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幽的意識如同沉沒在無光的深海,被無數(shù)滑膩冰冷的觸手纏繞、拖拽。
他感覺自己在下墜,永無止境地下墜,穿過破碎的記憶斷層
——濃煙、火焰、小影伸出的手、枯槁的鳥爪、扭曲的骸骨祭壇、守秘人隼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還有血,浸透了紙條的暗紅血液,流淌在純白走廊上的粘稠血泊,以及那行歪扭惡毒的血字;
‘鑰匙’…找到你了…下一個‘鎖孔’…在‘歸巢’…小影…在等你…
“小影…”
一聲模糊的嗚咽沖破了喉嚨的禁錮。
沈幽猛地睜開眼!
視線花了數(shù)秒才聚焦,不是醫(yī)療站那冰冷無暇的白色天花板,映入眼簾的,是布滿蛛網(wǎng)和污漬的、低矮粗糙的水泥頂棚!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陳年霉味、塵土、動物糞便和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腐爛木頭與鐵銹般的刺鼻氣味,蠻橫地鉆入他的鼻腔!
他躺在一塊冰冷、硌人的硬物上,似乎是廢棄的木板或磚石堆,身下是厚厚一層散發(fā)著潮氣的枯葉和塵土。
四周光線極其昏暗,只有遠(yuǎn)處不知從哪個破洞透進(jìn)來的幾縷慘淡月光,勉強(qiáng)勾勒出巨大、空曠空間的模糊輪廓!
這里是…廢棄福利院的內(nèi)部?
昏迷前的最后一個記憶碎片涌入腦海;他趁護(hù)士送藥,拼著最后一絲清醒,用藏在舌下的半片藥片制造了嘔吐混亂…然后,是隼那張?bào)E然靠近、冰冷銳利的臉,還有她指尖刺向自己頸側(cè)的銀芒…
她沒殺他?還是…他逃出來了?
沈幽掙扎著想坐起來,全身的骨頭如同散了架般劇痛,尤其是胸口和頭部,殘留著被怨念沖擊和藥物雙重蹂躪后的鈍痛和眩暈,他悶哼一聲,動作僵住!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得如同在耳邊的啜泣聲,毫無征兆地鉆進(jìn)了他的耳朵。
“嗚…嗚…好冷…好黑…我要回家…”
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委屈、孤獨(dú)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帶著一種非人的、仿佛被什么東西阻隔的失真感,在死寂空曠的巨大空間里幽幽回蕩,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沈幽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
這個聲音…他絕不會認(rèn)錯,是那個附著在破舊泰迪熊上的孩童亡魂!
它在這里,而且…似乎離他非常近!
幾乎是本能地,沈幽強(qiáng)行壓下身體的劇痛和恐懼,艱難地調(diào)動起一絲殘存的“微光”視野,視野艱難地展開,蒙上了一層灰白的濾鏡。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幾乎凍結(jié)!
他正躺在一個極其巨大的、破敗不堪的廢棄空間中央,這里似乎是福利院曾經(jīng)的集體活動室或食堂!
腐朽斷裂的木桌椅如同巨獸的骨骸,雜亂地堆疊在角落!
破碎的玻璃窗只剩下黑洞洞的框架,像一張張無聲吶喊的嘴。
墻壁上布滿了大片大片剝落的墻皮,露出下面黑乎乎的磚石,上面還殘留著一些模糊不清、色彩黯淡的兒童涂鴉,在灰白視野中扭曲變形,如同猙獰的鬼臉!
而在他的正前方,大約十幾米遠(yuǎn)的地方…
一團(tuán)極其黯淡、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灰白色的光暈,在冰冷的空氣中微微顫動著。光暈的核心,是一個小小的、蜷縮成一團(tuán)的、半透明的小女孩身影!
她穿著破舊單薄的裙子,赤著雙腳,身體因寒冷和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
她將臉深深埋在膝蓋里,發(fā)出那令人心碎的啜泣!
正是泰迪熊里的那個亡魂!
但此刻,她沒有依附在任何物品上,她以純粹的靈體形態(tài),暴露在空氣中!而且,她的狀態(tài)極其不穩(wěn)定,靈體邊緣如同風(fēng)中殘燭般明滅閃爍,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
更讓沈幽頭皮發(fā)麻的是,在這個小女孩亡魂的周圍,在“微光”視界的灰白背景中,他“看”到了無數(shù)極其稀薄、幾乎無法察覺的、更小的、更加黯淡的灰白光點(diǎn)!
密密麻麻,如同夏夜墳場的螢火蟲,布滿了整個巨大的廢棄空間!
每一個光點(diǎn),都散發(fā)著一絲微弱卻純粹的、屬于孩童的恐懼、迷茫和冰冷的絕望!
這里是…無數(shù)迷途孩童亡魂的聚集地!那個泰迪熊里的亡魂,只是其中一個稍微強(qiáng)大些的個體!
“嗚…媽媽…爸爸…你們在哪…我好怕…”
小女孩的啜泣聲再次響起,帶著穿透靈魂的悲傷,在無數(shù)冰冷微光的共鳴下,形成一種微弱卻無處不在的精神壓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沈幽本就脆弱的精神屏障!
沈幽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共情帶來的痛苦如同實(shí)質(zhì)的冰錐,刺入他的心臟!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黑暗和被遺棄的絕望!
他強(qiáng)迫自己冷靜,目光艱難地掃視四周,尋找可能的出口或線索!
活動室的兩端各有一扇門,一扇是厚重的、布滿鐵銹的雙開木門,似乎是通往外面庭院或走廊的主入口。
另一扇則是相對較小的、同樣破敗的木門,歪斜地半開著,門后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不知通向何處!
就在這時!
“沙沙…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如同枯葉摩擦地面的聲音,從活動室深處那片最濃重的黑暗中傳來!
小女孩亡魂的啜泣聲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頭,那張模糊不清的小臉上,瞬間布滿了極致的驚恐!
她小小的靈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受驚的兔子!
“它…它來了??!”
她發(fā)出一聲尖銳到變形的精神尖嘯,這尖嘯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如同實(shí)質(zhì)的冰針,狠狠刺入沈幽的腦海!
幾乎在尖嘯響起的同時,活動室深處那片濃稠的黑暗中,毫無征兆地涌現(xiàn)出一股冰冷粘稠、充滿惡意的灰黑色霧氣!
霧氣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翻滾、凝聚,迅速勾勒出一個模糊扭曲、仿佛由無數(shù)蠕蟲構(gòu)成的巨大黑影輪廓!
黑影無聲地咆哮著,散發(fā)出貪婪的、如同實(shí)質(zhì)的饑餓感,目標(biāo)直指那個瑟瑟發(fā)抖的小女孩亡魂!
沈幽瞬間明白了,這就是泰迪熊兇物規(guī)則的核心!
那個在冰冷森林中追逐迷途者、將其拖入永恒迷宮的“哭泣孩童幻影”的真面目,它是一個捕食者!
專門吞噬這些弱小、迷失的孩童亡魂,將其轉(zhuǎn)化為自身維持存在的養(yǎng)料!
此刻,失去了泰迪熊這個“家”的庇護(hù),小女孩亡魂暴露在外,成了它唾手可得的獵物!
小女孩亡魂發(fā)出更加凄厲絕望的尖嘯,本能地想要逃離,但她的靈體被那股強(qiáng)大的惡意和吸力牢牢鎖定,如同陷入蛛網(wǎng)的飛蛾,只能徒勞地顫抖掙扎!
沈幽的心臟狂跳;來不及思考,幾乎是本能地,他猛地從地上抓起一塊半截的、沾滿塵土的腐朽木板!
他調(diào)動起所剩無幾的意志力,將自己對亡魂的共情、對遺棄的憤怒、以及對自身處境的絕望,全部灌注于這聲嘶吼之中;
“滾開——!”
吼聲在空曠的廢墟中回蕩,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同時,他奮力將手中的木板朝著那翻滾的灰黑色霧氣砸了過去!
木板毫無阻礙地穿過霧氣,砸在后面的墻壁上,碎裂成幾塊。這物理攻擊如同泥牛入海,毫無作用。
但沈幽的吼聲和其中蘊(yùn)含的強(qiáng)烈情感沖擊,似乎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團(tuán)翻滾的灰黑色霧氣猛地一滯,黑影扭曲的輪廓似乎模糊了一下,那股鎖定小女孩亡魂的貪婪吸力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的松動!
就是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
小女孩亡魂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發(fā)出一聲微弱的嗚咽,化作一道黯淡的灰光,猛地朝著沈幽的方向撲了過來!
并非攻擊,而是如同受驚的小獸尋求庇護(hù)!
沈幽下意識地張開雙臂——并非實(shí)體接觸,而是精神層面的接納!
那道微弱的灰光瞬間沒入了他的胸口……
一股冰冷刺骨、帶著無盡悲傷和恐懼的洪流,如同決堤的冰河,瞬間沖入沈幽的意識!
無數(shù)破碎的、屬于小女孩亡魂的記憶碎片瘋狂涌現(xiàn);冰冷的雨夜、陌生的福利院走廊、穿著白大褂的冷漠大人、黑暗狹小的禁閉室、同伴們一個個消失的恐懼!
還有…森林里刺骨的寒冷和永遠(yuǎn)走不出的絕望…以及最后,被那個灰黑霧氣吞噬撕裂的劇痛!
“呃!”
沈幽如遭重?fù)?,身體猛地一顫,眼前發(fā)黑,幾乎再次昏厥!
他死死咬住嘴唇,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強(qiáng)行守住靈臺最后一絲清明,用自己殘破的精神屏障,艱難地包裹住這團(tuán)冰冷絕望的魂火!
小女孩亡魂暫時安全了,躲在了他這具“容器”里,但沈幽的處境卻瞬間惡化到了極點(diǎn)!
他的行為,如同在黑暗的森林里點(diǎn)燃了一堆篝火!
不僅沒能驅(qū)散捕食者,反而徹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并且吸引了更恐怖的獵手!
“吼——!”
一聲低沉、充滿暴怒和貪婪的咆哮,直接在沈幽的識海中炸響!那團(tuán)灰黑色的霧氣徹底狂暴了!
它放棄了無形的姿態(tài),猛地凝聚、膨脹!
霧氣翻滾著,如同沸騰的瀝青,迅速凝結(jié)成一個高達(dá)近三米、完全由蠕動陰影構(gòu)成的巨大孩童輪廓!
這輪廓沒有五官,只有一張撕裂到耳根、不斷滴落著黑色粘液的巨口!
它散發(fā)出遠(yuǎn)比之前強(qiáng)烈百倍的惡意和冰冷,活動室內(nèi)的溫度驟降,墻壁和地面迅速凝結(jié)出厚厚的白霜!
無數(shù)原本在空間中漂浮的、微弱的孩童光點(diǎn),如同受驚的螢火蟲,瞬間熄滅或驚恐地逃向更遠(yuǎn)的角落!
巨大的陰影孩童邁開扭曲的、由粘稠陰影構(gòu)成的雙腿,一步踏出,地面仿佛都在震動!
它無視空間的距離,龐大的身軀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朝著沈幽猛撲過來!
那張滴落著黑液的巨口張開,發(fā)出無聲的貪婪咆哮,目標(biāo)直指沈幽
——或者說,直指躲在他精神核心深處的那團(tuán)小小魂火!
沈幽瞳孔驟縮,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
一道尖銳刺耳、帶著強(qiáng)烈干擾性的高頻嗡鳴聲,毫無征兆地從活動室那扇半開的小門方向傳來!
這聲音并非物理聲響,而是一種直接作用于靈體層面的能量沖擊!
如同無數(shù)根無形的鋼針,狠狠扎向那巨大的陰影孩童……
“吼——!”
陰影孩童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撲向沈幽的動作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的遲滯!
它那由陰影構(gòu)成的臉上,仿佛露出了痛苦和驚怒的表情,龐大的身軀劇烈地扭曲波動起來!
緊接著!
“咻!咻!咻!”
三道刺目的銀白色光束,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精準(zhǔn)無比地從那個小門方向激射而來!
光束并非實(shí)體,而是由高度凝聚的、帶著“凈化”與“驅(qū)散”屬性的純凈能量構(gòu)成!
噗!噗!噗!
三道銀白光束毫無阻礙地洞穿了陰影孩童龐大的身軀!
“嗷——!??!”
一聲凄厲到足以撕裂靈魂的慘嚎在沈幽識海中轟然炸響!
陰影孩童被光束洞穿的位置,如同被強(qiáng)酸腐蝕般冒出大股大股腥臭的黑煙!
構(gòu)成它軀體的蠕動陰影迅速變得稀薄、潰散,它那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戳破的氣球,劇烈地抽搐、萎縮!
僅僅數(shù)秒,這個剛剛還散發(fā)著恐怖威壓的巨大陰影怪物,就徹底崩解、潰散,重新化作稀薄的灰黑色霧氣,發(fā)出最后一聲不甘的嗚咽,如同退潮般迅速縮回了活動室深處那片最濃重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活動室內(nèi),只剩下冰冷的空氣、刺鼻的焦糊味、以及滿地厚厚的白霜!
死寂!
沈幽癱坐在冰冷的地上,劇烈地喘息著,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腔。
冷汗早已浸透了單薄的衣服,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他驚魂未定地望向那扇半開的小門。
昏暗的光線下,一個高挑、冷硬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雕像,靜靜地站在那里。
隼…!
她依舊穿著那身深灰色的守秘人制服,只是肩頭似乎沾染了些許灰塵,短發(fā)一絲不亂,臉色是萬年不變的冷白。
她手中握著一把造型奇特、閃爍著幽藍(lán)金屬光澤的短管武器,槍口還殘留著細(xì)微的能量逸散光芒。
那雙深不見底的墨色眼眸,如同冰封的寒潭,穿透昏暗的空間,精準(zhǔn)地、毫無溫度地鎖定在沈幽身上。
她的目光冰冷、銳利,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失望。
“愚蠢的…自投羅網(wǎng)?!?/p>
她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片摩擦,清晰地傳入沈幽耳中,不帶一絲波瀾,卻比任何斥責(zé)都更讓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你以為,憑你那點(diǎn)可憐的力量和所謂的‘共情’,就能撼動這里的規(guī)則?”
她邁開腳步,無聲地踏入活動室。锃亮的軍靴踩在厚厚的白霜上,發(fā)出細(xì)微的“咯吱”聲,每一步都帶著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壓力。
沈幽看著她一步步走近,看著她手中那把剛剛輕易擊潰了恐怖陰影怪物的武器,看著她眼中那冰封般的冷漠…巨大的挫敗感、劫后余生的虛脫!
以及對自身無能的憤怒,如同毒液般混合在一起,灼燒著他的理智。
尤其是她話語中那種居高臨下的評判,徹底點(diǎn)燃了他壓抑已久的怒火!
“自投羅網(wǎng)?”
沈幽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隼,聲音嘶啞而激動,“是你們!是你們把我當(dāng)成誘餌!
你們早就知道‘歸巢’是什么地方,你們早就知道這里有東西!
你們故意讓我?guī)е莻€碎片,故意讓我成為燈塔,引他們出來!是不是?!”
他指著活動室深處那片吞噬了陰影孩童的黑暗,又指向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那里還殘留著小女孩亡魂帶來的冰冷刺痛;“你們想抓‘遺骸之手’的人!
想找到他們的據(jù)點(diǎn),你們根本不在乎我會不會死,不在乎青石巷那個張雅,也不在乎小影,你們只在乎你們的任務(wù),你們的‘界限’!”
隼的腳步停在沈幽面前幾步遠(yuǎn)的地方,居高臨下的目光俯視著他,如同在看一只在陷阱中徒勞掙扎的困獸。
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解讀的漣漪,快得如同錯覺。
“情緒化只會讓你死得更快,”她的聲音依舊冰冷,沒有絲毫辯解的意思,仿佛沈幽的指控?zé)o關(guān)緊要。
“‘歸巢’是陷阱,沒錯,但布置陷阱的,從來不是守秘人?!?/p>
她微微側(cè)頭,目光掃過活動室墻壁上那些在昏暗光線下扭曲變形的兒童涂鴉,最終定格在某個角落,
——那里,剝落的墻皮下,隱約露出一個被刻意劃刻上去的、線條扭曲的鳥爪符號!
符號的刻痕很深,邊緣還殘留著早已干涸發(fā)黑的、類似血跡的污漬!
“這里是‘遺骸之手’早期最重要的‘育嬰所’之一,”隼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冰冷的、挖掘真相的殘酷,“他們在這里篩選‘純凈’的孩童靈魂!
用恐懼、孤獨(dú)、虐待…最純粹的負(fù)面情緒去‘雕琢’他們,就像雕琢那些星隕砂原礦!
合格的,成為承載強(qiáng)大怨念的‘容器’胚胎,或者…像陳默那樣,被精心設(shè)計(jì)成制造‘基石’的祭品,不合格的…或者失去價(jià)值的…!”
她的目光掃過地面上那些幾乎看不見的、代表著無數(shù)消散亡魂的黯淡光點(diǎn)殘留,最后落在沈幽劇烈起伏的胸口
——那個暫時被他精神包裹住的小女孩亡魂所在的位置。
“則被遺棄在這里,成為‘守門犬’的飼料,維持著這個廢棄巢穴最后的‘規(guī)則’運(yùn)轉(zhuǎn)!
那個陰影,就是無數(shù)失敗者怨念的聚合體,也是‘歸巢’的第一道鎖?!?/p>
她頓了頓,冰冷的視線重新聚焦在沈幽臉上,如同兩把手術(shù)刀,“而那個小女孩的亡魂,她之所以能‘回家’,之所以能觸發(fā)規(guī)則,引你前來…是因?yàn)樗旧恚褪谴蜷_‘歸巢’真正核心的…第二把‘鑰匙’!”
沈幽如遭雷擊,巨大的信息量如同冰水當(dāng)頭澆下,瞬間澆滅了他的怒火,只剩下徹骨的寒冷和荒謬感!
鑰匙…又是鑰匙,他自己是一把鑰匙,這個小女孩亡魂,也是一把鑰匙?這該死的“歸巢”,到底有多少把鎖?!
“他們知道你會來,沈幽?!?/p>
隼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宣判的冷酷,“‘血爪’的突襲,血字紙條的指引,甚至包括你體內(nèi)那把‘鑰匙’與星隕砂的共鳴被激活…都是計(jì)劃的一部分!
他們利用你的弱點(diǎn)——你對亡魂的共情,你對妹妹的執(zhí)念
——引導(dǎo)你,讓你心甘情愿地帶著另一把‘鑰匙’,主動踏入這個為他們準(zhǔn)備好的‘鎖孔’!”
她抬起手中的能量武器,幽藍(lán)的槍口并非指向沈幽,而是指向活動室深處那片吞噬了陰影的濃重黑暗。
“現(xiàn)在,門衛(wèi)被你體內(nèi)的‘鑰匙’驚退了,第二把‘鑰匙’也送到了。
‘鎖孔’…就在里面。”隼的目光銳利如刀,刺入沈幽混亂的眼底,“他們,或者他們想要讓你看到的東西,就在‘歸巢’的最深處,等著你親手去打開那扇門!”
她微微側(cè)身,讓開了通往那扇半開小門的路,動作干脆利落,不帶任何情緒。
“選擇權(quán)在你!”
她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寒風(fēng),吹過沈幽僵硬的身體,“繼續(xù)向前,推開那扇門,看看‘遺骸之手’為你準(zhǔn)備了什么‘驚喜’,或者…”
她的目光掃過沈幽胸口,那里正傳來小女孩亡魂微弱卻清晰的恐懼悸動!
“帶著這把‘小鑰匙’,現(xiàn)在跟我離開,守秘人會確保她的‘安全’,”
離開?帶著小女孩亡魂離開?守秘人的“安全”?
沈幽想起青石巷張雅的“消失”,想起林教授被接管的研究資料…所謂的“安全”,不過是換一個囚籠!
而向前…
小影…血字紙條上說小影在等他!雖然明知極可能是陷阱,但那是他十年夢魘中唯一的執(zhí)念!
還有這無數(shù)消散在此的孩童亡魂的哀鳴…還有陳默、老王、張雅…的血債!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蟒纏繞著他的心臟,勒得他幾乎窒息。
但一種更深的、混雜著憤怒、不甘和一絲渺茫到近乎絕望的希望的火焰,卻在恐懼的冰層下瘋狂燃燒!
隼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冰冷的界碑,手中的武器低垂著,槍口的幽藍(lán)光芒如同擇人而噬的獸瞳。
她在等待。等待沈幽做出選擇,踏入深淵,或者…接受守秘人的“庇護(hù)”,
時間仿佛凝固,活動室內(nèi)死寂無聲,只有沈幽粗重如風(fēng)箱般的喘息,和小女孩亡魂在他精神深處傳遞出的、微不可察的恐懼嗚咽!
冰冷的空氣,厚重的灰塵,若有若無的孩童啜泣殘響,還有隼那如同實(shí)質(zhì)的、充滿壓迫感的冰冷目光…這一切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將沈幽死死困在命運(yùn)的十字路口!
他顫抖著,支撐著劇痛的身體,緩緩地…站了起來!
目光,越過隼冰冷的肩頭,死死地盯住了那扇半開著的、通往更深黑暗的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