么。

“你們看那宮頂上,是不是有團霧?”劉邦勒住馬韁,手指著金頂,聲音發(fā)緊。

身邊的蕭何、樊噲都搖頭,樊噲還揉了揉眼睛:“啥也沒有啊,劉將軍眼花了吧?莫不是連日征戰(zhàn)累著了?”

只有張良抬頭看了一眼,眉頭緊鎖,眼角的皺紋更深了:“那是怨氣凝結(jié)的陰霧,看來這咸陽宮里,死的人不少。”

當晚,劉邦住進咸陽宮。

宮里的燭火總在晃,照得廊柱上的影子忽長忽短,像在跳舞。夜里,他被一陣哭聲吵醒,哭聲細細的,像女人的嗚咽,又像孩子的啼哭,從始皇帝的寢殿傳來,幽怨得像鬼叫。

他提著赤霄劍走過去,劍身在手里微微發(fā)燙,推開殿門時,“吱呀”一聲響,驚得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

只見殿中央的龍椅上坐著個黑影,地上跪著十幾個宮女打扮的冤魂,一個個七竅流血,白色的宮裝被血浸成暗紅,正是被秦二世下令殉葬的那些宮女。

她們的頭發(fā)垂下來,遮住臉,只露出慘白的手,指甲縫里還嵌著泥土。

“是你?”劉邦握緊了劍柄,指節(jié)發(fā)白,手心全是汗。

黑影轉(zhuǎn)過頭,臉藏在陰影里,只能看見一雙發(fā)紅的眼睛,像兩團鬼火。它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指向龍椅后面的暗格,指甲長而尖,泛著青黑。

劉邦走過去,手指放在暗格的機關(guān)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哆嗦。打開暗格,里面藏著一卷竹簡,上面記載著秦始皇焚書坑儒的真相——不止四百六十個儒生,而是四千六百個,其中大多是趙國的遺民,竹簡上還沾著干硬的血痂。

“秦……該亡……”黑影的聲音像兩塊石頭在摩擦,聽得人牙酸。

劉邦突然明白了。

這黑影不是在幫他,是在借他的手復仇。

秦滅了趙,坑殺了長平的降卒,又殺了趙國的遺民,這綿延百年的怨氣,都凝聚在了這個黑影身上。

他退出寢殿時,感覺背后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赤霄劍在鞘里嗡嗡作響,像是在警告什么。

漢元年十二月,項羽率四十萬大軍進駐鴻門,距劉邦的霸上軍營只有四十里。

范增對項羽說:“劉邦在山東時貪財好色,現(xiàn)在進了咸陽卻秋毫無犯,可見其志不小,不如趁早除之?!?/p>

他說話時,手指在案幾上狠狠點了點,銀杯都在抖。

項羽的叔父項伯連夜跑到霸上,找到張良報信。

劉邦看著帳外的月光,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像個鬼。

手里的酒杯晃個不停,酒液灑在案上,暈開一小片濕痕?!白臃?,這鴻門宴,我去還是不去?”他的聲音有點發(fā)飄,像踩在棉花上。

張良剛要說話,帳門突然被一陣冷風掀開,棉簾“啪”地打在柱子上。

黑影飄了進來,落在劉邦身后,黑袍掃過地面,帶起一陣塵土。它伸出冰冷的手,按住劉邦的肩膀,五指像鐵鉗似的陷進肉里,沙啞的聲音在帳內(nèi)回蕩:“去……他殺不了你……”

劉邦打了個寒顫,卻莫名地鎮(zhèn)定下來,像被抽走了魂魄又突然塞回來:“好,我去!”

第二天,劉邦帶著樊噲、夏侯嬰等百余人來到鴻門。

項羽的軍營里殺氣騰騰,甲士們握著刀的手都在冒汗,刀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宴會上,案幾上擺滿了牛羊肉,熱氣騰騰,可劉邦卻覺得渾身發(fā)冷。范增屢次向項羽使眼色,又舉起玉佩示意,玉佩在他手里轉(zhuǎn)得飛快,項羽卻只是喝酒,眼皮都沒抬,手指在酒杯沿上慢慢摩挲。

“大王,不如讓項莊舞劍助興?”范增見項羽不動,急得額頭冒汗,用袖子擦了擦,對項莊使了個眼色。

項莊提著劍走進帳中,劍身狹長,閃著冷光。

他拱手道:“軍中無以為樂,請以劍舞。”說罷拔劍起舞,劍尖頻頻指向劉邦,寒光閃閃,離劉邦的咽喉最近時,只有寸許,劍氣刮得他臉頰生疼。

劉邦的后背沁出冷汗,浸濕了里衣,手悄悄摸向腰間的赤霄劍,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就在這時,帳外突然刮起一陣陰風,吹滅了半數(shù)燭火,帳內(nèi)頓時暗了下來,只剩下幾簇火苗在風中掙扎。

項莊的劍突然脫手飛出,“哐當”一聲釘在梁上,劍穗還在搖晃,像個鐘擺。

“誰?”項莊怒喝,環(huán)顧四周,眼睛瞪得像銅鈴,手按在腰間的另一把劍上。

黑影就站在項莊身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項莊突然慘叫一聲,抱著肩膀蹲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下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像是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肩膀上迅速浮現(xiàn)出五個青黑的指印。

“軍中重地,不得無禮!”項伯起身打圓場,也拔劍起舞,擋在劉邦身前,他的胡子都在抖,顯然也嚇壞了。

劉邦趁機借口如廁,帶著樊噲溜出帳外。

剛走到軍營門口,就被項羽的都尉陳平攔?。骸皠④娺@就走了?”陳平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嘴角掛著笑,可手卻按在劍柄上。

劉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貼在冰冷的營門上,手心全是汗。

身后的黑影突然飄到陳平面前,黑霧散開一點,露出里面模糊的人臉。

陳平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猛地后退幾步,低著頭不敢再看,聲音都在抖:“將軍……請便?!?/p>

出了鴻門軍營,夏侯嬰趕著馬車在前面跑,車輪碾過石子發(fā)出“咯噔”的響。

劉邦坐在車里,渾身還在發(fā)抖,牙齒打顫的聲音蓋過了馬蹄聲。

樊噲遞給他一塊肉干,肉干硬得像石頭:“將軍別怕,那項羽也不過如此?!彼f話時,臉上的刀疤都在動。

劉邦搖搖頭,看向車外的黑影。

它正飄在車后,離地半尺,黑袍在風里飄。手里好像提著什么東西,湊近了看,竟是范增那塊用來示意的玉佩,玉佩上還沾著血,紅得發(fā)黑。

“你殺了范增?”劉邦失聲問道?!

黑影沒回答,只是把玉佩往車外一扔。

玉佩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遠處的鴻門軍營里,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隱約能聽到“亞父薨了”的呼喊,聲音此起彼伏,像一群烏鴉在叫。

劉邦靠在車壁上,突然覺得一陣惡心,彎下腰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酸水灼燒著喉嚨。

他贏了,卻贏得像個傀儡。那個黑影,用它的方式幫他掃清障礙,可這方式太過血腥,太過詭異,讓他從心底里發(fā)寒,像吞了塊冰。

漢二年四月,劉邦趁項羽攻打齊國,率五十六萬大軍攻占彭城。

進城那天,他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天天在項羽的宮里飲酒作樂,把張良的勸告拋到了腦后。

宮里的美女環(huán)伺,絲竹聲不絕,他喝得滿臉通紅,連鞋子都踢掉了,光著腳在殿里轉(zhuǎn)圈。

“將軍,項羽的騎兵快到了!”樊噲闖進宮殿時,甲胄上還沾著血,他一把推開擋路的宮女,聲音像打雷,“楚軍的前鋒已經(jīng)過了蕭縣,離彭城只有五十里了!”

劉邦醉醺醺地揮手,酒壺在手里晃悠,酒灑了一身:“慌啥?他項羽就算有三頭六臂,也趕不回來。”他打了個嗝,噴出一股酒氣,“來,再給我唱個楚地的歌?!?/p>

話音剛落,殿外突然響起馬蹄聲,震得地面都在顫,梁柱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項羽的騎兵像神兵天降,從西門殺進來,鐵蹄踏在石板上,發(fā)出“咚咚”的巨響,像擂鼓。

五十六萬大軍瞬間潰散,士兵們像沒頭的蒼蠅似的亂跑,互相踩踏,哭喊聲、慘叫聲匯成一片。劉邦的軍隊被擠到谷水、泗水岸邊,淹死的、踩死的不計其數(shù),河水都被染紅了,飄著一層尸體,像下了場血雨。

“快護著將軍走!”樊噲?zhí)嶂犊撤瓗讉€楚兵,刀刃都卷了,他一把抓住劉邦的胳膊,往馬背上推,力氣大得像頭牛。

劉邦趴在馬背上,只覺得耳邊全是慘叫聲,震得耳膜生疼。

他回頭看了一眼,彭城的城頭插滿了楚軍的旗幟,紅色的“項”字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項羽的烏騅馬在城下嘶鳴,聲音洪亮,像一尊來自地獄的修羅,他的銀甲在陽光下閃著光,手里的霸王槍挑著個漢軍士兵的尸體,鮮血順著槍尖往下滴。

逃到靈璧以東的睢水時,楚軍又追了上來,黑壓壓的一片,像潮水。

劉邦的身邊只剩下幾十個人,被楚軍圍在河邊,插翅難飛。項羽的部將丁公挺著槍沖過來,槍尖閃著寒光:“劉邦,拿命來!”他的眼睛里布滿血絲,臉上濺著血點。

劉邦閉上眼睛,心想這下完了,后背已經(jīng)感覺到槍尖的寒意。突然,一陣黑風從睢水里刮起來,卷著泥沙撲向楚軍,打得人睜不開眼。黑風里,無數(shù)雙手從水里伸出來,青灰色的手指死死抓住楚兵的腳往水里拖,楚兵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像殺豬。

丁公的馬受驚,前蹄騰空,把他甩到地上,被后面的亂馬踩成了肉泥,血漿濺到了劉邦的臉

“是你?”劉邦睜開眼,看見黑影站在水面上,黑袍在風中鼓蕩,黑風就是從它身上散出來的。

水面在它腳下翻涌,像煮沸的水。

黑影沒理他,只是揮了揮手。睢水突然上漲,黃色的浪頭“嘩”地撲過來,淹沒了楚軍的退路,水面上漂著無數(shù)掙扎的人影。劉邦趁機帶著殘部沖了出去,馬蹄踏在水里,濺起渾濁的水花。

跑到下邑時,他回頭看,睢水兩岸躺滿了尸體,楚軍的尸體都瞪著眼睛,喉嚨里塞滿了水草,綠色的草葉從嘴角露出來,像是被水鬼拖死的。

“將軍,您看那水里!”夏侯嬰指著睢水,聲音發(fā)顫,手指抖得像風中的樹葉。

劉邦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水面上飄著個巨大的黑影,輪廓像是個披甲的將軍,手里提著顆人頭,正是丁公的腦袋,眼睛還圓睜著。黑影的眼睛在水里閃著紅光,死死盯著彭城的方向,像是在示威。

那天夜里,劉邦在驛站里做了個噩夢。

夢見自己站在長平的戰(zhàn)場上,四十萬趙軍降卒被秦軍推到坑里活埋,泥土沒過他們的胸口,他們伸出手求救,指甲縫里嵌著泥,嘴里喊著“趙王救我”,聲音嘶啞。一個戴著黑玉佩的少年從坑里爬出來,渾身是血,血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滴,滴在劉邦的手背上,滾燙的。少年抓住他的腳踝,指甲掐進肉里:“幫我報仇……幫我報仇……”

劉邦驚醒時,渾身冷汗,像剛從水里撈出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踝上有五個青黑色的指印,像被鐵鉗夾過一樣,用力搓都搓不掉。帳外,黑影正站在月光下,身上的黑霧比平時更濃,隱約能聽到里面?zhèn)鱽頍o數(shù)人的哭嚎,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交織在一起,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你到底是誰?”劉邦沖出去,赤霄劍出鞘,“唰”的一聲,劍尖指著黑影,手因為用力而顫抖,“你是長平的冤魂?是趙國的王子?”

黑影慢慢轉(zhuǎn)過身,黑霧里露出一張模糊的臉,眉眼間竟有幾分像劉邦。它張開嘴,無數(shù)聲音從里面涌出來,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在喊著同一個字:“趙……”那聲音震得劉邦耳朵疼,像是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

劉邦的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劍柄砸在腳背上,他卻沒感覺疼。

他終于明白了,這黑影不是一個鬼魂,是四十萬長平冤魂的合體,他們借了一個趙國王子的執(zhí)念,凝聚成這只復仇的惡鬼。

它幫自己,不僅是因為秦滅了趙,更是因為自己也姓劉——劉,在古代與“留”同音,或許在這些冤魂看來,他是那個能“留下”趙國血脈、能為他們復仇的人。他突然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蹲在地上干嘔起來。

漢三年五月,項羽攻破成皋,劉邦逃到鞏縣,與項羽隔著黃河對峙。

楚軍的糧草充足,士兵們天天啃著肉干,而漢軍卻快斷糧了,士兵們每天只能喝稀粥,清得能照見人影,怨聲載道。

營里的傷員越來越多,沒有藥,只能用灶灰敷傷口,慘叫聲夜夜不斷。

“將軍,要不咱退到函谷關(guān)吧?”蕭何看著帳外的士兵,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眼窩深陷,眼圈發(fā)紅,聲音帶著哭腔,“再這么耗下去,弟兄們都得餓死,傷口爛掉的比戰(zhàn)死的還多!”

劉邦望著黃河對岸的楚營,帳篷連綿起伏,像白色的墳包。

他愁得睡不著覺,頭發(fā)大把地掉,早上起來,枕頭上總能留下一小撮。

夜里,他坐在帳外的石頭上,看著河水發(fā)呆,水面上的月光碎成一片,像撒了一地的銀子。黑影悄無聲息地飄到他身邊,遞過來一塊干糧——那是塊粟米餅,硬得像磚頭,上面還帶著牙印,像是從死人手里搶來的,邊緣發(fā)黑。

“這是……”劉邦接過餅,餅硬得硌手,卻帶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像呂雉做的,他的鼻子突然一酸。

“楚……糧……”黑影指著黃河下游,那里水面平靜,岸邊隱約有炊煙,是楚軍的糧倉。

它的聲音比以前更啞了,像被水泡過。

劉邦眼睛一亮,猛地站起來,石頭被他踩得“咔嚓”響:“你是說,楚軍的糧草在下游?”

黑影點點頭,飄向河邊,黑袍掃過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它在水面上畫了個圈,水面突然變得像鏡子一樣平,浮現(xiàn)出楚軍糧倉的位置——幾排簡陋的帳篷,守糧的士兵正在喝酒賭錢,骰子扔在碗里發(fā)出“嘩啦啦”的響,周圍的柵欄都快朽了,有的地方還能鉆過人。

“好!”劉邦立刻召集將領(lǐng),聲音因為激動而發(fā)顫,“周勃,你帶三千人,連夜渡河,燒掉楚軍的糧倉!記住,動靜要小,別驚動了他們!”

周勃領(lǐng)命而去,他的臉上帶著傷,卻依舊咧嘴笑,露出兩排黃牙:“將軍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劉邦站在河邊,看著黑影在水面上晃動,突然覺得它也不是那么可怕了?;蛟S,他們本就是一類人,都是被命運逼到絕境的復仇者,只不過一個是人,一個是鬼。風一吹,他打了個寒顫,裹緊了身上的袍子。

三天后,周勃帶著人回來了,身上沾滿了血,有的是敵人的,有的是自己的。他一瘸一拐地走進帳,單膝跪地:“將軍,成了!楚軍的糧倉燒了個干凈,守糧的將領(lǐng)叫曹咎,被咱砍了!”他的胳膊上插著支箭,血順著箭頭往下滴,滴在地上匯成一小灘。

劉邦剛要高興,帳外突然傳來哭聲,撕心裂肺的。一個士兵跑進來,臉嚇得慘白:“將軍,周將軍……周將軍他不對勁!”

劉邦沖出去,只見周勃躺在地上,渾身抽搐,像條離水的魚,嘴里吐著白沫,眼睛瞪得溜圓,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瞳孔都散了。

他的手里攥著半塊玉佩,和之前在峣關(guān)發(fā)現(xiàn)的那塊一模一樣,都是趙國的黑玉佩,玉上的血還沒干。

“是你干的?”劉邦轉(zhuǎn)身質(zhì)問黑影,赤霄劍又拔了出來,劍尖抖得厲害,“我讓你幫我,沒讓你殺我的人!”

黑影沒回答,只是飄到周勃身邊,伸出手按在他的額頭。它的手冰冷,周勃的抽搐突然停了,眼睛慢慢閉上,沒了氣息。他的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像是做了個好夢,不再痛苦。

“他……他看到了長平的慘狀,”張良走過來,嘆了口氣,花白的胡子在風里飄,“這些冤魂太苦了,見不得人沾血,哪怕是敵人的血。周勃殺了曹咎,手上沾了楚人的血,而楚人……曾是秦的幫兇?!?/p>

劉邦把劍扔在地上,劍“哐當”一聲,在寂靜的營地里格外刺耳。

他蹲在周勃的尸體旁,眼淚掉了下來,砸在周勃冰冷的臉上。他第一次意識到,黑影的幫助從來都不是免費的,每一次勝利,都要用生命來償還,有時是敵人的,有時是自己人的。

他用袖子擦了擦臉,袖子上全是灰,把臉抹得花里胡哨。

成皋之戰(zhàn)后,項羽因為糧草斷絕,不得不與劉邦議和,約定以鴻溝為界,中分天下。

劉邦站在鴻溝邊,看著項羽的軍隊慢慢退去,他們的旗幟在風中飄動,像一群歸巢的烏鴉。心里卻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沉甸甸的空。黑影飄在他身邊,身上的黑霧淡了些,隱約能看到里面的人影在向他鞠躬,動作僵硬,像提線木偶。

“你們的仇,快報完了吧?”劉邦輕聲問,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黑影沒回答,只是轉(zhuǎn)身飄向遠方,消失在暮色里。

劉邦知道,它還會回來的,只要項羽還在,只要這天下還沒安定,它就不會離開。他撿起地上的赤霄劍,劍身在手里沉甸甸的,像灌了鉛。

漢五年十二月,劉邦會合韓信、彭越的軍隊,將項羽圍在垓下。

幾十萬漢軍把楚軍困成了鐵桶,連只鳥都飛不出去??身椨鸬膽?zhàn)斗力太強,幾次突圍都差點成功,漢軍死傷慘重,尸橫遍野,血腥味飄出十幾里。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劉邦看著帳外的傷兵,他們躺在地上呻吟,有的斷了胳膊,有的少了腿,眉頭緊鎖,用手指抓撓著頭發(fā),頭皮都快抓破了,“項羽的楚軍都是精銳,硬拼咱耗不起,弟兄們快頂不住了!”

張良站在一旁,掐著手指算著什么,手指在空氣中輕輕點著,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皺起:“將軍,楚軍久困之下,士氣低落,不如用計瓦解他們的軍心?!?/p>

“啥計?”劉邦問,往前湊了湊,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

張良還沒說話,帳外突然刮起一陣寒風,卷起地上的枯葉,打在帳簾上“啪啪”響。

黑影飄了進來,手里拿著一支笛子,竹笛已經(jīng)發(fā)黑,上面刻著模糊的花紋,像是趙國的圖騰。它把笛子遞給劉邦,沙啞的聲音在帳內(nèi)回蕩:“楚……歌……”

劉邦明白了。他接過笛子,手指在冰涼的笛身上摩挲,走到帳外,對著楚營的方向吹了起來。

那笛聲哀怨婉轉(zhuǎn),像極了楚地的民謠,聽得漢軍士兵都紅了眼眶,有的想起了家鄉(xiāng)的爹娘,有的想起了妻子兒女。

更奇怪的是,隨著笛聲響起,楚營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先是一個士兵唱起了楚歌,聲音沙啞,接著是兩個、三個……最后整個楚營都回蕩著歌聲,士兵們一邊唱一邊哭,有的甚至放下武器,往漢營這邊跑,像丟了魂。

“這……這是咋回事?”樊噲目瞪口呆,手里的酒葫蘆都忘了喝,嘴巴張得能塞進個拳頭。

劉邦也愣住了。他吹的笛子明明不成調(diào),斷斷續(xù)續(xù)的,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威力?他看向身邊的黑影,只見它飄在半空,身上的黑霧正往楚營里飄,像一條條小蛇。黑霧過處,楚軍士兵的眼神都變得迷茫,像是被勾走了魂魄,動作遲緩,手里的武器都掉了。

“是這些冤魂在幫你,”張良嘆了口氣,眼神復雜,“他們用自己的怨氣,勾起了楚軍的思鄉(xiāng)之情,這比千軍萬馬還管用?!?/p>

當天夜里,項羽帶著八百騎兵突圍。劉邦命灌嬰率五千騎兵追趕,自己也帶著人跟了上去,馬蹄聲在夜里格外響,像打鼓。追到東城時,項羽身邊只剩下二十八騎,卻還在拼死抵抗,他的霸王槍舞得像一團銀花,殺得漢軍不敢靠近,地上已經(jīng)躺了幾十具漢軍尸體。

“項羽勇猛,硬拼不行,”劉邦看著項羽的背影,他的銀甲已經(jīng)被血染紅,卻依舊挺拔,心里發(fā)怵,往后縮了縮脖子,“得想個辦法困住他?!?/p>

黑影飄到他身邊,指了指前面的山谷,山谷狹窄,兩邊是陡峭的山崖。劉邦立刻明白了,拍了下大腿:“好主意!”他讓灌嬰把項羽引到山谷里,然后用滾石堵住谷口,石頭“轟隆隆”地滾下去,像打雷。

項羽果然中計,被堵在山谷里。他看著身邊的士兵一個個倒下,尸體堆成了小山,突然仰天長嘯,聲音洪亮,震得山谷里的回聲不斷:“天之亡我,非戰(zhàn)之罪!”然后提著劍往谷外沖,殺了漢軍數(shù)百人,自己也受了十多處傷,血順著傷口往下流,在地上滴出一條紅痕。

退到烏江岸邊時,項羽看見江面上停著一艘小船,船夫喊道:“項王,快上船!江東還有千里之地,百萬百姓,夠您東山再起的!”船夫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在臉上縱橫。

項羽搖搖頭,慘笑道,嘴角的血沫子順著下巴往下滴:“我率八千江東子弟渡江而來,如今只剩我一人,還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他轉(zhuǎn)身看著追來的漢軍,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劉邦,眼睛瞪得像銅鈴,“劉邦,我今日死在你手里,不是因為我不如你,是天要亡我!”

說罷,項羽拔劍自刎。鮮血濺在江面上,染紅了半邊天,連天上的月亮都變成了紅色。

劉邦站在岸邊,看著項羽的尸體,心里卻沒有一絲喜悅,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知道,不是天要亡項羽,是那四十萬長平冤魂要亡他,因為他是楚將,因為他的祖父項燕曾是秦將的部下,參與過滅趙的戰(zhàn)爭。這仇恨像條毒蛇,纏了百年,終于在今天咬下了最后一口。

黑影飄到項羽的尸體旁,伸出手,從他的胸口掏出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鮮血順著它的指縫往下滴。

心臟上刻著個“項”字,是用朱砂寫的,像個詛咒。黑影把心臟往江里一扔,無數(shù)黑影從水里鉆出來,爭搶著那顆心臟,發(fā)出刺耳的歡呼,像一群餓狼。

劉邦突然覺得一陣惡心,彎下腰吐了起來,酸水把喉嚨灼得生疼。

他贏了,贏得了天下,卻好像失去了更多。那個一直幫他的黑影,那個由四十萬冤魂凝聚成的惡鬼,終于報了它的大仇,可他的雙手,也沾滿了洗不清的血,這輩子都擦不掉了。

漢七年二月,劉邦在長安稱帝,定都關(guān)中,建立漢朝。

登基那天,文武百官跪在未央宮的大殿里,山呼萬歲,聲音震得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劉邦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人群,突然覺得很孤獨,像站在空曠的荒野里,只有風聲。

他想起了芒碭山的霧,濕冷的,像裹尸布;想起了咸陽宮的陰,燭火晃得人眼暈;想起了鴻門宴的刀,寒光閃閃,離喉嚨只有寸許;想起了彭城的血,染紅了河水,漂著一層尸體;想起了成皋的困,士兵們餓得啃樹皮,傷口爛得流膿;想起了垓下的歌,哀怨的,聽得人心頭發(fā)緊。每一次死里逃生,每一次險勝,都離不開那個黑影的幫助??涩F(xiàn)在,天下已定,那個黑影,還會在嗎?

散朝后,劉邦獨自留在大殿里。

夕陽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個巨人。他回頭看,龍椅后面的陰影里,站著那個熟悉的黑影,比以前淡了很多,像水墨畫快干了。

“你還在?”劉邦問,聲音有些顫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龍椅的扶手,冰涼的。

黑影點點頭,身上的黑霧比以前淡了很多,隱約能看到里面的人影在慢慢消散,像煙被風吹散,一個個化作光點,往殿外飄去,像是完成了使命。

“你的仇報完了,為什么還不走?”劉邦又問,往前挪了挪腳步,皮鞋踩在金磚上,發(fā)出輕微的響。

黑影沒說話,只是伸出手,枯瘦的手指指向殿外。劉邦順著它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未央宮的廣場上,百姓們正在放風箏,風箏飛得很高,像大鳥。孩子們的笑聲飄進殿里,清脆得像銀鈴,還有小販的吆喝聲,討價還價的聲音,充滿了生氣。

“趙……留……”黑影的聲音越來越弱,像是風中的殘燭,隨時會熄滅。

劉邦突然明白了。它不僅是在復仇,更是在守護。

守護這片被戰(zhàn)火蹂躪的土地,守護這些劫后余生的百姓,守護一個不再有長平之禍、不再有焚書坑儒的新時代。

它姓趙,卻讓“劉”姓留下,或許從一開始,它要的就不是單純的復仇,而是一個能讓天下安定的未來,一個能讓“留下”的人好好活下去的未來。

黑影慢慢往后退,融進龍椅后面的陰影里,再也沒有出來。

劉邦走過去,摸了摸龍椅的扶手,上面還留著一絲冰冷的溫度,像是那個黑影最后留下的痕跡,擦不掉了。

當天夜里,劉邦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站在長平的戰(zhàn)場上,四十萬趙軍降卒從坑里爬出來,他們的臉上沒有了痛苦,皮膚不再青紫,只是對著他微笑,像久違的朋友。那個戴著黑玉佩的少年走到他面前,把玉佩摘下來,放在他的手里,玉佩溫潤,不再冰冷:“天下……拜托了……”

少年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心尖。

劉邦醒來時,手里真的握著塊黑玉佩,上面刻著個“趙”字,邊緣光滑,像是被人摩挲了很久,帶著體溫。他把玉佩藏在龍袍的夾層里,貼身戴著,再也沒有取下來過,連呂雉都不知道。

后來,劉邦平定了異姓諸侯王,制定了漢律,休養(yǎng)生息,讓百姓慢慢過上了好日子。田里的莊稼長起來了,集市上的人多了,孩子們又能在路邊追逐打鬧了。

人們都說,漢高祖劉邦是天命所歸,有神靈相助。只有劉邦自己知道,那個幫助他的,不是神靈,是一只來自長平的惡鬼,是四十萬冤魂凝聚的執(zhí)念,是一個跨越了百年的、關(guān)于復仇與守護的約定。

未央宮的陰影里,似乎總有個黑影在徘徊。

它看著劉邦處理朝政,看著他因為匈奴犯境而愁眉不展,看著他把女兒魯元公主嫁給匈奴單于時的無奈;看著漢朝慢慢強盛,糧倉里的糧食堆成了山,絲綢之路的駝鈴聲傳到長安;看著天下漸漸安定,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它從未離開,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守護著這個用它的怨氣、用無數(shù)人的鮮血換來的太平盛世。


更新時間:2025-08-05 11:14: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