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玲整個人都僵住了。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那句“放學后，去我家吧”，在她的腦子里轉來轉去。
他……他怎么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這種話？
她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連呼吸都忘了。
她就那么呆呆地坐著，看著祁同偉那挺拔的背影，從容地走出教室，消失在門口。
周圍的議論聲，哄笑聲，似乎都隔了一層紗，傳不進她的耳朵里了。
祁同偉沒有回頭。
他走出教室之前，慣性地掃了一眼掛在墻上的電子鐘。
鐘的旁邊，貼著一張鮮紅的橫幅。
【距離高考還有：450天】
四百五十天。
前世，這四百五十天，他拼盡全力，考上了漢東大學，以為是光輝未來的開始，卻沒想是踏入了命運的第一個陷阱。
這一世，他要用這四百五十天，為自己鋪就一條通天大道！
教師辦公室在走廊的盡頭。
祁同偉憑著模糊的記憶找了過去，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硗踅▏鴫阂种饸獾挠柍饴暋?/p>
對象是另一個因為祁同偉沒及時趕到辦公室，撞到王建國槍口上的學生。
祁同偉沒有立刻進去，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
他等那個學生哭喪著臉出來，才抬手敲了敲門。
“進！”
王建國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煩躁地揉著太陽穴。
他面前的桌子上，一摞厚厚的試卷旁，放著一杯濃茶，已經(jīng)涼透了。
看到是祁同偉，他剛壓下去的火氣“噌”地一下又冒了上來。
“你還知道來??！我還以為你跟李玲玲同學，已經(jīng)約好去哪兒風花雪月了呢！”
王建國的話里帶著濃濃的諷刺。
他現(xiàn)在壓力太大了。
學校正在評職稱，這直接關系到他能不能評上高級教師，能不能競爭上下一屆的年級主任。
他不像別的老師，家里有關系，或者舍得花錢去打點。
他一個農(nóng)村出來的教書匠，一沒背景二沒閑錢，唯一的指望，就是教學成績。
而祁同偉，這個全級第一，就是他最大的指望，是他職稱和前途的全部希望所在。
可這個最有希望的學生，最近不但搞早戀，上課居然也開始走神了。
這要是傳出去，影響多壞！
他要是出了問題，自己的前途不也跟著完了嗎？
“祁同偉啊祁同偉，你是我教過最有天賦的學生，沒有之一！”
王建國痛心疾首，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你剛入學的時候就說要自己要考華清和燕大，老師佩服你的志氣！可你看看你現(xiàn)在，心思都用到哪里去了？”
“早戀這個東西，是洪水猛獸！它會分散你的精力，消磨你的意志，最后毀了你的前途??！”
“你現(xiàn)在是高二，最關鍵的時候，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到時候你后悔都來不及！”
祁同偉就那么靜靜地站著，聽著。
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也沒有一個高中生該有的惶恐或叛逆。
他只是聽著，仿佛王建國說的不是他，而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這種感覺很奇妙。
前世，他當上公安廳廳長后，除了高育良，已經(jīng)很多年沒人敢這么劈頭蓋臉地教訓他了。
那些在他面前點頭哈腰、極盡諂媚的下屬，又有幾個是真心為他好？
眼前的王建國，雖然啰嗦，雖然功利，但那份“恨鐵不成鋼”的急切，卻是真的。
重生回來，能再聽一次這樣的訓斥，倒也不壞。
他的目光在辦公室里隨意地掃過，不經(jīng)意間，落在王建國桌角壓著的一份文件上。
紅頭文件的一角露了出來，上面幾個黑體字清晰可見——《關于公開評選年級主任的通知》。
他笑了一下。
王建國說了半天，口干舌燥。
見祁同偉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他端起那印著“優(yōu)秀教師”的茶缸子狠狠灌了一大口涼茶。
剛放下缸子，居然看見祁同偉笑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沒聽進去！你笑什么！”
“聽進去了，王老師?！?/p>
祁同偉終于開口，語氣平靜得像是剛剛聽完下屬的匯報。
他往前走了一步，靠近辦公桌，聲音壓得極低，低到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王老師，我知道您最近壓力大。”
王建國一愣，這小子怎么知道的？
“但是，光著急是沒用的。”祁同偉的聲音帶著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與洞察力，“我可以幫你?！?/p>
“幫你？”王建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聲音都變調(diào)了，“幫我什么？幫我看著你怎么跟李玲玲談戀愛嗎？”
“幫你當上年級主任?！?/p>
祁同偉一字一頓，讓王建國徹底懵了。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又抬頭看向祁同偉，那表情，無法形容了。
一個學生，說要幫老師當上年級主任？
這……這是何等的荒謬！
他第一反應是這小子在消遣自己，怒火再次沖上頭頂：“祁同偉！你別在這跟我胡說八道！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趕緊給我回去寫檢查！”
祁同偉卻不為所動，甚至連表情都沒變一下。
他太清楚王建國這種人的心理了。
沒錢沒背景，想往上爬，只能靠唯一的救命稻草——學生的學習成績。
如今這根稻草有折斷的風險，他比誰都急。
而自己，現(xiàn)在就要給他另一根，更粗、更結實的稻草。
“王老師，這次評選，您的競爭對手，是二班的劉老師和五班的張老師吧？”
王建國沒說話，但緊鎖的眉頭說明祁同偉說對了。
“劉老師是教導主任的小舅子，張老師聽說前兩天剛給分管人事的副校長送了一臺兩千多塊的大彩電?！?/p>
祁同偉也是看到那個文件，才想起來這件事情。
因為前世，王建國就是競爭失敗后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經(jīng)常打罵學生。
而且經(jīng)常胡言亂語，說別人送禮搶了他的位置，最后被分配到了后勤，下場凄慘。
而祁同偉也正是在看到王建國下場后，才明白，這個世界都是由權力組成的，所以奮發(fā)圖強一直想要進部。
王建國那邊更是震驚。
這些事，他也是費了些功夫才打聽到的。
他沒想到，祁同偉一個學生，竟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您跟他們比，有什么優(yōu)勢？就靠我一個人的成績嗎？”
祁同偉淡淡地笑著，“您要是不想當這個主任，那就算我沒說。我走了，不打擾您了。”
說完，他干脆利落地轉身，作勢要走。
這一招“以退為進”，他在前世的官場上用過無數(shù)次，屢試不爽。
“等等！”
果然，身后傳來了王建國急切的聲音。
他叫住了祁同偉，臉色變幻不定，掙扎了許久，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壓低聲音問：“你……你有什么辦法？”
祁同偉回過身，看了一眼辦公室里其他正在埋頭備課的老師。
他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了一句：“王老師，您覺得，咱倆適合在這兒聊這個嗎？”
王建國瞬間會意。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挺直了腰板，對著祁同偉的背影，用整個辦公室都能聽見的音量，中氣十足地吼道：
“祁同偉！你這次月考成績波動這么大！思想問題也這么嚴重！今天晚上！到我家來！我親自給你補習！”
辦公室里瞬間一片寂靜。
所有老師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齊刷刷地抬起頭，面面相覷。
給祁同偉補習？
那個常年霸占年級第一，把第二名甩開幾十分的尖子中的尖子，需要補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