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我暴喝一聲,手腕猛地向前一送。那顆凝仙雷球如同掙脫束縛的流星,拖著七彩的尾焰激射而出,所過之處空間都泛起細微的漣漪。
兩團能量在半空轟然相撞。只聽 “咔嚓” 一聲脆響,鬼神手中的黑色長槍在雷球的沖擊下先是槍尖崩碎,緊接著裂紋如蛛網(wǎng)般蔓延至槍尾,整柄長槍瞬間斷成數(shù)十截,化作漫天黑色碎片墜落。凝仙雷卻絲毫未減威勢,穿過斷裂的槍身,徑直撞在鬼神胸口。
七彩的雷光在鬼神體內(nèi)炸開,如同在墨色綢緞上點燃的火焰,瞬間吞噬了它龐大的身軀。鬼神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嚎,那幽藍色的鬼火雙眼驟然熄滅,龐大的身軀在雷光中寸寸消散,最終化作一縷青煙徹底湮滅。
千鈞一發(fā)之際,他想起我先前的提醒,迅速往身上打了一層看不懂的法術,周身浮現(xiàn)出一層灰黑色的光幕 —— 這應該是鬼道獨有的替身秘術。凝仙雷擦著他的肩頭飛過,將身后的山崖轟出一個直徑數(shù)丈的深坑,碎石飛濺中,他踉蹌著后退數(shù)步,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緊貼在衣衫上勾勒出顫抖的輪廓。
他望著那深坑中尚未散去的雷光,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原本縈繞周身的黑色氣勁如同退潮般散去。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體內(nèi)的靈力波動從破境的巔峰驟然跌落,最終停留在化境的水準,已經(jīng)是跌落了兩個級別了??磥磉@秘術雖保住了他的性命,卻讓他付出了修為暴跌的慘痛代價,經(jīng)脈間殘存的紊亂靈力,怕是短期內(nèi)都難以平復。
他的秘術顯然是某種類似于虛化的道法,能夠規(guī)避某些強大的攻擊,但我若是多點攻擊,他的虛化也未必能夠抵御。所以我把劍尖直指天空:“這一發(fā),你同樣需要小心一些,這可不是靠你的秘法就能完全抵擋的。天一借法,滅仙雷!”龐大的黑色圓環(huán)法陣從天空生產(chǎn),將一整片斗法區(qū)域都籠罩了起來,法陣中雷霆乍現(xiàn),像是有無盡能量要從法陣中出現(xiàn)。
他望著頭頂那片遮天蔽日的黑色法陣,銀紫色的雷霆在法陣中翻涌如潮,每一道電光劈下都讓周遭的空間微微震顫,空氣里彌漫著臭氧與焦糊混合的刺鼻氣味。方才鬼神被轟得灰飛煙滅時迸發(fā)的強光還在視網(wǎng)膜上殘留,此刻那滅仙雷的威壓如泰山壓頂般罩下來,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連嘴唇都在發(fā)烏。
“停停停!” 他 “噗通” 一聲趴倒在地,雙手死死抱著腦袋,指縫里滲出來的黑氣都在發(fā)顫,玄色道袍后背被冷汗洇出一大片深色,“我投降還不行嗎?!”
聽到這話,我緊繃的脊背驟然一松,握著黑劍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劍身在掌心滑出半寸。方才強行催動滅仙雷,丹田內(nèi)的真氣已如風中殘燭般搖曳,經(jīng)脈傳來陣陣刺痛。這法陣看著唬人,實則內(nèi)里的雷霆威力分散得厲害,真要是強行驅(qū)動,恐怕是先傷己再傷人了。
我指尖快速結(jié)印,口中默念收法咒訣。那片籠罩著斗法區(qū)域的黑色圓環(huán)法陣如同被戳破的泡影,瞬間化作點點流光消散在空氣中,周遭被扭曲的光線緩緩恢復正常,連風聲都柔和了許多。身形一閃,我已瞬移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他那副狼狽模樣:身上沾滿塵土,發(fā)髻散亂地貼在汗?jié)竦念~頭上,哪還有半分剛才召喚鬼神時的囂張氣焰。想起他先前揮舞著滴血長槍時,槍尖在地上蝕出冒煙小坑的兇狠模樣,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卻又趕緊繃住臉,伸手將他拉了起來:“既然認輸,那就愿賭服輸,黑石拿來吧?!?/p>
他踉蹌著站穩(wěn),手忙腳亂地從脖子上解下那枚黑石遞了過來。我的指尖剛觸碰到黑石的剎那,一股細微卻清晰的吸力突然傳來。就像有根無形的針輕輕刺了一下我的經(jīng)脈,一縷精純的天一道靈氣順著指尖被吸了過去,那感覺如同指尖掠過燭火,帶著微弱的麻癢。這股能量微弱得如同燭火,換做尋常仙修怕是根本察覺不到,但我體內(nèi)的脈絡經(jīng)過龍涎丹淬煉和與龍蛇之爭時的強行接駁,早已變得如同最精密的儀器一般,哪怕一絲一毫的能量流動都逃不過我的感知。我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接過黑石揣進懷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也不容易,我做東,請你去前面的酒樓喝幾杯?!?/p>
他愣了愣,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突然轉(zhuǎn)變態(tài)度,眼里閃過一絲詫異,不過還是耷拉著腦袋跟了上來。那酒樓建在臨近黑河的高臺上,雕花窗欞映著粼粼水光,店小二見了他還熱絡地打招呼,端茶時特意多放了兩塊冰糖,看來是???。我們選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桌子葷素菜肴,壇裝的烈酒開封時 “?!?地一聲,酒香混著河水的潮氣漫開來,驅(qū)散了身上的斗法氣息。
酒過三巡,他臉頰泛著紅,話匣子也打開了。他叫吳興火,以前在鬼市當護衛(wèi)時,憑著一手鬼神道在同階里難逢敵手,剛摸到悟道門檻就成了這片區(qū)域的名人,腰間總掛著塊刻著 “護” 字的銅牌??砂肽昵霸诤诤舆吷系木起^喝多了,醒來時人躺在沙灘上,懷里的銅牌不知所蹤,修為跌了一大截,身邊就剩這枚黑石?!拔移鸪踹€以為撿了個寶貝,” 他灌了口酒,酒液順著嘴角淌到下巴上,在虬結(jié)的胡茬間積成小水洼,“結(jié)果倒好,揣著它越練越廢,從悟道跌到破境,連鬼市的活兒都丟了?!?/p>
我捻著酒杯沉吟片刻,指尖敲了敲桌面,杯底與紅木桌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你修為流失,病根就在這黑石上。它能悄無聲息地吸走你的能量?!?/p>
吳興火手里的酒杯 “哐當” 一聲掉在桌上,酒水灑了滿桌,順著桌縫滴到地上匯成小水流。他瞪圓了眼睛,突然 “噗通” 跪在地上,抱著我的大腿就哭,眼淚混著鼻涕蹭了我一褲腿:“大哥!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艺疫@原因找了半年,頭發(fā)都快薅光了!” 他又是磕頭又是摟抱,把我折騰得哭笑不得。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能收個悟道修為的鬼族當小弟,倒也不算虧,便讓店小二找了三炷香,就著滿桌酒氣簡單拜了把子,他磕的三個響頭震得桌子都在顫。
我接著說道:“吳老弟,你作為一個鬼,怎么會在人類聚集的地方當差呢?周圍人不會抓你嗎?”我說這話是有道理的,據(jù)書籍所說,千年前四族就已近乎絕跡,結(jié)果在那場大爆炸之后又再度出現(xiàn)了,鬼、妖、尸、魔四族對人族怨恨極大,常常以虐殺人類為己任,所以才有諸如乾坤派,八卦門之類的專司獵殺異族的門派存在,人族與四族相殺幾乎就是龍國的日常了。他點了點頭:“不會,我其實對人類沒有怨恨,甚至有好感,因為小時候我就是吃了某位人類的香火才活下來的。這香火應該是一種很微弱的能量體,對于剛剛尋道的我來說雖然沒多大用,但維持生存已經(jīng)足夠了。不久后我被鬼族接到一個偏僻的小門派里打雜,在里面學會了很多鬼族的道法,但它們針對人類的教育我始終無法接受,于是就在一次行動中假死逃走,來到了臨水市。起初人類還很怕我,因此三番五次派人來抓我,連號子我都蹲了不下10回,每次都是因表現(xiàn)良好出來了。不過隨著我的不斷付出,他們感受到了我的真心后,也是接納了我,鬼市老板更是給了我一份工作,讓我從此生活了下來。不過前段時間老板死了,被一個我很討厭的人把鬼市接盤了。我心下郁悶,并不想與那個人相處,也只能去當個鬼市攤販了?!?/p>
我看聊到了人家的傷心事,也是很自覺地岔開了話題?!澳隳嵌隳衫椎拿胤ㄍ柡Γ?我給他倒?jié)M酒,酒液在杯口晃出金色的漣漪,“蟠龍縣最強的那幾個,沒一個能接得住我這招?!?/p>
吳興火撓了撓頭,耳朵尖紅了,脖頸處的修道留下的鬼紋都淡了幾分:“那是鬼化,我們鬼族的保命招,跟壁虎斷尾似的,得燒本源。” 他忽然一拍大腿,震得盤里的花生蹦起來,“對了!我掉河里那天,迷迷糊糊感覺有股巨力沖過來,身子像是被撕成了兩半,骨頭縫里都在疼,說不定就是那會兒無意識用了鬼化,才把修為作沒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能讓悟道修士下意識用出保命秘法的沖擊,絕非尋常。正想問得再細些,他已經(jīng)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嚕,酒氣熏得人頭暈,口水順著嘴角淌到桌面上,把 “醉仙樓” 的桌旗都浸濕了一小塊。我結(jié)了賬,跟店小二交代清楚,讓他送吳興火回家 —— 那店小二跟他熟得很,提起宋星火時眼里帶著惋惜,拍著胸脯保證一定送到。
按著吳興火說的名字,我找到了那家臨河的酒館住下。房間里能聽到河水拍岸的聲音,潮乎乎的水汽從窗縫鉆進來,在油燈罩上凝成細小的水珠。我從懷里摸出那枚黑石,借著油燈的光仔細打量。指尖劃過它光滑的表面,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吸力,吸走的能量在石面上打了個轉(zhuǎn),就融進空氣里不見了,像是從未存在過。這石頭圓得太過規(guī)整,邊緣打磨得一絲不茍,弧度精準得像是用圓規(guī)量過,倒像是從什么器物上摳下來的零件。
正琢磨著,我的倦意涌了上來,油燈的光暈在眼前晃成一團,我吹滅油燈躺到床上,沒多久就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敲門聲把我吵醒,門口站著個梳著雙丫髻的姑娘,是酒館的前臺,鬢邊別著朵粉色珠花,臉頰紅撲撲的像熟透的桃子:“公子要不要去看看黑河?我今天歇班,可以帶你逛逛。”
我想起來當初住旅店時候也有前臺主動帶我去黑市,挑了挑眉:“你們臨水市都流行主動帶客人逛景點嗎?”
她臉更紅了,手絞著圍裙邊角,聲音細若蚊吶:“不是... 是看公子生得俊... 我...” 話說到一半,她捂著臉轉(zhuǎn)身就跑,裙擺掃過門檻時差點絆倒,珠花掉在地上滾到我腳邊,逗得我忍不住笑出聲。
不過現(xiàn)成的向?qū)艿袅?,我也只好自己往河邊走。離著老遠就看見一條墨色的河橫在眼前,河水黑得像潑了濃墨,連陽光都照不透,水汽里帶著股鐵銹味。走到護欄邊往下看,我倒吸一口涼氣 —— 河底密密麻麻全是黑色巨石,每塊都有小房子那么大,層層疊疊鋪向遠方,除了大小之外,與我懷里的黑石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騰空而起,在水面上方三丈處借助懸空步停下,指尖凝聚起雷罰之力。銀紫色的雷光在指尖跳動,帶著噼里啪啦的脆響射向石縫??衫坠鈩偱龅胶谑?,就像泥牛入海般消失了,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漣漪,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我愣住了,這黑石竟能化解道法?
“小伙子,掉水里可就麻煩嘍!” 身下傳來個蒼老的聲音。一艘烏篷船慢悠悠飄過來,船頭坐著個戴斗笠的老漁民,手里的煙桿冒著青灰色的煙,正笑瞇瞇地看著我。我落上船,船板在腳下吱呀作響,塞給他一小塊靈晶,他掂量著靈晶揣進懷里,煙袋鍋在船幫上磕了磕:“說吧,想問啥盡管說,老漢在這黑河上撐了一輩子船,沒我不知道的?!?/p>
“這河的水流,” 我指著河水流動的方向,水面上漂浮的敗葉正逆著常理往上游漂,“怎么看著是往蟠龍縣去的?我聽說源頭在那邊才對?!边@也是我之前說的,正常的流向應該是從北部流經(jīng)南部才對,現(xiàn)在竟然呈現(xiàn)逆流的形態(tài),顯然超出了我的認知。
老漁民啐了口煙袋鍋,褐色的煙油子濺在船板上:“這就涉及到黑河的源頭問題了。據(jù)老一輩說,黑河是千年前的一場大災厄后突然形成的,整段黑河的寬度都是大差不差,連深度都差不多,唯獨在蟠龍縣與北邊無盡海那里有著很大一片河域,比三條河匯聚在一起的寬度還要大,于是很多人把那里當成了入??谟涊d,但這都是一群紙上談兵的人說的他們估計都沒有真正在黑河上航行過。就我在黑河走了這么多年船的經(jīng)驗來說,雖然它只有很少一部分和蟠龍縣接軌,但它卻是實實在在的"雙向河",每當無邊海亦或是別的地方有激斗的時候,河水就會因為沒有明顯梯度等原因,在斗法沖擊波的影響下,出現(xiàn)水流方向的逆轉(zhuǎn),所以那里是出??谶€是入??诰偷每从袥]有人斗過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