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夙凰在一片灼熱中悠悠轉(zhuǎn)醒，只覺得喉嚨里像被火烤過一樣難受，濃煙滾滾直往她的口鼻里鉆，熏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艱難地睜開雙眼，視線模糊中，只見火舌已經(jīng)如惡魔般舔舐到了她那身華貴的裙角，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吞噬。
“我還活著？”謝夙凰的心中涌起一絲難以置信，她掙扎著想要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四肢綿軟無力，完全不聽使喚。
昏迷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蕭媚兒那張涂著艷紅蔻丹的手，那杯泛著詭異光澤的毒酒，還有那句“說不準(zhǔn)這會兒還能追上你父母和兄嫂”。
“父親！母親！”謝夙凰的心如墜冰窖，她猛地咳嗽起來，隨著咳嗽，一股腥甜涌上了她的喉頭。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謝夙凰這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張美人榻上，四周的帷幔已經(jīng)被熊熊烈火包圍，火光沖天，熱浪逼人。
“轟”的一聲巨響，房梁突然斷裂，直直地砸落在她的腳邊，濺起無數(shù)火星。
謝夙凰驚恐地尖叫一聲，用盡全力向旁邊滾去，堪堪避開了那根砸下來的房梁。她看見幾個小太監(jiān)正將最后一桶火油潑在門口，那刺鼻的味道讓她幾乎要暈厥過去。
“你們……”她嘶啞著嗓子喊道，聲音在滾滾濃煙中顯得如此微弱。
那幾個太監(jiān)卻恍若未聞，頭也不回地鎖上了房門，將她困在了這熊熊火海之中。
熱浪一波接一波襲來，謝夙凰的視線開始模糊。她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腹部，那里還殘留著毒酒帶來的劇痛。指尖觸到腰間一塊硬物——是慕云琛送她的玉佩，上面刻著"永結(jié)同心"四個字。
"永結(jié)同心？"謝夙凰突然大笑起來，笑聲混著血沫，"慕云琛，你好狠的心！"
她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還是四皇子的慕云琛跪在丞相府謝府門前，說他此生非她不娶。
想起父親為了她而扶持四皇子，不惜與皇后表姑母決裂。
想起兄長為了給他籌集軍餉，變賣了好些京郊的田產(chǎn)。
"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嗎？"伴隨著焦急的呼喊聲，一陣猛烈的撞擊聲響起。
謝夙凰原本渙散的眼神，猛地聚焦在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青竹？"她的聲音微弱而顫抖。
"砰"的一聲巨響，房門終于不堪重負(fù)，被硬生生地撞開了。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沖了進(jìn)來，正是謝夙凰的貼身婢女青竹。
"小姐，快走！"青竹一把扶起謝夙凰，試圖帶著她逃離。
一根燃燒著的橫梁突然從頭頂?shù)袈湎聛恚黄灰械卦抑辛饲嘀竦暮蟊场?/p>
"青竹！"謝夙凰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尖叫，眼睜睜地看著陪伴自己長大的丫鬟倒在了火海中。
青竹的身體在火焰中抽搐著，那雙總是含著笑的眼睛，此刻也漸漸失去了神采。
濃煙越來越重，刺鼻的氣味讓謝夙凰幾乎無法呼吸。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變得扭曲而虛幻。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了外面?zhèn)鱽淼穆曇?。那是蕭媚兒嬌媚的笑聲，還有一個男人低沉的嗓音。
"玖公公，本宮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一起去見皇上吧。"
"慕云琛……蕭媚兒…蕭家…"謝夙凰的心中充滿了憤恨和不甘，她死死地攥著那枚玉佩，指甲深深地掐進(jìn)了掌心，甚至能感覺到鮮血從傷口中滲出。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她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將玉佩狠狠擲向火海。玉碎的聲音清脆悅耳，仿佛是她心碎的回響。
"爹爹，娘親，兄長，囡囡錯了......"淚水混著血水滑落，謝夙凰望著已經(jīng)燒到眼前的火焰，喃喃道："若有來生，我定要讓你們血債血償！"
火焰徹底吞噬了她的視線，劇痛中，謝夙凰感覺自己輕飄飄地浮了起來。
她看見自己的軀體在火中漸漸化為焦炭，看見整個四皇子府都籠罩在火光中，遠(yuǎn)處卻傳來喜慶的樂聲——那是慕云琛登基大典的奏樂。
"為什么...為什么..."她的魂魄在空中痛苦地扭曲，"蒼天為何如此不公！"
就在此時，一道金光突然穿透云層，照在她身上。謝夙凰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癡兒，既然你執(zhí)念如此之深，老夫便給你一次重來的機(jī)會。"
"你是誰？"謝夙凰想要看清說話之人，卻被一陣刺目的光芒籠罩。
"記住，這是你最后的機(jī)會......"
聲音漸漸遠(yuǎn)去，謝夙凰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再次睜開眼時，她正坐在謝府的閨房中，窗外飄著細(xì)雪，案幾上放著一封燙金請?zhí)蘸笏幕首痈馁p梅宴。
"這是......"謝夙凰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臉，鏡中映出一張稚嫩許多的面容。她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茶盞。
"小姐怎么了？"青竹推門而入，那張熟悉的臉讓謝夙凰瞬間淚如雨下。
"青竹......"她一把抱住丫鬟，感受著對方溫?zé)岬捏w溫，"現(xiàn)在是永昭幾年？"
"小姐可是睡糊涂了？當(dāng)然是永昭十四年啊。"青竹笑著替她整理散亂的發(fā)絲，"夫人讓奴婢來問，小姐要不要去前廳？四皇子又派人送禮物來了。"
永昭十四年！謝夙凰瞳孔驟縮，這正是她與慕云琛初識的那年！
"禮物？"她冷笑一聲，眼中寒光乍現(xiàn)，"告訴來人，謝家小姐身子不適，不便見客。至于禮物......"她頓了頓，"原封不動退回去。"
青竹驚訝地瞪大眼睛："小姐不是一直很期待四皇子的禮物嗎？上次那支玉簪，小姐可是戴了整整一個月呢。"
謝夙凰走到窗前，望著院中那株剛抽出嫩芽的梅樹，輕聲道："從今往后，再也不會了。"
她轉(zhuǎn)身握住青竹的手，一字一頓道："去告訴母親，我要見父親和兄長，有要事相商。"
待青竹離開，謝夙凰從梳妝匣最底層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這是兄長去年送她的及笄禮。她緩緩抽出刀刃，寒光映照著她決絕的眼神。
"慕云琛，這一世，我要讓你嘗嘗什么叫生不如死。"
窗外，雪越下越大，漸漸覆蓋了整個謝府。謝夙凰知道，屬于她的復(fù)仇，才剛剛開始。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