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被點燃了。
死人山的輪廓在血紅的天幕下扭動,像潑在天穹上的一大桶黏稠污血,沉甸甸地往下流淌。火光來自坳口。不是一家一戶的灶膛火,不是失火的柴垛火,而是數(shù)十、不,是數(shù)百朵幽綠泛藍(lán)的**磷火**!它們懸浮在陳家坳村口那片光禿禿的曬谷場上空,如同從地獄深處浮升的、冰冷燃燒的鬼眼,森然俯視著下方螻蟻般驚恐?jǐn)€動的人群。
空氣里塞滿了聲音。
撕心裂肺的哭嚎,瘋狂撞擊耳膜的鑼聲,撕破喉嚨的“起火了!鬼火!”的嚎叫……每一種聲音都像銹蝕的鈍刀,狠狠刮擦著緊繃欲斷的神經(jīng)。
還有另一種聲音,穿透所有喧囂的死寂——火焰燃燒的“噼啪”聲。但這不是木頭在火焰中裂開的輕快爆響。而是粘稠的、仿佛燃燒著半凝固油脂的、夾雜著細(xì)小**骨裂**爆鳴的沉悶“噗噗”聲??諝庵袕浡鴽_鼻欲嘔的、混合了**焦臭肉脂**、**燒焦毛發(fā)**、**炙烤朽木**、以及被高溫強(qiáng)行蒸騰釋放的、來自腐尸棺木深處**千年墓苔**的濃烈**腥膻**!
陳山娃的腳像陷進(jìn)了陳年老窯坑底部那滑膩冰冷的黑泥潭。不是軟弱,而是每一步都踩在**無形凝固的恐懼**上。他被人流裹挾著,踉蹌沖向坳口那片混亂的、燃燒的空地。每一次足踝陷入冰冷泥濘的觸感剛剛清晰,立刻又被一種源自腳下更深處的、如同**萬人坑凍土層**深處傳來的、帶著骨髓腐味的**陰寒氣流**猛地頂開!讓他幾乎無法踏實地面。肩胛深處那團(tuán)沉甸甸的異物在奔逃人潮的慘嚎和烈火燃燒的刺鼻氣味交織中,開始傳來一陣接一陣**沉甸甸的搏動**!每一次搏動都伴隨一絲極細(xì)微、卻冰冷如刀尖刮擦骨縫的**麻癢擴(kuò)散**。他眼角的余光掃過身旁尖叫奔逃的村民——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那團(tuán)在冰冷磷火映照下顯得格外孱弱、混亂的“活氣”,此刻竟像最細(xì)微的塵埃,被肩胛深處異物的搏動若有若無地**牽扯**著。
“跑…跑??!”
“燒…燒到我家祠堂邊上的草垛了!”
“天殺的鬼火……救命?。 ?/p>
混亂的人流在坳口那一片相對開闊的曬谷場邊緣被生生堵住。前方的人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猛地剎住腳步,發(fā)出更凄厲的哭嚎。推搡、擠壓、咒罵、絕望的哀求聲浪幾乎掀翻了沉重的血色夜空。
陳山娃奮力從人潮的縫隙中擠上前。那無形屏障帶來的窒息感驟然強(qiáng)烈!仿佛無數(shù)根**冰冷的蛛絲**瞬間纏裹全身,勒緊口鼻!他瞳孔驟然收縮——
空地上方,那片懸浮的、綠焰幽幽的磷火之下,多了一些“東西”。
它們無聲地矗立在被磷火染成鬼魅底色的空地上。**四**道身影。不,不能稱之為“身影”。那只是四具勉強(qiáng)保持著人形輪廓的**枯朽之物**!
骨架!被一層薄如蟬翼、幾乎呈半透明暗灰色、布滿裂紋如同劣質(zhì)陶片的**腐肉緊貼**著的骨架!骨頭表面呈現(xiàn)出一種被深埋泥沼太久、吸收了過多**陰晦穢氣**的**濕膩黝黑**,在幽綠磷火的跳躍下,閃爍著污濁的光澤。幾縷干枯灰白、粘附著泥土草屑的“頭發(fā)”如同某種惡心的寄生物,稀疏地覆蓋在額骨上方裂開的頭蓋骨縫隙里。它們眼眶位置空空如也,只有兩團(tuán)針尖大小、凝固不動、如同淬煉過的**黑曜石顆粒**般純粹的暗點,仿佛能將光線都吞噬進(jìn)去!黑點深處沒有一絲光亮,只有一種令人骨髓凍結(jié)的**虛無**。
每一具“枯骨腐兵”僵硬枯槁的手爪中,都緊握著一根通體慘白、微微彎曲、如同取自某種大型野獸**腿骨打磨而成的骨笛**!骨笛表面密布細(xì)小的孔洞,此時正噴涌出大股大股幽綠泛藍(lán)的磷火!磷火順著它們僵硬手臂的動作軌跡向上方懸浮著匯去,如同四根連接幽冥與現(xiàn)世的慘綠火道!
它們在燒!
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牽線傀儡,遲緩、卻異常精準(zhǔn)地?fù)]動著骨笛!磷火匯聚的軌跡并非無序,而是被牽引著,如同巨大的、幽綠黏稠的畫筆,**舔舐、涂抹**在曬谷場邊緣的幾座房舍、牲口棚和堆積的柴垛上!那些看似普通的火焰只要一沾上幽綠磷火,立刻爆發(fā)出幾倍于尋常的猛烈,發(fā)出那種粘稠油膩的“噗噗”爆燃聲!火光跳躍之處,木頭瞬間碳化成焦黑粉末,墻皮爆裂卷曲剝落,露出里面干裂的土坯,隨即又被更熾烈的幽焰覆蓋!燃燒的不僅僅是物質(zhì),空氣被燒灼出的扭曲波紋中,甚至能看到一絲絲極其細(xì)微的、**混雜著哭嚎扭曲人臉輪廓的暗色煙氣**被高溫強(qiáng)行剝離出來,瞬間又被那冰冷的骨笛吸走!
“鬼…鬼仆!那是死人山的燒火鬼!”人群里一個破了音的老嗓嚎叫著,恐懼如同瘟疫炸開!
“救命!救救我家的牛棚??!”鐵牛叔雙目赤紅,渾身肌肉繃緊如鐵塊,抓起腳邊一根粗壯的搗糞棒槌就要往前沖!
“別去!鐵牛!別過去!那是邪物!”陳阿婆死死拽住兒子布滿青筋的手臂,枯槁的臉龐毫無人色,干癟的眼窩里只剩驚恐的淚水沖刷著深深皺紋。
人群的恐懼與絕望如同狂暴的潮水,狠狠撞擊在陳山娃的神經(jīng)上。肩胛深處那搏動感驟然加??!每一次搏動,都帶起一片**針扎般的冰冷刺痛**!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感覺”到,前方空地中央、四具枯骨腐兵圍攏拱衛(wèi)之地的上空,那片被血污般濃重的扭曲天色遮蔽的位置——有一個**巨大的空洞**!一個如同深淵般、貪婪地吞噬著下方所有混亂、驚恐、絕望的“空洞”!那空洞散發(fā)出一種讓他骨髓深處異物都為之顫栗、既排斥又**隱隱興奮**的寒流!與肩胛深處的搏動產(chǎn)生著一種隔著層層粘稠冰水般的**遙遠(yuǎn)共振**!
也就在此時!
“嗚嗚——嗚嗚嗚——!”
一聲凄厲稚嫩、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孩童尖嘯,猛地撕裂了混亂的音浪!就在鐵牛叔和陳阿婆身后幾步處,一個約莫五六歲的鼻涕娃因巨大的驚恐和推擠,腳下一滑,狠狠摔倒在冰冷泥濘的地上!劇烈的疼痛和滅頂?shù)目謶炙查g讓他爆發(fā)出不成人聲的哭嚎!那聲音里裹挾的、只屬于最純真生命最深處的驚恐和絕望,如同一根滾燙的鐵針,狠狠刺入所有人被恐懼麻痹的神經(jīng)!
也刺入了那片正瘋狂吞噬“情緒”的“空洞”中心!
“嗡——!”
空氣驟然發(fā)出低沉如同巨大朽木棺槨內(nèi)壁震動的悶鳴!
陳山娃大腦“嗡”的一聲!如同被萬斤巨錘狠狠砸中!肩胛骨深處那團(tuán)搏動的異物,仿佛嗅到了腥味的餓狼,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冰冷貪婪**!一股無可匹敵的、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吸力漩渦**,以他為原點,不受控制地猛然張開!
“啊!”
“嘶——!”
以那個摔倒哭嚎的鼻涕娃為中心,周圍離得最近的七、八個村民同時發(fā)出了短促的驚呼!他們臉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瞬間消失!身體像被抽掉了筋骨的麻袋,軟軟地?fù)u晃了一下!一個離鼻涕娃最近的中年漢子,腳步虛浮踉蹌了幾步,原本驚恐圓瞪的眼珠瞬間蒙上一層灰敗的死氣,嘴唇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直挺挺向前撲倒!
而那個鼻涕娃撕心裂肺的哭嚎,在剛達(dá)到最高音調(diào)的那一個瞬間——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冰冷巨手狠狠扼住了咽喉!
“嗝——”
哭聲戛然而止!他那張因劇痛和恐懼扭曲的小臉上,還凝固著絕望的表情,但身體卻如同斷了電的木偶,軟軟地癱在泥水里,只有胸腔以一個極不自然的頻率微微起伏著,如同擱淺的魚。原本布滿汗水和泥漿的稚嫩小臉上,此刻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了一層**冰涼的青白**!那青白中帶著一絲不祥的**霜灰色澤**!
“虎子!”鐵牛叔目眥欲裂,撕心裂肺地狂吼!他猛地甩開母親死死拖拽的手臂,血紅著眼睛,揮舞著那根沉重的搗糞棒槌,踏著同伴軟倒的身體前方空出的位置,如同瘋狂的牯牛,朝空地邊緣、離得最近的一具正揮動骨笛噴吐磷火的枯骨腐兵悍然撲去!棒槌帶起的沉悶風(fēng)聲,裹挾著一個父親最原始的狂怒與暴戾!
“孽障!”
“妖人!”
“弄死它!”
鐵牛叔的舉動瞬間點燃了部分同樣被恐懼和憤怒逼到絕境村民的血性!幾個后生仔瞪著猩紅的眼睛,抄起手邊能找到的鋤頭、扁擔(dān)、柴刀,緊隨其后,發(fā)出野獸般的嚎叫,越過倒伏的同伴,撲向另外幾具枯骨腐兵!
恐懼、絕望、憤怒、殺意!各種激烈的、滾燙的**生靈之氣**如同潑入沸油的冷水,瞬間在這小小的曬谷場邊緣炸開!
陳山娃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肩胛深處那貪婪的冰冷漩渦在被強(qiáng)行壓制了一瞬后,如同被投入滾油的一勺冷水,驟然被激化膨脹!更加**狂暴**的吸扯感從全身每一個毛孔滲透出來!冰與火的劇烈沖突在他體內(nèi)激蕩!村民沖出的狂怒血氣如同最烈的毒藥在誘惑著那深埋的異物!腳下原本冰冷堅硬的泥土,瞬間被擴(kuò)散出的寒氣凍結(jié)板結(jié)!
就在這村民暴起沖擊、殺氣如沸的瞬間!
曬谷場中央,四具枯骨腐兵圍攏的空隙之上,那片如同凝固污血般的濃重云層,猛地向內(nèi)塌陷收縮!
仿佛一只遠(yuǎn)古巨獸的眼瞼驟然睜開!
空氣如同破碎的琉璃,無聲地撕裂開一道幽邃的縫隙??p隙邊緣翻卷著渾濁不堪的、如同**腐爛淤泥混合血塊**凝聚的粘稠渦流。一個身影從那仿佛連接著九幽黃泉最深處的縫隙中,**一步踏出**!
時間,似乎被粘稠的空氣凍結(jié)了一瞬。
現(xiàn)身者異常高大,幾乎超出常人半個身軀。一件通體漆黑、毫無光澤、如同剛從陳年棺槨底部扒出的裹尸布般的**長袍**披掛在枯高的骨架上。寬大的兜帽陰影濃重,完全籠罩了頭臉,只露出一個下頜骨的輪廓——不,那甚至不是完整的下頜骨。只是幾截呈現(xiàn)出**深黑玉石光澤**的、如同某種爬蟲類殘破化石般的巨大骨節(jié)!骨節(jié)邊緣附著著少許早已干癟炭化、紋理模糊的**深褐色筋肉**痕跡,在磷火幽光照耀下反射出冰冷堅硬的光澤!
他腳下仿佛虛踩著無形的階梯,就那么詭異地懸停在離地三尺的空中。一股難以言喻的、超越了下方幽綠磷火腐臭的、更加純粹的**靈魂腐臭味**如同實質(zhì)般彌漫開來!那是一種從**骨髓最深處**爛透、**神魂**被千萬年時光與怨毒反復(fù)**熬煮凝練**后散發(fā)出的**終極死寂與冰寒**!
枯骨腐兵們瞬間停止了一切動作!如同被無形的力量釘死在地面的木樁!僵硬地垂下骨臂!那慘白骨笛中噴涌的幽綠磷火也隨之凝固!原本舔舐房舍的綠色火舌如同被瞬間凍結(jié)!整個喧囂燃燒的世界仿佛被他現(xiàn)身帶來的無形重壓猛地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的嘈雜——哭嚎、尖叫、喘息、火焰燃燒的爆裂——都被一種更宏大的、源自空間本身的**深寒死寂**淹沒了。
懸空的黑袍身影毫無表情——那陰影深處似乎根本沒有容納“表情”的位置。只有那化石般的漆黑下頜骨微微抬起,朝著下方村民暴起沖擊的方向,特別是已經(jīng)沖到枯骨腐兵近前、揮舞重棒欲砸的鐵牛叔,發(fā)出了一聲極其古怪的顫音。
聲音并非通過空氣震動傳遞。
它像是無數(shù)根被千年寒冰凍結(jié)在一起的、細(xì)小枯骨相互**高頻摩擦**發(fā)出的細(xì)微噪音!又仿佛是被硬生生**折斷**的千萬根骨刺在靈魂層面尖銳刮擦疊加產(chǎn)生的**精神沖擊**!尖銳!冰冷!帶著一種**審視**與**界定**的力量,無視距離,直接鉆入每一個人的顱骨最深處:
“——邪軀!”
這非人非獸的恐怖磨骨音尚未落下,那漆黑兜帽陰影里兩點驟然亮起的微光,如同兩點被永恒寒獄淬煉過的、能刺穿靈魂的冰藍(lán)幽焰,猛地投射下來!
目標(biāo)不是暴怒的鐵牛叔!不是任何沖出的村民!
是站在人群前方、身體深處正爆發(fā)出劇烈冷熱沖突、眼瞳中尚未完全褪去震驚之色的陳山娃!
“……活源……竊取……”
那冰冷尖銳的磨骨聲再響!這一次,聲音里帶著一絲**洞穿一切虛偽**的殘忍與狂喜!每一個字音都像是一根沉重冰冷的墓碑石,狠狠砸在陳山娃的心尖!每一個字音都精準(zhǔn)無比地挑動了他肩胛深處那正在瘋狂搏動的異物!
“陳家坳……福兮……禍兮……”
磨骨聲帶著一種掌控全場的戲謔!懸空的身影那只一直隱藏在寬大漆黑袖袍中的手——一只僅剩下三根指骨、骨節(jié)粗大猙獰、通體呈現(xiàn)出和下頜骨一樣**深黑玉石光澤**的手爪,如同從沉睡中蘇醒的九幽魔爪,緩緩抬了起來!
食指!那根閃爍著幽黑金屬冷光、長得出奇、如同某種異類毒蟲尾針的**指骨**,無聲地抬起!
沒有指向暴起的鐵牛叔。沒有指向那些絕望沖來的村民。
而是穩(wěn)穩(wěn)地!精準(zhǔn)得如同最致命的鍘刀!隔空!點向了人群前方那個剛剛因為孩童倒下而引發(fā)生機(jī)混亂、此刻正被恐怖冰火沖突折磨的少年!
那根漆黑指骨點出的瞬間——
一股源自九幽黃泉最底層的、**凝練到極致**的森寒惡意,如同無形的冰冷標(biāo)槍,瞬間跨越空間,直刺陳山娃眉心!與此同時,下方四具如同雕像般的枯骨腐兵眼眶里的那兩點凝固的黑石瞳仁,猛地同時轉(zhuǎn)向,瞬間鎖死目標(biāo)!
“呼——!”
剛剛凝固在柴垛、棚屋上的幽綠磷火仿佛被無形的狂風(fēng)猛烈催動!瞬間膨脹暴漲!熾烈數(shù)倍的火龍瞬間脫離了它們附著燃燒的房舍!如同數(shù)十條被囚禁萬年的毒蛟掙脫鎖鏈!帶著焚盡一切的狂怒!匯聚!擰轉(zhuǎn)!在空中化作一片鋪天蓋地、席卷整個曬谷場上空、朝著中央縮小的村民區(qū)域狂暴碾壓而下的巨大**幽綠火海**!
毀天滅地的熱浪與那股精準(zhǔn)鎖定陳山娃的冰冷惡意,一上一下!一熱一寒!死亡與毀滅的交織點!將他和身后所有擠在一起的、驚駭欲絕的村民瞬間籠罩!
村民們驚恐絕望的臉龐在驟然降臨的毀滅火海前扭曲變形!巨大的死亡陰影扼住喉嚨!時間流速仿佛瞬間滯澀如同粘稠的漿糊!
就在那滔天火海即將吞噬所有人的生死關(guān)頭!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嚎如同厲鬼臨刑般從陳山娃喉嚨深處凄厲爆發(fā)!
“啊——!”
不是恐懼!是身體深處那被老怪冰冷惡意精準(zhǔn)刺中的異物,再也無法承受這冰火兩重天的極限壓迫!一直試圖壓制爆發(fā)的本能瞬間被徹底點燃!一股源自萬載寒冰最深處的、冰冷得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能量,如同被徹底激怒的太古兇獸!**轟然**炸開!
以陳山娃雙足踏地之處為中心!肉眼可見!一圈**絕對凝實**的、**青白色接近透明**的森冷氣流如同極圈冰洋驟然涌起的超巨型寒潮!狂猛地向外擴(kuò)張!
“咔!嚓嚓嚓嚓——!!”
堅硬的凍土地面如同脆弱的琉璃鏡面!瞬間被無數(shù)道猙獰深重的冰藍(lán)裂痕覆蓋!裂痕所過之處!刺骨的寒氣夾雜著冰晶的微光瘋狂噴涌!
不!那不是冰晶噴涌!
是白骨!是無數(shù)根粗如碗口、細(xì)如發(fā)絲、扭曲交錯、覆蓋著冰藍(lán)棱刺、帶著**無盡怨毒與死亡氣息的慘白荊棘骸骨**!它們瘋狂地從裂開的地縫中、從凍結(jié)的泥漿里、甚至從那些燃燒的房屋殘骸冰冷的斷壁殘垣中!帶著凍結(jié)一切的厲嘯,刺破凍土和火焰!如同瞬間生長、蔓延的骸骨森林!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交織、瘋長、拔地而起!瞬間在他和所有村民身前,筑起一道密不透風(fēng)的、完全由冰冷慘白骸骨構(gòu)成的巨大屏障!
那道從天而降、攜帶著焚盡一切意志的幽綠磷火海嘯!猛烈地撞在這道毫無征兆破土而出的慘白骸骨荊棘之墻上!
“嗤——?。。。?!”
無法形容的、比烈油澆在萬年寒冰上強(qiáng)烈千百倍的尖銳爆鳴席卷了整個坳口!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狂暴湮滅的能量對沖!
火海被瞬間凍結(jié)!
幽綠的磷火與慘白冰藍(lán)的骸骨瘋狂交纏!火焰如同被投入液氮的滾燙熔巖,瞬間凝滯、蜷曲、萎縮!磷火炸裂成無數(shù)破碎黯淡的光點!每一片碎裂的光焰都在慘白荊棘釋放的極致寒氣中被強(qiáng)行凍結(jié)成**綠黑色**的冰冷**琉璃**碎屑!如暴雨般簌簌落下!而那骸骨荊棘之墻在湮滅能量的沖擊下,表面浮現(xiàn)出無數(shù)蛛網(wǎng)般的裂痕,青白色的冰晶順著裂痕蔓延修補(bǔ),裂痕深處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冰裂聲,但整座骸骨巨墻巋然不動!
熱!寒!
兩種極致力量相互湮滅抵消!形成一片沸騰的混沌區(qū)域!空氣中彌漫著**燒焦骨粉**的濃烈腥臭味和冰晶碎裂散發(fā)的**純粹凍氣**!
巨大的撞擊湮滅中心,強(qiáng)烈的沖擊波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一個擠在一處的村民胸口!人群如同狂風(fēng)中的麥浪,劇烈向后搖晃、潰散!鐵牛叔和他那幾個沖在前面的后生仔像斷了線的破口袋,被重重拋飛!摔在冰冷堅硬的人堆后方,劇烈地咳嗽著,口鼻嗆出泛著腥氣的冰沫!
冰與火的光芒在這片骸骨巨壁前瘋狂扭曲、跳躍、撕咬,映照出一片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如同地獄邊緣的奇詭畫卷。
畫卷之下,是所有幸存的村民那死里逃生的驚魂一刻!他們的目光瞬間被吸引!
不是看向那片依舊在不斷生成又不斷被骸骨寒氣壓滅的幽綠殘火。
也不是看向那堵憑空生長、隔絕了地獄的恐怖骸骨荊棘巨墻。
而是那巨墻的中心!
那個站在骸骨森林的核心、依舊保持著最后一步踩踏姿勢的少年!
他的身影在冰火的余暉中,輪廓模糊不清。但那身破爛的粗麻衣衫,在巨量骸骨寒氣爆發(fā)的核心瞬間,已被徹底凍成了**深藍(lán)近乎純黑**、如同玄冰鑄造的**冰甲**!無數(shù)尖銳的冰晶如同微縮的龍牙般刺破衣袍表面!寒氣如有實質(zhì)般在他體表流動凝結(jié)!
更令人驚駭欲絕的是——
在他裸露在破爛冰甲之外的手背、脖頸、甚至半邊臉龐之上!在那本該是活人肌膚的位置!一條條如同活物的、深青色或墨黑色、蜿蜒扭曲如同**古尸體內(nèi)凝結(jié)的敗血**的、**寒煞紋路**,正從冰甲邊緣下方瘋長般蔓延出來!如同最丑陋邪惡的圖騰,覆蓋了裸露的每一寸肌膚!那紋路蜿蜒扭曲!在幽綠與慘白交織的光芒下!散發(fā)出令人心膽俱裂的**死亡冰寒**與純粹的**詭異邪氣**!
村民們臉上的驚魂未定、劫后余生的慶幸,瞬間凝固!變成了前所未有的驚駭與……**徹骨的厭惡與恐懼**!人群如同被投入滾燙油鍋,猛地向后縮去!陳阿婆渾濁的眼睛死死瞪著前方那道寒氣逼人、身覆黑冰紋路的身影,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倒氣聲,猛地抓住旁邊人的胳膊:“邪……邪物……是他!是他身上養(yǎng)的怪物!”
“山娃……”摔倒在地的鐵牛叔捂著幾乎被寒氣凍僵的胸口,艱難地抬起頭,看著前方那個身覆猙獰冰甲、體表爬滿深黑詭異紋路的熟悉身影,眼神從困惑,到難以置信,最終也被一種被欺騙、被辜負(fù)的憤怒和本能恐懼所覆蓋!
而懸停于虛空中的噬魂老怪,那深黑兜帽陰影下兩點冰藍(lán)的魂焰劇烈地跳動了一下!那只剩下三根漆黑指骨的手爪依然保持著點出的姿勢!那只點向陳山娃的、細(xì)長如毒針的食指,竟在微微……**顫栗**!
一種混合著極度渴望、極致滿足、近乎狂亂的靈魂顫栗!
無聲!
整個坳口,除了殘余火焰被冰寒壓制發(fā)出的“噗噗”聲以及骸骨荊棘細(xì)微的冰裂聲,一片死寂。血色的天穹更低地壓迫下來。無數(shù)道驚恐、厭惡、懷疑、畏懼的目光如同密密麻麻的冰針,刺在陳山娃被寒煞紋路覆蓋的后背上。
他那身破碎的玄冰甲胄內(nèi)部,如同寒鐵被強(qiáng)行加熱淬火般冒起的、源自肩胛深處爆發(fā)的冰冷灰黑蒸汽,在死寂的空氣中扭曲著。
那始終懸停不動的噬魂老怪,那覆蓋著漆黑骨骼的猙獰下頜微微上揚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包裹著他靈魂之火的兜帽陰影深處,傳出了一聲無聲的、卻能震蕩所有人神魂的意念狂嘯——冰冷!興奮!帶著一種看穿并掌控一切的殘忍:
“好!好!好極了!!**萬古通陰邪體**??!”
那意念的狂嘯尚未散去。一片殘余的幽綠磷火恰好在那骸骨荊棘屏障前方徹底熄滅!
瞬間!
如同魔咒被解封!如同凝固的巖漿驟然找到了裂縫!
“滾出去!!”人群后側(cè),不知誰第一個發(fā)出帶著哭腔和極度恐懼的尖叫!
“山娃…不,怪物!是陳家坳引來了這災(zāi)星!”陳阿婆指著前方的眼神已不再是看本村的后生,而是在看一只從地獄爬出來的魔鬼!
“把他交給鬼佬!換我們活命!”鐵牛叔猛地從地上撐起半個身子,帶著被欺騙的絕望和原始求生欲,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他抓起手邊跌落的搗糞棒槌,這一次,猩紅的雙眼不再看向枯骨腐兵,而是死死鎖定了前方那個寒氣森森的背影!
混亂!恐懼!絕望!求生的本能如同火藥桶里的火星,被點燃了!
然而所有混亂的矛頭,在這一刻,無比清晰、無比統(tǒng)一地——
刺向了那冰寒骸骨屏障中心!那個孤零零地、如同異類般站立的少年!
冰冷的骸骨荊棘之墻兀自聳立。巨大的白骨枝干縫隙間,倒映著后方無數(shù)張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猜忌而徹底扭曲、變得陌生、甚至**充滿惡毒**的臉孔!
他們手中胡亂抓取的扁擔(dān)、鋤頭、柴刀,閃爍著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