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茅屋內(nèi)只有窗欞透進的一縷月光，恰好落在床底暗格的石板上。那石板邊緣有道細微的凹槽，是陸沉用斷劍刻意打磨的，恰好能容納三根手指發(fā)力。他屏住呼吸，指尖扣住凹槽輕輕一抬，石板便無聲地滑向一側(cè)，露出底下鋪著的黑色絨布 —— 斷劍正靜靜躺在絨布上，玄蛇紋在幽暗里泛著若有若無的微光，像蟄伏的生靈在緩緩呼吸。
陸沉沒有立刻取出斷劍，而是將白天小石頭送來的那捧止血草放在桌上。這孩子總怕他缺草藥，每日都會從藥園勻出些來，只是今日送來的止血草中，有三株葉片邊緣已微微發(fā)黃，顯然是采摘時被晨露打濕，又在竹簍里悶了半日，受了損傷。
“或許可以試試?！?陸沉指尖摩挲著泛黃的草葉，葉片上的絨毛在月光下清晰可見。他深吸一口氣，意識沉入丹田。萬象琉璃塔此刻正安靜地懸浮在氣海中央，第一層的靈田泛著淡淡的青芒，田埂邊還殘留著上次澆灌后未散盡的水汽，空氣中彌漫著類似雨后青草地的清新氣息。他嘗試著將一縷靈力探入那株最鮮活的止血草，如同用絲線牽引般，引導(dǎo)著草葉緩緩穿過虛實界限，送入琉璃塔的靈田。
剛接觸靈田黑褐色泥土的瞬間，那株本已蔫巴的止血草突然舒展葉片，枯黃的邊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zhuǎn)綠，仿佛有無數(shù)綠色的光點在葉脈間流動。根系在泥土里迅速蔓延，細如發(fā)絲的根須穿透土壤，甚至在田埂邊開出了細小的白色碎花，花瓣薄如蟬翼，能看清里面淡黃色的花蕊。陸沉心中一凜 —— 這靈田不僅能滋養(yǎng)靈草，竟還有起死回生之效，連花草的靈性都能一并喚醒！
他連忙將剩下的幾株止血草全部送入靈田，又從墻角的藥簍里翻出些平日里收集的廢棄草藥：半枯的凝氣草莖稈上還留著蟲蛀的小孔，帶蟲洞的赤血花花瓣邊緣卷縮發(fā)黑，被踩爛的凝神草根莖黏著褐色的泥土…… 這些都是外門弟子篩選后丟棄的廢料，堆在角落里已有半月，此刻卻在琉璃塔的靈田里煥發(fā)新生。凝氣草的葉片變得厚實飽滿，葉尖泛著瑩潤的光澤；赤血花的花瓣舒展如碟，流淌著紅寶石般的光澤，連蟲洞處都長出了新的組織；凝神草的根莖竟?jié)B出了晶瑩的露珠，墜在根須上搖搖欲墜，散發(fā)著安撫心神的清香。
“果然如此?！?陸沉眼中閃過狂喜，指尖因激動微微顫抖。琉璃塔第一層雖不能煉丹煉器，卻能將普通草藥催生成極品靈材，而且催生過程中會自動剔除雜質(zhì)，保留最精純的藥性。這對于缺醫(yī)少藥的外門弟子而言，不啻于天大的機緣。更難得的是，靈田中央那口靈泉也效用非凡，泉水融入泥土后，竟能讓靈草自行平衡藥性，無需擔心藥力過燥或過寒。
他從靈田取出三株最飽滿的凝氣草，草葉上還掛著靈田的露水。按照《玄水訣》記載的古法，先用靈泉水浸泡半個時辰，待草葉吸足水分后，再用玉杵在青石臼中細細搗碎，期間不斷加入靈泉水調(diào)和，最后用蠶絲帕過濾三遍，最終得到一小碗碧綠色的汁液。汁液倒入玉盆的剎那，竟泛起細密的熒光，如同揉碎的星光沉入水底，空氣中彌漫著清冽的草木香，吸入一口都覺得靈臺清明。
褪去外衣，陸沉赤足坐進玉盆。凝氣草汁液接觸皮膚的瞬間，傳來針扎般的刺痛，卻比往日在雜役院使用的劣質(zhì)藥液溫和許多。他運轉(zhuǎn)《玄水訣》心法，引導(dǎo)藥力順著毛孔滲入經(jīng)脈，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些經(jīng)琉璃塔滋養(yǎng)的凝氣草，藥力竟比尋常凝氣草精純?nèi)队杏?，且毫無駁雜之氣，如同被精心打磨過的玉石，順著經(jīng)脈一路溫潤流淌，直抵丹田，化作絲絲縷縷的靈力，纏繞在原本的氣團上。
"練氣四層的壁壘...... 松動了！" 陸沉猛地睜開雙眼，漆黑的瞳孔中跳動著狂喜的火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丹田氣團外圍那層堅韌的薄膜，在新涌入的靈力沖擊下，正微微震顫，出現(xiàn)了細微的裂痕。
溫熱的藥液宛如一條靈動的靈蛇游走全身。陸沉盤坐在玉盆中，身體隱約透出流轉(zhuǎn)的淡綠色光暈，那是藥液中的靈氣在體表形成的保護層。當藥液流經(jīng)百會穴時，他頭皮一陣發(fā)麻，仿佛有成千上萬根銀針在輕刺，又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靈氣在沖刷著淤塞的穴位；行至膻中穴，胸腔內(nèi)發(fā)出沉悶的轟鳴，像遠古戰(zhàn)鼓在體內(nèi)擂響，震得他氣血翻涌，卻也疏通了滯澀的氣血；流到丹田時，那片氣海竟泛起漣漪，原本沉寂的靈力被徹底激活，與藥液中的靈力相互裹挾，形成旋轉(zhuǎn)的氣旋。
皮膚下的經(jīng)絡(luò)如同干涸的河床迎來春雨，原本纖細的肌肉纖維在藥力滋養(yǎng)下，如春筍般節(jié)節(jié)生長，每一寸肌理都在貪婪地汲取著藥力。骨骼深處傳來細碎的噼啪聲，那是骨骼密度在增加的征兆，那些沉積多年的雜質(zhì)則化作黑色汗珠滲出體表，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油光，散發(fā)出類似燒焦草木的氣味。陸沉運轉(zhuǎn)《淬體拳》心法，拳意隨著藥力游走愈發(fā)凝練，每一次吐納都能帶起陣陣破空聲，茅屋四角的蛛網(wǎng)被氣浪震得簌簌作響。他下意識揮出一拳，拳風竟在虛空中劃出一道淡青色的殘影，將三丈外的木桌攪得東倒西歪，桌面上的陶罐搖晃著墜落在地，卻在接觸地面的前一刻被他用靈力穩(wěn)穩(wěn)托住。
這種脫胎換骨的變化，讓他想起初入青云門時，執(zhí)事長老所說的 "凡鐵淬火方為鋼"。此刻的自己，何嘗不是在經(jīng)歷一場由內(nèi)而外的淬煉？那些雜質(zhì)是爐渣，疼痛是火候，而琉璃塔催生的靈草，便是最好的淬火劑。
這夜的修煉格外順暢。當?shù)谝豢|晨光染白窗紙時，陸沉收功起身，玉盆里的藥液已變得渾濁不堪，沉淀著一層灰黑色的雜質(zhì)，原本碧綠色的液體變成了深褐色。他握了握拳，指節(jié)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骨縫間傳來舒暢的酸脹感。走到院中的木樁前，他深吸一口氣，一拳砸在木樁側(cè)面 —— 那是根碗口粗的硬木，平日里他需用盡全力才能留下淺痕，此刻卻應(yīng)聲凹陷半寸，木屑飛濺中，露出里面新鮮的木質(zhì)纖維。
"這已是練氣四層巔峰的力道。" 陸沉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按照這個速度，不出三日，他便能穩(wěn)穩(wěn)踏入練氣五層。
“該處理斷劍了?！?陸沉轉(zhuǎn)身回屋，從暗格取出斷劍，劍脊的玄蛇紋比昨日更加鮮活，鱗片的紋路清晰可辨，蛇目的晶石也亮了幾分。他從琉璃塔的靈田取出那株開好花的止血草，花瓣在掌心輕輕揉碎，擠出帶著清香的汁液，又從赤血花的花芯中小心翼翼地滴入三滴濃稠的赤色汁液，兩種液體在掌心融合，形成淡紅色的藥膏，還冒著細微的氣泡。
他用指尖蘸著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斷劍的缺口處。藥膏接觸玄鐵的瞬間，竟像活物般滲入劍身，在缺口處形成一層薄薄的膜。斷劍發(fā)出一聲清越的輕吟，仿佛沉睡的生靈被喚醒，缺口處的金屬開始緩慢蠕動，原本需要三日才能愈合的傷口，此刻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攏，玄蛇紋順著缺口蔓延，將新愈合的部分包裹其中，形成完整的鱗片圖案。
“原來不僅能提升藥效，還能加速靈材與法器的融合?！?陸沉恍然大悟，指尖輕撫過修復(fù)的缺口，那里的溫度比劍身其他部位略高，像是還殘留著靈草的生機。琉璃塔第一層的奧秘，遠不止催生草藥那么簡單，它更像是一個微型的生態(tài)循環(huán)，能讓靈草的生機與法器的靈性產(chǎn)生共鳴。
接下來的幾日，陸沉徹底投入到 “草藥淬體” 的修煉中。白日里，他像往常一樣看守靈田、梳理聚靈花 —— 那些花苞已越來越飽滿，紫色的花瓣邊緣透出瑩潤的光澤，顯然即將綻放。他偶爾指點小石頭辨識草藥，教他如何判斷凝氣草的成熟度，如何避開赤血花的毒刺，對蘇文派來的影鼠則視而不見。那影鼠總躲在竹林東頭的老槐樹后，有時會偷偷摸摸地靠近茅屋，卻每次都被陸沉提前察覺，用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身或彎腰避開了窺探。
夜幕降臨時，陸沉便沉入琉璃塔，將白天收集的草藥分門別類送入靈田催生。他發(fā)現(xiàn)不同的草藥組合能產(chǎn)生奇妙的效果：凝氣草與凝神草按三比一的比例搭配，制成的藥液既能提升靈力又能穩(wěn)固心神，避免修煉時走火入魔；赤血花混合止血草，淬體時雖疼痛加倍，卻能錘煉筋骨強度，讓肉身防御力顯著提升；最讓他驚喜的是，將靈田新長出的五行草嫩芽混入藥液后，運轉(zhuǎn)《玄水訣》時，水系靈氣竟變得更加靈動，仿佛有了生命，在指尖流轉(zhuǎn)時能自動避開經(jīng)脈的脆弱處，大大提升了修煉效率。
斷劍的修復(fù)也在穩(wěn)步推進，缺口已愈合大半，玄蛇紋幾乎覆蓋了整個劍身，偶爾會在月光下閃過一道虛影，仿佛那條玄蛇真的要從劍中掙脫而出。陸沉知道，用不了多久，這柄沉寂的古劍，便會重現(xiàn)鋒芒。而他的實力，也在這日復(fù)一日的草藥淬煉中，如同聚靈花的花苞般，積蓄著綻放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