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還人聲鼎沸、熱浪翻滾的食堂，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驟然扼住了喉嚨。所有的喧囂、碰撞、咀嚼、談笑……一切聲音瞬間蒸發(fā)。幾百雙眼睛，帶著極度的茫然、震驚和無法理解的恐懼，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聚焦在我手中那個沾滿紅白污穢、還在微微震顫的不銹鋼餐盤上。
空氣凝固成了冰。
我猛地轉身，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像在拉扯著灼痛的肺葉。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刮過一張張因驚駭而扭曲的年輕臉龐。恐懼像瘟疫一樣在他們眼中迅速蔓延、滋長。
“看什么看！”我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氣里，“不想死的，都他媽跟我走！立刻！馬上！” 我抬手指向食堂那兩扇厚重的玻璃大門，“十五分鐘！最多十五分鐘！這棟樓里的人，一個都別想活！全都會變成地上這種東西！”
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混亂的嗡鳴和倒吸冷氣的聲音。
“瘋…瘋子！殺人犯！”一個尖利的女聲帶著哭腔尖叫起來，充滿了歇斯底里的恐懼。
“報警！快報警?。 庇腥巳鐗舫跣寻闼缓?。
人群像炸了鍋的螞蟻，開始騷動、推擠，有人想后退，有人想沖出去，更多的人只是茫然失措地站在原地發(fā)抖。
“放屁！你他媽神經病?。?！” 一個染著黃毛、平時在年級里就橫著走的體育生梗著脖子，一臉戾氣地撥開人群往前擠，手指幾乎要戳到我鼻尖，“嚇唬誰呢？拍電影啊？老子現(xiàn)在就……”
他后面的話被一聲更加凄厲、更加非人的慘嚎硬生生打斷！
那聲音來自食堂角落！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只見角落里一個原本正在吃飯的男生，毫無征兆地全身劇烈痙攣起來，像被通了高壓電。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身體猛地從椅子上彈起，又重重摔倒在地，四肢詭異地反折、抽搐。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干癟，眼珠迅速蒙上一層死魚般的白翳。僅僅幾秒鐘，他就停止了抽搐，以一種完全違反人體結構的僵硬姿態(tài)，手腳并用地、極其迅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
“吼——！”
一聲充滿純粹饑餓和毀滅欲望的咆哮從他喉嚨深處炸開！他猛地撲向離他最近的一個嚇傻了的女生，張開嘴，帶著涎水的尖利牙齒狠狠咬向對方裸露的脖頸！
“啊——?。?！”
凄厲到極致的慘叫撕裂了食堂凝固的空氣，伴隨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皮肉撕裂聲和骨頭碎裂的脆響！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飆射而出，濺滿了旁邊的餐桌和地面。
真正的混亂，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轟然爆發(fā)！
“怪物?。。?！”
“跑！快跑啊！”
“救命！別咬我！”
尖叫、哭喊、桌椅翻倒的巨響、絕望的奔跑踩踏聲……所有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崩潰的死亡交響曲。人群徹底失去了理智，像沒頭蒼蠅一樣瘋狂地沖向各個出口，互相推搡、踩踏，將恐懼和混亂推向頂點。
“走這邊！” 我對著身邊幾個同樣嚇傻了、但似乎下意識靠攏過來的熟悉面孔吼道。那是我的死黨王胖子，他圓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得說不出話；還有隔壁班那個總是沉默寡言的眼鏡學霸李哲，此刻他鏡片后的眼睛里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和一種近乎崩潰的思索；甚至還有我們年級那個公認的冰山?；洲?，她精致的臉蛋慘白如紙，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但眼神深處卻強撐著一種冰冷的、不肯服輸?shù)木髲姟?/p>
“不想死就跟緊我！” 我再次咆哮，聲音穿透混亂的噪音。不再看他們，我率先沖向那兩扇被洶涌人潮沖擊得哐當作響的玻璃大門。腳下是油膩的地面和倒斃的尸體，鼻端是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和腐臭。
沖到門邊，我毫不猶豫地抬起腳，用盡全身力氣，狠狠踹在門軸最脆弱的位置！
哐當！嘩啦——！
巨大的力量下，整扇厚重的玻璃門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門軸扭曲變形，玻璃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轟然向內倒塌！碎裂的玻璃渣像冰雹一樣濺射開來，在混亂的光影中閃爍出致命的寒芒，也為我們強行撕開了一條通往地獄之外的血路！
“走！” 我第一個沖了出去，頭也不回。冰冷的風裹挾著外面世界的嘈雜瞬間涌入，卻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虛幻感。
身后傳來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王胖子喘著粗氣，像一頭受驚的野豬緊緊跟在我屁股后面。李哲腳步踉蹌，眼鏡歪斜，卻咬著牙拼命跟上。林薇落在最后，高跟鞋在慌亂中踩在碎裂的玻璃上，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她悶哼一聲，動作明顯一滯，但隨即又咬著牙，拖著可能受傷的腳踝，跌跌撞撞地追了出來。
沖出食堂大門，外面陽光刺眼，校園主干道上同樣一片末日景象。尖叫的學生如同受驚的羊群四處奔逃，身后追逐著越來越多動作僵硬扭曲、速度卻驚人的“人形怪物”。遠處行政樓方向冒起滾滾濃煙，隱約傳來爆炸聲和更加密集的槍聲？混亂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擴散、污染著整個校園。
“蘇言！蘇…蘇哥！”王胖子追上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臉上肥肉都在顫動，“這…這他媽到底怎么回事？張阿姨她…還有那個學生……”
“病毒爆發(fā)！喪尸！懂了嗎？”我頭也不回，語速飛快，目光像雷達一樣掃視著混亂的校園，大腦中那幅用三次死亡換來的校園地圖瘋狂運轉，篩選著最安全的路線，“不想被啃就閉嘴，跟著跑！”
“去…去哪？”李哲扶正眼鏡，臉色比紙還白，聲音細若蚊吶，但眼神卻死死盯著我。
“體育館！西邊那個！快！”我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那條路線在上一輪用一條胳膊的代價驗證過相對安全，而且那里有我們需要的東西——堅固的卷簾門、存放體育器材的倉庫、還有最重要的，直通地下停車場的消防通道！那是唯一可能活著沖出去的缺口！
“體育館？你瘋了！”林薇終于追了上來，精致的臉上沾著灰塵和幾點飛濺的血跡，腳踝似乎扭了，讓她跑動的姿勢有些別扭。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此刻燃燒著冰冷的怒火和一種高高在上的審視，死死盯著我，“那里在校園最西邊！要橫穿半個學校！到處都是那些…那些東西！我們該去行政樓！那里有保安！有老師！有秩序！”
“秩序？”我猛地停下腳步，轉身逼視著她，嘴角扯出一個近乎殘忍的冷笑，“林大小姐，看看周圍！看看行政樓那邊的煙和槍聲！你告訴我，哪里還有秩序？” 我抬手指著遠處行政樓方向騰起的黑煙，“去那里？給那些拿槍的當活靶子還是給喪尸加餐？你選！”
林薇被我毫不留情的質問噎得臉色一陣青白，嘴唇翕動了幾下，卻無法反駁。遠處行政樓的混亂景象和隱隱傳來的非人嘶吼，像冰冷的鐵錘砸碎了她最后一絲幻想。
“聽蘇言的！”王胖子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恐懼地瞥了一眼不遠處一個正撲倒學生的喪尸，身體抖得更厲害了，“蘇哥剛才救了我們！張阿姨…還有那個角落的…都他媽是真的！快走??！”
李哲沒說話，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里是徹底的信服和求生的本能。
“好…好！”林薇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字，眼神復雜地剜了我一眼，不再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