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安的視線落在床榻旁的酒杯上。
合巹酒……
一定是那杯下了藥的合巹酒被昭華公主調(diào)換了。
可她是如何發(fā)現(xiàn)那杯酒被下了藥?
來不及細想,季淮安只想立刻逃走。
可他的身體卻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從床榻上起來。
而被釘在床榻上的右手,傷口因為他的掙扎而被撕扯得愈發(fā)嚴重,鮮血不斷地從傷口中涌出,染紅了喜床上的被褥。
“阿珺……你這是要做什么?”向來冷靜自持的季淮安,此刻心中充滿了驚恐和不安。
“這支金簪是你送的及笄禮,現(xiàn)在物歸原主?!?/p>
百里珺卻只是輕輕地笑了笑,眼中的光卻冷如寒霜。
“季郎忘了?你不是想挖本宮的心嗎?”她的聲音平靜得讓人害怕。
聞言,季淮安的瞳孔驟然收縮,毒發(fā)的劇痛讓他脖頸上的青筋暴起,驚恐得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她知道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怎么會知道的?
“放心,本宮不會讓你死得這般痛快的。”
瞬息之間,百里珺染著丹蔻的指尖已插進他的右眼眶,鮮血順著臉頰淌下,與鮮紅的喜服融為一體。
喜房內(nèi)燭芯“啪”地爆開了燈花,燭光照亮季淮安右邊被鮮血染紅的臉。
屋外暴雨擊打著窗欞,混合著壓抑的痛哼聲。
百里珺轉(zhuǎn)動指節(jié)扣出眼珠,像拔出酒壺木塞一樣發(fā)出一聲黏膩的聲響。
她將眼珠舉到燭光前端詳,“真奇怪……看了本宮五年,竟沒映出半點愧疚?!?/p>
百里珺笑著捏碎那顆眼球,扔進一旁的合巹酒杯中。
季淮安的身體開始抽搐,喉嚨里擠出“嗬嗬”的喘息聲。
“阿珺……我錯了……”
他顫抖的左手死死地捂住右眼的血窟窿,聲音嘶啞得不成調(diào)子。
“是太子……是他逼我……挖你的心……”
“噓!”百里珺將染血的手指輕輕抵在季淮安嘴唇上,止住了他破碎的求饒。
她的目光落在他袖口滑落的紙條上,指尖將其挑起。
【剜心后 速毀尸】
字跡凌厲、筆鋒如刀,是太子百里璋的親筆。
“呵~”
百里珺喉嚨發(fā)出一聲低沉的笑聲,那聲音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陰冷刺骨。
她一直以為,自己受盡榮寵。
“昭”字,是大昭的國號。
父皇賜她“昭華”為封號,是視她為明珠。
可如今看來,這“昭”字,或許不是榮耀,而是催命符。
太子為何要她的心?
父皇他……知情嗎?
迷霧重重,可答案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她只知道,他們都想讓她死。
百里珺緩緩抬眸看向季淮安,眼底翻涌著滔天殺意。
“本宮知道是太子計劃了這一切。”
“本宮還知道你和百里玥早已私相授受、暗通款曲?!?/p>
“可是,親手剜我心的人,是你啊,季郎。”
季淮安左眼渙散的瞳孔里映出昭華公主染血的笑靨。
他眼睜睜看著她從枕下抽出那柄鑲著紅寶石的匕首。
那本是用來割同心結(jié)的吉器,此刻泛著寒光的刀刃卻映出她猩紅的瞳孔。
刀尖劃過季淮安蒼白冰冷的面頰,順著他的喉結(jié)滑下,挑開大紅色的喜服。
“駙馬可知……蝕骨剜心是什么滋味?”
季淮安的身體猛地一縮,渾身劇烈顫抖,“不……殿下……我可以幫你……對付太子……我知道他的秘密……求你……別……”
他嘶聲力竭,每一個字都帶著瀕死的恐懼,左手徒勞地想去抓昭華公主握刀的手腕,卻被她冰冷的眼神釘在原地。
百里珺手中的刀尖穩(wěn)穩(wěn)抵著季淮安心口跳動的皮膚,感受著他因劇烈的恐懼而失控的心跳。
她俯視著他,聲音輕得像飄落的雪花,卻令人感到冰冷刺骨:“別怕,季郎?!?/p>
“本宮的心早就剜了,現(xiàn)在……”她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
刀鋒微微下壓,刺破表皮,一縷鮮紅滲出。
季淮安喉間發(fā)出絕望的嗚咽。
“……輪到你們了?!?/p>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百里珺精致的臉龐在燭光下忽明忽暗。
半邊臉艷若桃李,半邊臉陰如修羅。
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她手中的匕首利落的刺進季淮安的胸腔,綻開一道血線。
“轟隆!”
隨之而來炸響的驚雷,淹沒了季淮安的慘叫聲。
“原來人心……是這么剜的?!卑倮铿B輕聲呢喃道。
“第一刀,還你初次相見時假意受傷引我相救。”
“第二刀,還你花燈會上那句‘非卿不娶’?!?/p>
“第三刀,還你接下賜婚圣旨時承諾的‘永不背叛’?!?/p>
“第四刀,還你償我前世的剜心之痛!”
當(dāng)?shù)谒牡恫迦胄目跁r,季淮安已經(jīng)像瀕死的魚兒一樣劇烈抽搐著。
他沾血的嘴唇顫抖著用盡最后的力氣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jié)。
“殿下……你以為……只有我和……太子……想殺你嗎?”
“那又如何?”百里珺挑起鮮紅的蓋頭,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手上的鮮血。
“本宮從地獄爬回來,就是要讓爾等……生不如死!”
百里珺朱唇一張一合,聲音冷冽得令人發(fā)顫。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已經(jīng)斷氣的季淮安,起身從燭臺上取下紅燭,火焰在她眼底跳動。
她抬起手,燭火點燃了繡著鴛鴦戲水的紗帳,火舌迅速吞噬了整張喜床。
季淮安的尸體仿佛在火焰中不甘地扭曲。
百里珺摘下手腕上的“永結(jié)同心”鏈扔進火海,隨后轉(zhuǎn)身,推開房門。
天空中的雨勢已漸漸減弱,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真是天助我也!
夜風(fēng)卷著雨滴撲面而來,發(fā)絲輕揚,百里珺鮮紅的嫁衣被血浸透,在月光下泛著暗紅。
宛如從地獄走來的修羅,重回人間。
剛走出幾步,一聲尖銳的慘叫聲刺破夜幕。
“啊~!鬼??!”
百里珺抬眸望去,正對上她的好妹妹百里玥那張驚恐扭曲的臉。
百里玥站在廊下,手里還端著一個玉匣子。
此刻她被百里珺披頭散發(fā)、一身血色嫁衣的模樣嚇得面無人色。
隨著百里珺的注視,她手里的玉匣子“啪”地掉在地上摔碎。
百里珺怎么在這里?
她不是應(yīng)該被剜心而死了嗎?
還有淮安哥哥呢?
他失手了嗎?
恐懼、不安和疑惑紛紛涌上百里玥的心頭。
“妹妹是來賀喜的嗎?”
百里珺輕笑著走向百里玥,抬起手撫過她鬢邊搖搖欲墜的并蒂蓮金簪。
“可惜駙馬睡下了,不如,你親自去叫他?”
百里玥雙腿一軟,嚇得踉蹌后退。
慌亂中她的繡鞋絆在石階上,整個人摔得釵環(huán)散亂、狼狽不堪。
百里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詭譎的弧度,“別急,我的好妹妹,下一個……很快就到你了。”
她的聲音像是惡鬼在耳邊低語。
“?。。?!”
百里玥手腳并用的往后爬,聲音撕心裂肺地尖叫著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