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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偉，你真的想好了？”
講臺上，班主任王建國的鏡片反射著屋外的陽光，他手里捏著那份蓋著鮮紅印章的文件，像捏著一塊燙手山芋。
“放棄華清大學的保送資格，非要去漢東大學？”
“而且，你連漢東的保送都不要，堅持要自己參加高考？”
王建國一連三問，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回蕩，每一個字都透著濃濃的不解和惋惜。
整個高二（三）班，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那個身影上。
羨慕、嫉妒、疑惑、嘲諷……各種情緒在空氣中彌漫。
高二??！
他們還在為堆積如山的試卷和遙遙無期的未來發(fā)愁，祁同偉竟然已經(jīng)拿到了華清大學的保送資格！
這是什么狗屎運??！
沒人知道祁同偉到底做了什么。
他們只聽說前幾天，幾個穿著特殊制服的人來到學校，和校長、班主任密談了許久。
然后，這份能讓任何一個高中生羨慕到死的文件，就擺在了祁同偉面前。
可現(xiàn)在，他竟然拒絕了。
拒絕了華清，選擇漢東也就罷了，畢竟?jié)h東大學在省內(nèi)也是頂尖學府。
可他連保送都不要，非要憑自己去考？
這不是瘋了是什么？
難道他以為，高二參加高考，還能比得過那些，比他多學習了一年的高三學長？
這不等于白白浪費了國家給的潑天的富貴嗎？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祁同偉緩緩站起身。
他身形挺拔，目光平靜，沒有同齡人的青澀與激動。
“是的，王老師。”
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我想好了，我要自己考?！?/p>
沒有解釋，沒有猶豫。
那份平靜，反而比任何激烈的言辭都更有力量。
王建國看了他許久，最終化作一聲長嘆，擺了擺手：“行吧，你……坐下吧?！?/p>
祁同偉坐下，目光越過一邊的同班學生，望向窗外。
操場上，有學生在打籃球，洋溢著青春的汗水。
真好。
他的思緒卻瞬間被拉扯，像是穿過無盡的時空。
……
孤鷹嶺。
那間破敗的木屋，四面漏風。
屋內(nèi)是他祁同偉，屋外是侯亮平，他們在進行最后的對峙。
“老學長，收手吧，跟我回去自首！”
侯亮平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是急切，也是不忍。
他看著眼前的侯亮平，這個曾經(jīng)的同學，如今的對手，忽然笑了。
笑得蒼涼，笑得悲壯。
“猴子，你我之間，早就恩怨兩清?！?/p>
“陳海的命，我會還。但不是還給你，是還給陳陽?！?/p>
他緩緩舉起手中的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記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審判我！”
“去他媽的老天爺！”
“砰——”
一聲槍響，震徹山林。
祁同偉的意識陷入無盡的黑暗，冰冷刺骨。
他以為這是終結，是自己這個悲劇英雄，對這不公的命運發(fā)出的最后一聲吶喊。
可沒想到，那一句“去他媽的老天爺”，似乎真的起了作用。
老天爺，可能不喜歡挨罵。
沒收他。
……
“老祁！老祁！”
祁同偉的胳膊被人猛地推了幾下，劇烈的晃動將祁同偉從黑暗中拽了出來。
映入眼前的，是明亮的教室。
黑板上寫著一道復雜的函數(shù)解析，講臺上的數(shù)學老師，同樣也是班主任的王建國。
此時正恨鐵不成鋼地盯著他。
祁同偉，作為一個一直是全班第一的尖子，最近不但聽說早戀，這上他的課居然還睡覺？
再這樣下去就廢了！
前途就沒有了！
“祁同偉！你來回答一下，這道題的第三種解法是什么？”
祁同偉站起身，腦子里嗡嗡作響。
前世幾十年的官場沉浮、生死搏殺，早已將這些校園知識掩蓋得一干二凈。
他茫然地看著黑板，一片空白。
“怎么？連這么簡單的題都不會了？”王建國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全年級第一，心思都用到哪去了？”
全班頓時響起一陣壓抑的哄笑聲。
“我看啊，是用到李玲玲身上了吧？”
“哈哈，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王建國臉色更黑了，猛地一拍講臺：“笑什么笑！都給我安靜！”
他瞪著祁同偉，痛心疾首：“坐下！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我非得跟你好好談談，這早戀的危害有多大！”
祁同偉默然坐下，沒有反駁。
同桌趙磊湊了過來，壓低聲音，一臉壞笑：“行啊老祁，當著全班的面，魂兒都被人勾走了？老班喊你半天都沒聽見?！?/p>
他用下巴朝著斜前方努了努。
祁同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正悄悄回過頭，清澈的眼眸里寫滿了擔憂。
李玲玲。
他的高中女友。
前世，他考上了漢東大學，而她卻只考上了一個野雞?？拼髮W。
兩人在那個通訊不發(fā)達的年代，隔著遙遠的距離，感情被現(xiàn)實沖刷得越來越淡，最終無聲無息地分了手。
后來祁同偉和陳陽走到了一起。
再后來，他為了前途，跪在了梁璐的面前。
午夜夢回，他不是沒想起過這張干凈的臉，這段純粹得不含任何雜質(zhì)的感情。
那是他祁同偉一生中，唯一沒有被權力、利益和算計所玷污過的東西。
可他，親手弄丟了。
這一世，他回來了。
回到了一切悲劇都還未開始的時候。
什么趙家，什么跪舔沙瑞金李達康……
那些，不過都是再次通往孤鷹嶺的條條大路罷了。
他不想再走了。
他要換一條路，一條能讓他挺直腰桿，能讓他保護好身邊人的路。
而眼前這個女孩，就是他新路上，最想留住的風景。
祁同偉的眼神，從最初的恍惚，變得無比堅定。
趙磊看著他這副發(fā)呆的模樣，嘖嘖稱奇：“完了完了，老祁，你這真是陷進去了。不過玲玲確實漂亮，雖然學習不太好，但是你倆要是考上一個大學，那可就真是神仙眷侶了。”
祁同偉沒有理會趙磊的調(diào)侃。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李玲玲的身上。
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他灼熱的視線，臉頰微微泛紅，匆忙轉了回去，只留給他一個纖細的背影和微微顫動的馬尾。
真可愛。
祁同偉的身體，也許是重生后年輕了，前所未有地躁動了一會。
“叮鈴鈴——”
下課鈴聲終于響起。
王建國在講臺上重重地哼了一聲：“祁同偉，來我辦公室！”
然而，祁同偉并沒有馬上去。
在全班同學好奇的注視下，他站起身，徑直繞過課桌，走到了李玲玲的座位旁。
正在收拾書本的李玲玲被嚇了一跳，抬起頭看到是他，臉更紅了，小聲問：“祁……阿偉，你……你找我有事嗎？”
周圍的同學都伸長了脖子，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趙磊更是夸張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
祁同偉沒有在意旁人的目光，他俯下身，湊到李玲玲耳邊。
他的聲音很低，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放學后，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