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醫(yī)院走廊的燈光在許星辰眼前暈開一片模糊的光暈。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手中的病歷資料已經翻看了無數(shù)遍。
林暮雨在病床上安靜地睡著，呼吸平穩(wěn)了許多。點滴瓶里的液體緩慢地滴落，像是某種無聲的倒計時。
"許先生，您該休息了。"護士輕聲提醒道，"病人情況穩(wěn)定，您可以放心。"
許星辰點點頭，卻沒有移動。他的視線落在林暮雨蒼白的面容上，那些細小的青色血管在燈光下清晰可見。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劉主任發(fā)來的消息："明天見教授前，我們需要談談。醫(yī)院咖啡廳，早上七點。"
許星辰看了看時間，距離會面只剩不到四個小時。他輕輕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決定去洗手間洗把臉清醒一下。
走廊盡頭的洗手間空無一人。冷水拍打在臉上，許星辰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睛布滿血絲，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許星辰？"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許星辰猛地轉身，陳繼明站在洗手間門口，西裝皺巴巴的，眼睛里同樣布滿血絲。
"你怎么在這里？"許星辰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
陳繼明舉起手中的塑料袋："我...我?guī)Я它c吃的。想著你們可能需要..."
許星辰冷笑一聲："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聽我說完。"陳繼明上前一步，"我查到更多關于周振的事。他不僅騙了小雨，現(xiàn)在還在打她保險金的主意。"
許星辰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什么意思？"
陳繼明壓低聲音："周振給小雨買了一份高額醫(yī)療保險，受益人是他的公司。如果小雨...出了意外，他能拿到一大筆錢。"
許星辰感覺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來："你怎么知道這些？"
"我有朋友在保險公司。"陳繼明遞過一個U盤，"這里面有所有證據。包括周振和醫(yī)生的通話錄音。"
許星辰沒有接："為什么幫我們？"
陳繼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我欠小雨的...而且..."他苦笑一聲，"周振也騙了我。他答應給我的項目資金，其實是從小雨保險金里挪用的。"
許星辰盯著陳繼明的眼睛，試圖找出謊言的痕跡。但對方眼中的悔恨和憤怒看起來無比真實。
"U盤我收下。"許星辰最終說道，"但請你別出現(xiàn)在小雨面前。她現(xiàn)在受不了任何刺激。"
陳繼明點點頭，轉身要走，又停住腳步："小心周振派來的人。他可能已經知道你們在新加坡了。"
許星辰看著陳繼明離去的背影，手中的U盤突然變得無比沉重。他回到病房，輕輕關上門，拿出筆記本電腦。
U盤里確實存著大量文件——保險合同、銀行轉賬記錄，還有幾段錄音。許星辰戴上耳機，點開最新的一段。
"...
'手術風險必須控制在可接受范圍內。'
'周總，這種劑量會導致心肌不可逆損傷...'
'按我說的做，錢不會少你的。'..."
許星辰猛地摘下耳機，胸口劇烈起伏。錄音中的聲音毫無疑問是周振，而另一個聲音...聽起來像是A市醫(yī)院的某位醫(yī)生。
窗外，新加坡的天空開始泛白。許星辰看了看時間，已經六點半了。他輕輕吻了吻林暮雨的額頭，然后悄悄離開病房。
醫(yī)院的咖啡廳剛剛開門，劉主任已經等在那里，面前放著兩杯咖啡和幾份文件。
"沒睡？"劉主任看著許星辰的黑眼圈。
許星辰搖搖頭，直接切入正題："陳繼明昨晚來找我了。"他把U盤遞給劉主任，"里面有周振買通醫(yī)生的證據。"
劉主任快速瀏覽了文件，眉頭越皺越緊："比我想象的還要惡劣。"他合上電腦，"不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小雨的治療。"
"那位教授..."
"張教授，心臟外科權威。"劉主任遞過一份資料，"他看了小雨的病例，認為常規(guī)移植等待時間太長。"
許星辰的心沉了下去："沒有其他選擇嗎？"
"有一個實驗性方案。"劉主任壓低聲音，"干細胞修復聯(lián)合人工心臟輔助?？梢誀幦≈辽侔肽陼r間。"
"風險呢？"
"不小。"劉主任坦誠道，"但成功率在60%左右。張教授九點可以見我們，詳細解釋方案。"
許星辰盯著咖啡杯，熱氣在眼前繚繞。60%的成功率...這個數(shù)字在他腦海中不斷放大又縮小。
"費用呢？"
"大約二十萬新幣。"劉主任頓了頓，"不過張教授愿意減免部分費用，作為研究項目的一部分。"
二十萬...許星辰快速計算著自己的存款和能借到的錢。加上之前的手術費，這將是一筆巨額債務。
"錢不是問題。"他最終說道，"只要能救小雨。"
劉主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確定要一個人扛下所有？"
許星辰沒有回答，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八點四十五分，他們來到張教授的辦公室。這位享譽國際的心臟外科專家比想象中年輕，眼神銳利如鷹。
"病人的情況很不樂觀。"張教授開門見山，"傳統(tǒng)治療方案風險太高。我的建議是嘗試新方案。"
他調出一組數(shù)據圖表："干細胞取自患者自身骨髓，培養(yǎng)后注入受損心肌。同時植入微型輔助泵，分擔心臟負荷。"
許星辰仔細聽著每一個專業(yè)術語，努力理解其中的含義："這樣能完全治愈嗎？"
"不，只是爭取時間。"張教授坦誠道，"但根據前期試驗，80%的患者在六個月內等到合適供體。"
劉主任插話問道："手術安排在什么時候？"
"如果決定做，最快后天。"張教授看了看日程，"我需要病人和家屬簽署知情同意書。"
許星辰猶豫了一下："關于風險..."
"大出血、感染、排斥反應..."張教授列舉道，"最壞的情況是術中心臟驟停。但我們會做好萬全準備。"
離開辦公室時，許星辰的腳步有些虛浮。他需要新鮮空氣，于是獨自來到醫(yī)院天臺。
新加坡的陽光熾熱刺眼，高樓大廈在腳下延伸。許星辰深吸一口氣，試圖理清思緒。
60%的成功率，20萬新幣的費用，還有未知的術后風險...這個決定太過沉重，但他別無選擇。
手機震動起來，是醫(yī)院打來的電話。
"許先生，林小姐醒了，情緒不太穩(wěn)定..."
許星辰立刻趕回病房。林暮雨正試圖拔掉輸液管，兩名護士在勸阻她。
"暮雨！"許星辰沖上前，"怎么了？"
林暮雨的眼睛通紅："我都聽到了...你和劉主任的談話。"她指著床頭的呼叫器，"你們在討論我的生死，卻不想讓我知道？"
許星辰這才注意到呼叫器上的指示燈亮著——原來她通過這個聽到了走廊里的對話。
"我們只是想..."
"想替我做決定？"林暮雨的聲音顫抖著，"就像周振當年對我媽媽做的那樣？"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進許星辰的心臟。他坐到床邊，輕輕握住林暮雨的手。
"對不起。"他低聲說，"我只是...不想你承受更多壓力。"
林暮雨的眼淚終于落下："那個實驗方案...成功率多少？"
"60%。"許星辰決定不再隱瞞，"但張教授說..."
"60%..."林暮雨喃喃重復，"比我想象的高。"她擦掉眼淚，"我接受。"
許星辰驚訝地看著她："你確定？"
"我的人生一直在逃避。"林暮雨的聲音變得堅定，"但這次，我想為自己賭一次。"
她望向窗外的陽光，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久違的微笑："而且，我相信那40%的壞運氣，已經被我用完了。"
許星辰的眼眶濕潤了。他緊緊抱住林暮雨，感受著她微弱卻堅定的心跳。
"我們一起面對。"他在她耳邊輕聲承諾，"不管結果如何。"
下午三點，張教授親自來病房解釋手術細節(jié)。林暮雨認真聽著每一個專業(yè)術語，不時提出問題。
"術后需要多久恢復？"
"至少兩周住院觀察。"張教授回答，"然后每月復查一次，調整輔助泵參數(shù)。"
"會有疼痛嗎？"
"初期會有不適，但可控。"張教授耐心解答，"最重要的是保持樂觀心態(tài)。"
簽署同意書時，林暮雨的手很穩(wěn)。許星辰作為家屬也簽了字，筆跡卻有些顫抖。
傍晚時分，劉主任帶來一個意外的消息："周振來新加坡了。"
許星辰猛地站起來："什么？"
"剛收到的消息。"劉主任神色凝重，"他以家屬身份查詢了小雨的住院記錄。"
林暮雨的臉色變得蒼白："他...他想干什么？"
"不清楚。"劉主任搖頭，"但醫(yī)院已經加強安保。你們也要小心。"
許星辰想起陳繼明的警告，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周振不惜追到新加坡，絕不只是為了探望外甥女。
"手術還能如期進行嗎？"
"當然。"劉主任肯定地說，"張教授已經安排好一切。明天做最后檢查，后天上午手術。"
夜幕降臨后，林暮雨顯得異常平靜。她靠在窗邊，望著新加坡的夜景。
"星辰，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許星辰坐到她身邊："下著大雨，你給了我一把傘。"
"那時候我就覺得..."林暮雨輕聲說，"這個男孩的眼睛里有星星。"
許星辰握住她的手："等手術結束，我?guī)闳タ凑嬲男切恰Ｂ犝f圣淘沙的星空很美。"
林暮雨微笑著點頭，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窗外的城市燈火通明，而病房里的兩顆心，正為即將到來的挑戰(zhàn)而緊緊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