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像上了發(fā)條。
白天在學(xué)校上課,一到晚上就跑到秦怡的工作室。
她像個嚴(yán)厲的導(dǎo)師,把一整套珠寶鑒定的入門知識,用最快、最直接的方式灌輸給我。從各種寶石的基本物理特性,到不同儀器的操作方法,再到分辨各種仿制品的技巧。
我學(xué)得很快。就像秦怡說的,我學(xué)美術(shù)的底子,在分辨顏色、紋理、光澤這些細(xì)微差別上,有天然的優(yōu)勢。很多東西,她點(diǎn)一下,我就能明白。
而我,也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秦怡。
不是直播里那個高冷毒舌的女王,也不是那天在窄巷里會臉紅的女孩。
工作時的她,專注、嚴(yán)謹(jǐn),甚至有點(diǎn)偏執(zhí)。為了一個數(shù)據(jù),她可以對著光譜儀耗上三四個小時。為了求證一個細(xì)節(jié),她會翻遍十幾本厚得像磚頭一樣的專業(yè)書籍。
她很累。我能看出來。她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眼下的黑眼圈越來越重。她靠著一杯接一杯的黑咖啡提神,胃也因此不太好,我好幾次看到她捂著肚子,臉色發(fā)白。
我開始每天從學(xué)校食堂給她帶飯。一開始她拒絕,后來拗不過我,也只能接受。
我們會一邊吃飯,一邊討論金鳳凰的案子。
我們不僅分析了那顆「海之淚」仿品的成分,還順藤摸瓜,在網(wǎng)上找到了好幾個疑似的賣家。但那些賣家都很狡猾,用的都是假身份,發(fā)貨地也一直在變。
線索,一次又一次地?cái)嗟簟?/p>
「金鳳凰很聰明?!骨剽粗鴿M是資料的白板,揉了揉眉心,「她建立了一個很嚴(yán)密的銷售網(wǎng)絡(luò),最核心的源頭,她從不讓外人接觸?!?/p>
「那怎么辦?」我有點(diǎn)沮喪。
「急什么?!骨剽戳宋乙谎?,「她越是這樣,就說明她越心虛。狐貍尾巴,總會露出來的?!?/p>
她雖然這么說,但我知道,她比我還急。
這天晚上,我們又忙到深夜。我趴在桌上,看著她操作一臺紅外光譜儀,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件外套。是她的。還帶著她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
她就坐在我對面,靜靜地看著我。桌上的臺燈,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光。
「醒了?」她問。
「嗯?!刮矣悬c(diǎn)不好意思,坐直了身體,「幾點(diǎn)了?」
「快兩點(diǎn)了?!顾f,「你明天還有課,回去吧?!?/p>
「那你呢?」
「我再看會兒資料?!?/p>
我看著她疲憊的臉,心里一陣發(fā)堵。
「秦怡?!刮业谝淮芜@么叫她的名字,而不是「秦小姐」。
她愣了一下,看著我。
「別太拼了?!刮艺f,「你師父的仇要報(bào),但你自己的身體也重要?!?/p>
她沒說話,只是看著我。看了很久。
然后,她忽然笑了。很淺,但很溫暖的笑。
「知道了?!顾f,「跟個小管家公一樣?!?/p>
我的臉一熱。
那天晚上,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腦子里全是她笑的樣子。
我好像,真的栽了。
第二天,秦怡突然給我發(fā)了條信息。
【今晚八點(diǎn),開直播?!?/p>
我心頭一跳,立刻回過去:【要攤牌了?】
【不。】她回得很快,【是演戲?!?/p>
晚上七點(diǎn)半,我趕到工作室。
秦怡已經(jīng)化好了妝,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裝套裙。和平時不一樣,妝容很精致,很有攻擊性。紅唇,上挑的眼線,讓她看起來像一個即將走上戰(zhàn)場的女王。
「你來了?!顾吹轿?,遞給我一個本子,「這是今晚的流程,你記一下?!?/p>
我接過來一看,愣住了。
流程很簡單。八點(diǎn)直播開始,她會先用半個小時,講解一些常見的珠寶騙局。然后,在八點(diǎn)半,她會「不小心」說漏嘴,提到「海之淚」的鑒定結(jié)果,并且暗示,她已經(jīng)掌握了金鳳凰造假的證據(jù)。
「你這是……引蛇出洞?」我問。
「對?!骨剽c(diǎn)頭,「金鳳凰肯定會看我的直播。我要讓她知道,我手里有『王牌』了。她一急,就會去找那個最核心的貨源。只要她動,我們就有機(jī)會抓住她的尾巴。」
「可這樣太危險(xiǎn)了!」我急了,「她要是狗急跳墻怎么辦?她會直接來找你麻煩的!」
「她不敢?!骨剽难凵窈芾?,「在明面上,她不敢動我。她只會去處理那個『尾巴』,來個死無對證?!?/p>
「那你要怎么追蹤她?」
「這就需要你了?!骨剽粗?,「直播的時候,你就待在后臺,幫我監(jiān)控網(wǎng)上的輿論。直播一結(jié)束,你就立刻去金鳳凰的店附近盯著。記住,不要被發(fā)現(xiàn)。只要看到她有異常的舉動,比如深夜出門,或者見了什么可疑的人,馬上通知我?!?/p>
她把一個很小的、像紐扣一樣的東西遞給我?!高@是定位器和竊聽器。如果情況緊急,想辦法把它放到金鳳凰的車上或者包里?!?/p>
我看著手里的東西,感覺有千斤重。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幫忙了。這是在做臥底,是在犯罪的邊緣試探。
「怕了?」秦怡問。
我看著她。燈光下,她的眼睛里有一種決絕的光。
我搖搖頭。「不怕?!?/p>
八點(diǎn)整。
直播準(zhǔn)時開始。
「大家好,我是秦時明鑒,一個只說真話的珠寶鑒定師?!?/p>
秦怡坐在鏡頭前,瞬間進(jìn)入了狀態(tài)。她專業(yè)、自信,氣場全開。
我坐在后臺的電腦前,看著直播畫面里的她,又看著實(shí)時上漲的在線人數(shù)。一萬、五萬、十萬……
我知道,全網(wǎng)都在看著她。
而很多人,可能都想看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