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夙凰跪倒在母親面前，淚水奪眶而出："女兒知道這聽起來荒謬，可那夢境太過真實。
每一處細節(jié)都清晰得可怕——四皇子登基那日穿的龍袍上繡著九條金蟒；
父親被押赴刑場時穿的還是您親手縫制的那件靛青色長衫；
哥哥臨刑前高喊'謝家清白'的聲音至今還在我耳邊回響..."
謝母的手緊緊攥住羅漢榻上的錦緞，指節(jié)發(fā)白。她盯著女兒淚流滿面的臉，忽然意識到這不是孩童的胡言亂語。
凰兒眼中的恐懼太過真實，那不是夢境能帶來的神情。
"昨日晚間，父親提及四皇子和女兒的婚事時，女兒避開皆是因為這個夢。"謝夙凰抓住母親的衣袖，聲音哽咽，"囡囡害怕，囡囡不想謝氏全族像夢里那樣，囡囡想您和父親，兄長，嫂嫂，侄兒都好好的。"
謝母將女兒重新摟入懷中，感受到她單薄的身軀在自己臂彎里瑟瑟發(fā)抖。作為謝家主母，她太清楚朝堂上的風云變幻。
四皇子慕云琛表面溫潤如玉，實則野心勃勃，與謝家聯姻確實對他爭奪儲位大有裨益。
"囡囡，不會的，不會的。"謝母輕拍女兒的背，聲音卻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你不想嫁就不嫁，你是謝家女郎，還怕沒人求娶嗎？娘親當真沒想到四皇子和蕭家竟是這個算計。"
王嬤嬤站在一旁，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憂慮。她悄無聲息地倒了杯熱茶遞給謝夫人："夫人，喝口茶定定神。"
謝母接過茶盞，卻發(fā)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茶水濺出幾滴在衣袖上。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囡囡，告訴娘親，這夢里還發(fā)生了什么？"
謝夙凰擦干眼淚，坐直身子。她知道母親已經開始相信她了，這很關鍵。上一世，正是因為全家人都被四皇子偽裝的溫良假象所蒙蔽，才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夢里，四皇子為了控制謝家，在府中安插了不少眼線。"謝夙凰壓低聲音，"包括女兒身邊的若蘭。"
謝母手中的茶盞"砰"地落在小幾上，茶水灑了一片："若蘭？那個從小跟著你的丫頭？蕭家的手夠長的啊，那么早就在我丞相府安插下了釘子。"
"正是。"謝夙凰點頭，"在夢中她是四皇子的心腹，專門負責監(jiān)視謝家的一舉一動。而且..."她猶豫了一下，"娘親，若蘭最近可曾單獨找過您？"
謝母的臉色變了。她與王嬤嬤交換了一個眼神，王嬤嬤立即走到暖閣門口，確認外面無人偷聽后，輕輕關緊了房門。
"前日她確實來找過我。"謝母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對我威逼利誘，讓我配合她賞梅宴那日的行動。具體什么事情，她沒說。"
謝夙凰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歷史正在重演。上一世，她在賞梅宴上"意外"落水，被恰好在場的四皇子所"救"，才有了后來的賜婚。
"娘親，若囡囡告訴您，夢里女兒在賞梅宴時落水，被四皇子所救，不久圣上就下旨賜婚我和四皇子，您可信？"謝夙凰直視母親的眼睛。
謝母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過了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囡囡，你說的可是真的？四皇子要在賞梅宴上算計你？"
謝夙凰重重點頭。
謝母如泄了氣的球一般，癱坐在榻上，心里暗恨。四皇子還真是夠狠，居然讓她這個當娘的來配合他一個外人算計自己的女兒！
她突然想起若蘭那日說的話——"夫人若想謝家平安，最好按我說的做"——現在想來，那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好一個慕云琛，好一個蕭貴妃，好一個蕭家！當真是好！"謝母一掌拍在案幾上，震得茶具叮當作響，"竟敢把手伸到我謝家內宅來了！"
王嬤嬤連忙上前安撫："夫人息怒，當務之急是想對策。"
謝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握住女兒的手："囡囡，你既然預知了這些，可有什么打算？"
"娘親，我想學醫(yī)。"謝夙凰早就等母親這句話了。她重生歸來，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您能從家族里找個懂醫(yī)術的嬤嬤教我么？"
"不用找別人了。"謝母突然說道，轉向王嬤嬤，"嬤嬤，你師從藥王谷，之前你不喜張揚，現在還辛苦嬤嬤教導我兒。"
謝夙凰驚訝地看向王嬤嬤。這位從小照顧母親的老嬤嬤，竟然是藥王谷的人？藥王谷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醫(yī)毒世家，其醫(yī)術與毒術并稱雙絕，難怪母親的身體一直比別的世家夫人康健許多。
王嬤嬤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老奴這點微末伎倆，若二小姐不嫌棄，自當傾囊相授。"
"太好了！"謝夙凰欣喜地握住王嬤嬤布滿老繭的手，"多謝嬤嬤！"
謝母又補充道："囡囡，我再把謝嬤嬤也派給你。她跟了我三十年，最擅長內宅之事，那些陰私手段沒有她看不透的。"
謝夙凰心中大喜。這兩位嬤嬤簡直就是天賜的助力！上一世若有她們在身邊，或許結局就會不同。
"王嬤嬤，你去尋謝嬤嬤過來。"謝母吩咐道。
王嬤嬤領命而去，暖閣內暫時只剩下母女二人。謝夙凰趁機問道："娘親，關于若蘭，您打算怎么處理？"
謝母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既然知道她是眼線，自然不能留。"
"女兒倒覺得，與其打草驚蛇，不如將計就計。"謝夙凰輕聲道，"留著她，我們才能知道四皇子下一步要做什么。而且..."她嘴角勾起一抹與年齡不符的冷笑，"通過她，我們也能給四皇子傳遞一些'消息'不是。"
謝母驚訝地看著女兒，忽然覺得這個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幺女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那眼中的冷靜與謀略，哪里還是從前那個只會撒嬌耍賴的小丫頭？
"囡囡，你..."看著這樣的女兒，謝母欲言又止。
謝夙凰知道母親在想什么，連忙換上撒嬌的語氣："娘親~女兒只是做了那個可怕的夢后，想通了很多事嘛。您不是說女兒總長不大嗎？"
謝母被這一聲"娘親"叫得心都化了，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疑惑："好好好，我的囡囡長大了。那若蘭就按你說的辦，先留著，但必須嚴加監(jiān)視。"
"嗯！"謝夙凰重重點頭，隨即又想起一事，"娘親，我想在扶搖閣后院辟一塊藥田，再建個藥廬，這樣跟著王嬤嬤學醫(yī)也方便些。"
謝母略一思索："可以，你讓棠梅去張羅吧。有什么問題也可以直接找王嬤嬤。"她頓了頓，"不過對外就說你突然對草藥感興趣，想學著調些香膏脂粉，免得惹人猜疑。"
謝夙凰暗贊母親思慮周全。正說著，門外傳來腳步聲，王嬤嬤帶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婦人走了進來。
（第 6 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