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箋上的字跡并非出自太子之手,那么,寫信之人必定是埋伏在舅舅身邊的太子內(nèi)應(yīng)。
前世,舅舅和表哥就是被這些構(gòu)陷的通敵證據(jù),害得滿門抄斬。
面對最信任的副將親自送入京城的鐵證,舅舅恐怕也是百口莫辯吧。
百里珺眉眼間的陰鷙逐漸籠罩全身。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密室入口響起青梧的聲音。
“殿下,赤羽衛(wèi)到了?!?/p>
百里珺將所有證據(jù)收入袖中,走到軍事布防圖前,將標(biāo)記著北境機(jī)密情報的那張圖紙取下,隨后退至通道口。
“將這里燒了?!彼詈罂戳艘谎蹪M墻的布防圖,燭光在她眼中跳動。
青鸞轉(zhuǎn)身取下墻角的燭臺。
蠟燭落在案幾上,文書堆瞬間燃燒起來,火焰躥起半人高。
熱浪撲面而來,百里珺瞇起眼睛,火光照映著她蒼白的臉,眼底的情緒比火焰更加熾烈。
她看著墻上的布防圖在火焰中卷曲發(fā)黑,最后化作灰燼。
通道里開始彌漫濃煙,熏得人眼睛發(fā)疼。
“走吧!”百里珺轉(zhuǎn)身離開。
青梧在書房門口守著,見她們出來立刻按動機(jī)關(guān),密道門緩緩閉合。
見到昭華公主,青弦單膝跪地,“赤羽衛(wèi)已控制全府,里里外外都已搜過,請主子示下?!?/p>
院墻外隱約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間或夾雜著幾聲慘叫。
百里珺走到門口,夜風(fēng)揚起她的長發(fā)。
她看著遠(yuǎn)處騰起的火光,那是喜房的方向。
“傳令下去,駙馬季淮安勾結(jié)外敵,陷害忠良,意圖謀反,今夜伏誅,府中所有人等,一律以同謀論處?!?/p>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刀,“記住,是一個不留?!?/p>
青弦領(lǐng)命而去。
很快,整座駙馬府都響起了廝殺聲。
百里珺站在廊下,面無表情地聽著遠(yuǎn)處傳來的慘叫聲。
這些人無辜嗎?
府兵是季淮安的人,奴仆中或許混著太子、百里玥,甚至……父皇的眼線。
或許有無辜者。
但……寧可錯殺一百。
“距離早朝只剩兩個多時辰了?!鼻帑[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低聲道,“殿下,屬下立刻帶人去官道截殺北境信使……”
“不必?!卑倮铿B打斷她,聲音冷冽如冰,“本宮親自去城門口,迎接這位‘忠勇信使’!”
她倒要看看,那位背叛了赤焰軍,背叛了舅舅,還敢親自前來送命的人是誰。
半柱香后,青弦提著沾滿了鮮血的劍前來復(fù)命,“主子,都處理干凈了,發(fā)現(xiàn)幾個太子的人,他們偽裝成雜役,想要往外送信?!?/p>
“殺了。”百里珺眼皮都沒抬,淡淡道:“把尸體扔到太子府后巷?!?/p>
“處理完后立刻撤退,別留痕跡?!?/p>
“是?!鼻嘞冶I(lǐng)命,轉(zhuǎn)身消失在濃煙中。
內(nèi)院的大火已蔓延到了外院。
火勢愈猛,濃煙滾滾,火光將整個駙馬府映照得如同煉獄。
百里珺掃了一眼內(nèi)院喜房的方向,腳下未作停留從偏門離開。
駙馬府外的小巷漆黑寂靜。
剛拐過街角,就看見兵馬司的人正朝駙馬府趕去。
今夜,又將是多少人的不眠之夜。
“回府。”百里珺收回目光,轉(zhuǎn)身隱入更深的黑暗。
……
臨近公主府大門時,百里珺聽到街道拐角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沒一會兒,就看見公主府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青黛帶著三十多名親衛(wèi)正往這邊趕來。
最前面的是滿頭大汗的嵐嬤嬤,手里還攥著一條濕帕子。
“殿下!”嵐嬤嬤一眼看見她們,踉蹌著撲過來,“駙馬府走水的消息剛傳過來,老奴正要帶人去……”
“我沒事?!卑倮铿B扶住嵐嬤嬤發(fā)抖的手,輕拍著安撫了一下。
她掃了眼全副武裝的侍衛(wèi),“都回去,沒有本宮的命令,誰都不許擅自出府?!?/p>
青黛欲言又止,目光在主子暗紅色的嫁衣上停了停,最終抱拳領(lǐng)命。
嵐嬤嬤上下打量著昭華公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可憐的殿下,怎么好端端的傷成了這樣……”
百里珺這才發(fā)現(xiàn)右手虎口裂了道口子,血已經(jīng)凝結(jié)成暗痂。
她也不知是何時劃傷的,默默抽回手,“無事,先回府?!?/p>
回到公主府后,百里珺徑直踏入書房,青鸞、青梧緊隨其后。
她沒有耽擱,迅速提筆寫下一封密信,裝入信筒密封好。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梆!梆、梆!”
窗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分頭行動!”時間緊迫,百里珺迅速展開部署。
她看向青梧,神色十分凝重地囑咐道:“青梧,你立刻啟程,帶赤羽衛(wèi)中的精銳輕騎趕往北境?!?/p>
她從懷中取出貼身收藏的玉令,連同裝著密信的信筒一并遞過去,“這兩樣?xùn)|西,你必須親手交到舅舅手上。”
“告訴舅舅……”她聲音壓得更低,“他身邊出了叛徒,軍中必有太子暗樁,讓他務(wù)必小心提防!”
舅舅性子剛直,若不把話說透,只怕會著了太子的道。
頓了頓,百里珺又補(bǔ)充道:“記住,要親眼看著舅舅把信箋燒掉?!?/p>
青梧深吸一口氣,將信物貼身收好,重重頷首,“屬下以性命擔(dān)保,必不負(fù)殿下所托!”
百里珺轉(zhuǎn)向青鸞時,眼底寒意更甚,“青鸞,你去通知青弦,讓他親自去查太子,從他門下那些見不得光的謀士和術(shù)士入手……”
“本宮要知道,他到底在謀劃什么。”她的聲音冷如寒霜,“這顆心究竟藏著什么秘密……值得太子如此大費周章!”
百里珺攥緊手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仿佛感覺不到疼。
青鸞神色嚴(yán)肅地抱拳領(lǐng)命。
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燭火微微跳動,映照著百里珺沉冷的面容。
她緩緩展開從季淮安密室?guī)Щ氐淖C據(jù),目光落在墨跡最新的那封信箋上。
她沉思片刻,然后提起筆,仿照上面的筆跡,在末尾處添加了幾個字。
書寫完畢后,百里珺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腦海里思緒翻涌。
這些密信和北境機(jī)密情報圖,雖能證明季淮安勾結(jié)軍中內(nèi)應(yīng)陷害舅舅,卻不足以直接指向太子。
若要真正撼動他的儲君之位,還需更深的謀劃。
她添加的那幾個字只能算作引子。
既然無法一擊致命,那就先撕開一道口子,便足以讓太子自亂陣腳。
只要稍加引導(dǎo),讓他自己踏入陷阱,便有機(jī)會逼他露出破綻。
夜風(fēng)拂過窗欞,燭影搖曳。
百里珺眸色漸深,眼底鋒芒暗藏。
這一局,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