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抓起丟在洞口的族譜,緊緊抱在懷里,頭也不回地朝著家的方向,在銀亮的月光下撒腿狂奔!
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咚咚咚地敲打在他自己的心坎上。
一直跑回自家那低矮的院墻外,他才敢停下來,扶著冰冷的土墻,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冰冷的空氣灌進肺里,刺得生疼。
他側耳傾聽,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父親隱約的鼾聲。
他像做賊一樣,悄無聲息地推開自己那扇破木門,閃身進去,反手輕輕插上門栓,動作快得像一陣風。
背靠著冰涼的門板,他這才感到后怕,冷汗早已浸透了單薄的里衣,黏糊糊地貼在背上。
他摸索著走到自己睡覺的土炕邊,小心翼翼地把懷里那個沾滿青苔、灰塵和泥污的“寶貝”放在炕沿上。
月光從窗戶紙的破洞漏進來,正好照在上面。
這玩意兒……真能修仙?
李青河借著微光,仔細打量。
這所謂的族譜,根本不是什么書卷,更像是一截老樹根!黑黢黢的,表面坑坑洼洼,覆蓋著厚厚一層滑膩膩、濕漉漉的青苔,散發(fā)著濃重的河底淤泥般的腥腐氣味。
他皺著眉,忍著惡心,用手指一點點摳掉表面的青苔和泥塊,下面露出的材質(zhì),是一種極其致密、顏色深得發(fā)黑的木頭,觸手冰涼,沉甸甸的,感覺比石頭還硬。
情報說……子夜三刻,置于月華之下……
他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又低頭看看炕沿上這截黑黢黢、臟兮兮的“老樹根”,心里一陣打鼓。
這玩意兒,怎么看都像是河底沉了八百年的爛木頭!真能顯露出什么法門?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越來越深,村子里最后一點模糊的聲響也徹底消失了,只剩下無邊的寂靜和窗外清冷的月光。
【子時三刻】
這個念頭在李青河腦中一閃而過。
他猛地一個激靈,像是被無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瞬間清醒過來。
他深吸一口氣,抱起那截沉甸甸、冰涼涼的“老樹根”,赤著腳,悄無聲息地走到窗前。
窗戶是舊式的木格窗,糊著早已泛黃發(fā)脆的窗紙。
他找到窗紙上一個稍微大些的破洞,小心翼翼地將這截“陰沉木心”的一端,從那破洞里伸了出去,穩(wěn)穩(wěn)地擱在窗外的窗臺上。
確保它完全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然后,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截暴露在月光中的木頭。
一秒……兩秒……三秒……
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月光還是那樣清冷,木頭還是那樣黑黢黢、死氣沉沉。
李青河的心一點點往下沉,難道情報錯了?
難道自己費這么大勁,差點淹死又冒險偷出來的,真的只是一截泡爛了的破木頭?
就在他幾乎要對手里這截木頭失去興趣的時候!
異變陡生!
那截暴露在月光中的陰沉木心表面,那些坑洼不平的紋理深處,像是被無形的筆觸瞬間點亮!無數(shù)極其細微、如同螢火蟲般的淡藍色光點,驟然浮現(xiàn)出來!
這些光點并非靜止,而是像無數(shù)擁有生命的微小精靈,沿著木頭表面那些看似雜亂無章的紋理,開始急速地流淌、匯聚!
淡藍色的光流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它們不再是無序的散點,而是匯聚成了一道道纖細卻無比流暢的光線!
這些光線彼此勾連、纏繞、組合,以一種玄奧莫測的方式,在巴掌大的木頭截面飛快地勾勒出一個個復雜的、如同蝌蚪般扭動的文字!
不!那不是普通的文字!它們扭曲著,跳躍著,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感,仿佛有生命的水流在月光下奔涌!
李青河的眼睛瞪得滾圓,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讓那聲驚呼沖出來!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那些淡藍色的光字流轉速度極快,卻詭異地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底,如同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
【秋月江河養(yǎng)氣訣】
【月華如水,引氣入體。意守丹田,如抱明月。觀江河之奔涌,感潮汐之漲落……】
【……氣如溪流,初時涓涓,匯入丹田,漸成江河……】
【天啟啟靈……鑄就玄輪,周天運轉……生生不息】
口訣不長,只有寥寥數(shù)百個奇異的、流淌著月華般光輝的文字,它們并非靜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木頭上流轉、沉浮,散發(fā)著一種清涼、浩瀚又充滿生機的氣息。
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言喻的韻味,仿佛蘊藏著江河奔涌、月照大千的宏大景象。
李青河看得如癡如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腦,巨大的狂喜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玄妙感沖擊著他!他貪婪地、拼命地記憶著每一個字,每一個光點流轉的軌跡,生怕漏掉一絲一毫!
這就是修仙的法門!引氣入體!他終于摸到了門徑!
就在這時!
“吱呀——”
身后那扇破舊的木門,毫無征兆地被推開了!
一道昏黃搖曳的油燈光芒,瞬間刺破了屋內(nèi)的黑暗,也無情地打斷了那截陰沉木心上流轉不息的光字!淡藍色的光流如同被驚擾的螢火蟲群,驟然潰散、熄滅!木頭瞬間又變回了那截黑黢黢、毫不起眼的死物!
李青河嚇得魂飛魄散,渾身汗毛倒豎!他猛地轉過身,心臟幾乎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門口,站著母親李張氏。
她披著一件單薄的舊外衣,手里端著一盞小小的油燈,昏黃的光暈映著她那張布滿擔憂和困倦的臉。
她的眼睛因為突然的光線瞇縫著,帶著剛被驚醒的茫然,目光先是落在李青河驚惶失措的臉上,然后順著他的動作,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手上——那截剛從窗外縮回來、還沾著泥污和青苔的黑木頭,以及那扇被捅破的窗戶紙。
“青河?”張氏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和不解,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滿是心疼和困惑,“大半夜的,你抱著個啥?咋把窗戶紙捅這么大個窟窿?凍著了咋辦?”
她的目光緊緊盯著李青河和他手里那截臟兮兮的“樹根”,又疑惑地掃了一眼那破洞的窗戶。
李青河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冷汗刷地一下又冒了出來,瞬間浸透了后背!
他下意識地把那截木頭往身后藏,嘴唇哆嗦著,喉嚨發(fā)干,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完了!被發(fā)現(xiàn)了!該怎么解釋?說自己去祠堂偷了祖宗的東西?說這爛木頭能發(fā)光有仙法?
盜竊的恐慌驚住了他,臉色在油燈昏黃的光線下,白得像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