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當天的清晨,新加坡下起了小雨。許星辰站在病房窗前,看著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窗外的城市籠罩在朦朧的雨霧中,遠處的摩天大樓若隱若現(xiàn)。
林暮雨已經(jīng)換好手術服,安靜地坐在床邊。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病人腕帶,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床頭柜上擺著許星辰昨晚特意買來的白色小蒼蘭,淡淡的花香在病房里彌漫。
"緊張嗎?"許星辰輕聲問道,走到床邊幫她整理了一下衣領。
林暮雨抬起頭,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比想象中平靜。"她看向窗外的雨幕,"這雨讓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
許星辰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握住她的手:"那天你撐著一把藍色格子傘。"
"你還記得?"林暮雨有些驚訝。
"記得每一個細節(jié)。"許星辰的聲音很輕,"你右肩上沾了一片櫻花花瓣,頭發(fā)被雨打濕了貼在臉頰上。"
護士推著輪椅走了進來:"林小姐,該去準備了。"
許星辰蹲下身,與林暮雨平視:"我就在外面等你。"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指節(jié),"張教授是亞洲最好的心臟外科醫(yī)生,不會有事的。"
林暮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星辰,如果..."
"沒有如果。"許星辰打斷她,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我等你出來。"他感覺到林暮雨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于是又補充道:"等你好了,我們?nèi)タ词ヌ陨车娜章?,聽說那里的夕陽會把整個海面染成金色。"
手術室的門緩緩關閉,將許星辰隔絕在外。走廊上的時鐘指向七點三十分,漫長的等待開始了。許星辰坐在等候區(qū)的椅子上,雙手交握抵在唇前,眼睛死死盯著手術室上方的指示燈。
劉主任匆匆趕來,手里拿著兩杯咖啡和一份文件:"我剛見過張教授,一切準備就緒。"他遞給許星辰一杯咖啡,"這是最新的手術方案,張教授做了些微調(diào)。"
許星辰接過咖啡,卻一口都沒喝。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手術室上方的指示燈:"微調(diào)?"
"增加了術中實時監(jiān)測的指標。"劉主任翻開文件指給許星辰看,"這里,他們會在手術過程中密切監(jiān)測干細胞分布情況。"
許星辰點點頭,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文件上。那些醫(yī)學術語在他眼前跳動,卻無法真正進入他的大腦。
"陳繼明剛才聯(lián)系我了。"劉主任突然壓低聲音,"周振確實在新加坡,住在醫(yī)院附近的濱海灣酒店。"
許星辰的手指驟然收緊,紙杯被捏得變形,溫熱的咖啡溢出來燙到了他的手:"他來干什么?"
"不清楚。"劉主任搖頭,遞給許星辰幾張紙巾,"但陳繼明說周振昨晚見了幾個醫(yī)藥代表,其中一個是德國醫(yī)療器械公司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許星辰在走廊上來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神經(jīng)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拍打窗戶的聲音像某種不祥的預兆。
十點十五分,手術室的燈突然由綠轉紅。許星辰的心跳瞬間加速,沖到門前,差點撞上正要出來的護士。
"病人出現(xiàn)短暫的心律失常,但已經(jīng)控制住了。"護士快速解釋道,"張教授說手術仍在進行中,這是正常情況。"
許星辰的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劉主任連忙扶住他:"這是正常情況,別太擔心。"他扶著許星辰回到座位,"這種手術中常見的小插曲。"
中午十二點,醫(yī)院的廣播突然響起:"許星辰先生,請到一樓接待處。"
劉主任按住想要起身的許星辰:"我去看看,你留在這里。"他看了看手表,"手術應該快結束了,你不能錯過醫(yī)生。"
十分鐘后,劉主任面色凝重地回來,身后跟著兩名保安:"是周振。他要求見林暮雨,說是來送治療費的。"
許星辰的眼中燃起怒火:"讓他滾!"他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上顯得格外刺耳,引來幾個護士的側目。
"我已經(jīng)讓保安攔住了他。"劉主任遞過一張支票,"但他留下了這個。"
支票上的金額赫然是二十萬新幣,署名是周振的醫(yī)藥公司。許星辰冷笑一聲,將支票撕得粉碎:"他在打什么算盤?"
"可能是想制造不在場證明。"劉主任推測,"或者...在手術中做手腳。"他轉向身后的保安,"請加強手術室區(qū)域的安保,任何非醫(yī)護人員不得靠近。"
這個猜測讓許星辰渾身發(fā)冷。他立刻找到護士長,要求查看手術室的監(jiān)控畫面。畫面中,張教授和他的團隊正在專注地進行手術,沒有任何異常。
下午兩點,手術室的燈終于轉綠。許星辰?jīng)_到門前,雙手不自覺地顫抖。當張教授走出來時,許星辰幾乎不敢呼吸。
"手術很成功。"張教授摘下口罩,臉上帶著疲憊的微笑,"干細胞分布均勻,輔助泵工作正常。"
許星辰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什么時候能醒?"
"麻藥效果過去就會醒。"張教授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不過需要在ICU觀察48小時。"他看了看許星辰通紅的眼睛,"你可以去休息一下,她現(xiàn)在很安全。"
當許星辰隔著ICU的玻璃看到林暮雨時,他的心臟幾乎停跳。她蒼白的臉上戴著氧氣面罩,胸前連接著各種管線,但監(jiān)護儀上的心跳曲線強而有力。一個護士正在調(diào)整輸液速度,看到許星辰后走過來。
"她需要休息。"護士輕聲提醒,"您可以晚上再來。張教授安排了專人24小時監(jiān)護。"
許星辰點點頭,卻舍不得移開視線。七年的守護,終于在這一刻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注意到林暮雨的右手微微動了動,像是在尋找什么。
傍晚時分,劉主任帶來一個意外的消息:"周振被警方帶走了。"
"什么?"許星辰猛地抬頭,手中的咖啡差點灑出來。
"陳繼明提供了他涉嫌保險詐騙的證據(jù)。"劉主任解釋道,"新加坡警方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中國警方聯(lián)合調(diào)查。"他遞給許星辰一份文件,"這是陳繼明發(fā)來的資料,包括周振與保險公司人員的通話錄音。"
許星辰快速瀏覽著文件,當看到"受益人變更"幾個字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改了小雨的保險受益人?"
"就在你們來新加坡前一天。"劉主任指著文件上的一行字,"從'法定繼承人'改成了他的公司。"
許星辰長舒一口氣,卻不敢完全放松:"他會不會..."
"這次證據(jù)確鑿。"劉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至少在小雨恢復期間,他不會再構成威脅。"
夜幕降臨,許星辰終于獲準進入ICU。林暮雨已經(jīng)醒了,虛弱地對他眨了眨眼睛。許星辰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生怕碰到任何管線。
"疼嗎?"他輕聲問道,手指輕輕梳理著她額前的碎發(fā)。
林暮雨微微搖頭,手指動了動。許星辰會意地握住她的手,感受到一絲微弱的力道。
"醫(yī)生說手術很成功。"他湊近她耳邊,"周振也被抓了。"
林暮雨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淚水順著眼角滑落。許星辰輕輕為她拭去,自己的眼淚卻落在了她的枕邊。
"等你好了,"他哽咽著說,"我們?nèi)タ春#葱切?,把錯過的一切都補回來。"他想起什么似的補充道,"我設計了一個星空病房,等你出院了,我要第一個帶你看。"
監(jiān)護儀上的心跳曲線突然變得活躍,仿佛在回應他的承諾。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了,夜空中隱約可見幾顆明亮的星星。
護士走過來提醒探視時間到了。許星辰依依不舍地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林暮雨平靜的睡顏。走出ICU,他靠在墻上,終于讓壓抑了一整天的淚水無聲地流下。
劉主任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茶:"她挺過來了。"
許星辰點點頭,擦掉眼淚:"接下來呢?"
"接下來是康復期。"劉主任說,"張教授建議至少住院兩周,然后每月復查一次。"他看了看表,"你也該休息了,我訂了醫(yī)院旁邊的酒店。"
許星辰搖搖頭:"我就睡在這里的等候區(qū)。"
"別傻了。"劉主任皺眉,"你需要保存體力照顧她。"
最終許星辰妥協(xié)了,跟著劉主任去了酒店。但躺在床上的他依然無法入睡,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這一天的每一個細節(jié)。他拿出手機,翻看著相冊里林暮雨的照片,從十六歲到二十三歲,每一張都記錄著她的笑容。
凌晨三點,醫(yī)院的電話突然打來:"許先生,林小姐想見您。"
許星辰立刻跳下床,顧不上換衣服就沖出了酒店。十分鐘后,他氣喘吁吁地站在ICU門口,護士正在等他。
"她突然醒了,一直問您在哪兒。"護士解釋道,"張教授說可以讓她見您一會兒。"
林暮雨比睡前看起來精神多了,氧氣面罩已經(jīng)換成了鼻導管??吹皆S星辰,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怎么不睡覺?"許星辰輕聲責備,卻掩不住聲音里的喜悅。
林暮雨虛弱地笑了笑,指了指窗外。許星辰轉頭看去,發(fā)現(xiàn)東方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
"黎明..."林暮雨的聲音很輕,但很清晰。
許星辰明白了她的意思,緊緊握住她的手。是的,黎明終于來了,帶著希望和新生。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睡吧,我就在這里。等你再醒來,天就完全亮了。"
林暮雨點點頭,慢慢閉上眼睛。許星辰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的天色一點點變亮。七年的黑暗,終于等來了黎明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