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沉重的拍門聲如同喪鐘,震得四合院單薄的木門框簌簌落灰,也震得院里每個人心尖發(fā)顫。那帶著鐵掌警靴的踢踹聲,更是像直接踩在眾人緊繃的神經上,冰冷生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官威和赤裸裸的威脅。
“磨蹭你媽呢!開門!再不開老子真踹了!”公鴨嗓子在門外厲聲咆哮,唾沫星子仿佛能穿透門板噴進來。
蘇曉煞白著臉,下意識就要沖過去,卻被陸國豪一把死死攥住手腕。這個沉默如石的男人,此刻繃得像一張拉滿的硬弓,渾濁的眼睛里爆出駭人的精光,死死盯著那扇搖搖欲墜的門,手背上青筋虬結,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幾乎要捏碎蘇曉的手腕。
陸文華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像刀子一樣刮過喉嚨。他松開攥著的柴火,邁步上前,稚氣未脫的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沉靜。他伸手,拔開了沉重的門閂。
“吱嘎——”
門軸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院門洞開。
寒風裹挾著雪沫子猛地灌進來,吹得人一個趔趄。門外,三個穿著褪色藏青棉警服的身影堵在門口,像三尊兇神惡煞的門神。為首一人,歪戴著油膩的棉警帽,帽檐下一張刀條臉,塌鼻梁,嘴角叼著半截煙卷,煙灰簌簌往下掉。
三角眼渾濁又兇狠,正是剛才叫門的王巡官,他身后兩個巡警,一個瘦高個,眼神躲閃;一個矮胖子,滿臉橫肉,腰間的警棍皮套敞著口,露出半截黑亮的棍身。
王巡官三角眼像探照燈一樣,先掃過開門的陸文華,在他脖頸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細長紅痕上停頓了一瞬,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
隨即目光越過他,貪婪地、肆無忌憚地刺入院內,掃過驚惶不安的蘇曉,掃過如臨大敵的陸國豪,掃過縮在母親身后、只露出半個小腦袋的陸文秀,最后落在院里其他聞聲探頭探腦的住戶臉上——中院賈家門縫里賈張氏那張驚疑不定的胖臉,何家傻柱子攥著拳頭、梗著脖子站在他爹何大清身后的身影,前院倒座房許大茂扒著門框、既想看熱鬧又怕惹事的賊眉鼠眼。
“哼!都縮著干什么?出來,警察局查戶口!都給我麻溜點滾出來站好!”王巡官吐掉煙屁股,用沾著泥污的警靴狠狠碾滅,聲音帶著一股子流里流氣的官腔,“最近城里不太平,有江洋大盜流竄,專偷大戶糧棧,上頭嚴令搜查可疑分子,窩藏者,同罪論處!” 他特意加重了“糧棧”和“同罪”幾個字,三角眼有意無意地又瞟了陸文華脖子一眼。
“糧棧?” 賈張氏在門縫后面倒抽一口冷氣,三角眼瞬間瞪圓了,肥厚的嘴唇無聲地蠕動了幾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臉上驚疑之色更濃。
易中海不知何時也悄然出現(xiàn)在自家東廂房門口,背著手,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卻像淬了冰的針,飛快地在王巡官和陸家之間掃了個來回,最后落在陸文華那道刀痕上,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王…王長官,” 后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劉海中氣喘吁吁地小跑過來,臉上堆滿了諂媚又惶恐的笑容,手里居然還端著一個豁了口的粗瓷茶壺,“您…您辛苦!這大冷天的…喝口熱水暖暖?” 他佝僂著腰,努力想把茶壺遞過去,肩膀緊張地聳著。
王巡官看都沒看那破茶壺,三角眼一翻,不耐煩地揮揮手:“少他媽廢話!劉海中是吧?住后院?正好,帶路,挨家挨戶,給老子搜,犄角旮旯都別放過,尤其是…能藏東西的地窖、夾層!” 他最后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唾沫星子噴了劉海中一臉。
“是!是是是!” 劉海中嚇得一哆嗦,茶壺差點脫手,連忙點頭哈腰,小跑著引路往后院去,活像個帶路的偽保長。那兩個巡警,瘦高個眼神閃爍地跟了上去,矮胖子則留在前院,一雙綠豆眼兇光四射地掃視著眾人,警棍在手里掂量著。
搜查開始了!
后院很快傳來翻箱倒柜的哐當聲、劉海中老婆壓抑的驚呼聲、還有王巡官不耐煩的呵斥。那聲音如同鈍刀子割肉,折磨著前院中院每個人的神經。
蘇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神不受控制地瞟向自家那盤小得可憐的土炕,炕頭那個藏著“天降糙米”的小瓦罐,此刻在她眼里仿佛成了燒紅的烙鐵!
陸國豪依舊死死攥著她的手,手心的冷汗和巨大的力量讓她生疼,但也傳遞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支撐,陸文秀嚇得把小臉完全埋進了母親的后腰,小小的身子微微發(fā)抖。
陸文華表面平靜,丹田內那絲真氣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激蕩不休,意念死死鎖住眉心空間深處——那三個沉甸甸的麻袋!尤其是裝著古籍和古董的那一個,空間的存在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一旦暴露……他不敢想!倭寇、警察、那些價值連城卻又燙手無比的東西……足以將他、甚至整個陸家碾得粉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后院許大茂家也響起了翻找聲,夾雜著許大茂母親尖細的辯解和許大茂壓抑的、不滿的嘟囔。
終于,王巡官罵罵咧咧的聲音由遠及近:“媽的!窮鬼!耗子進去都得哭著出來!” 他帶著瘦高個巡警從后院轉了出來,劉海中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臉上諂媚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王巡官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再次舔舐過前院。他徑直走向陸家那三間屋子,矮胖子巡警立刻跟上,堵在門口。
“搜!”王巡官大手一揮,三角眼死死盯著陸文華。
矮胖子巡警獰笑一聲,像頭闖進雞舍的野豬,粗魯?shù)赝崎_擋在門口的陸國豪和蘇曉,大步跨了進去。屋內狹小,一覽無余。矮胖子那雙綠豆眼如同探照燈,掃過空蕩蕩的米缸(只剩缸底一點可憐的麩皮)、掃過冰冷的土灶、掃過那盤幾乎占了屋子一半的土炕。
他動作粗暴,掀開炕上打著補丁的薄被,露出底下鋪著的干草和破葦席。手里的警棍毫不客氣地在炕沿、土墻上敲打著,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震落簌簌塵土。
蘇曉的心跳得快要炸開,眼睛死死盯著炕頭那個不起眼的小瓦罐!陸國豪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身體繃得像塊即將碎裂的巖石。
矮胖子的警棍,離那個瓦罐越來越近!他似乎是敲打炕沿敲累了,隨手用警棍頭,漫不經心地撥拉了一下炕頭堆放雜物的角落——那個小瓦罐就在其中!
“嘩啦!” 幾件破布頭被撥開。
蘇曉幾乎要窒息,陸國豪的瞳孔驟然收縮!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哎喲我操!” 后院突然傳來許大茂一聲變了調的、凄厲的慘叫!緊接著是許大茂母親更加尖利的哭喊和什么東西重重摔在地上的碎裂聲!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正準備撥拉瓦罐的矮胖子巡警動作一滯,愕然回頭。門口的王巡官也猛地扭頭看向后院,三角眼里兇光畢露:“媽的!后院搞什么鬼?!”
劉海中嚇得臉都綠了:“王…王長官…許家…許家小子好像摔了……”
“廢物!”王巡官罵了一句,但注意力顯然被后院的動靜徹底吸引了過去。他狠狠瞪了屋里的矮胖子一眼:“你他媽磨蹭什么呢!快點!搜完這家去后院看看!”
矮胖子被罵得一哆嗦,也顧不上炕頭那個不起眼的瓦罐了,手里的警棍胡亂在炕洞里捅了幾下,帶出些灰燼和蛛網(wǎng),又粗暴地掀開灶臺上的破鍋蓋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
“報告長官!陸家搜完了!窮得叮當響!耗子窩都比這兒強!”矮胖子粗聲粗氣地匯報,語氣里滿是嫌棄。
王巡官三角眼狐疑地在陸家人臉上又掃了一圈,尤其盯著陸文華脖子上的傷看了幾秒,最終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不耐煩地揮揮手:“滾開!去后院!”
他帶著兩個巡警,風風火火地沖向后院許家。
陸家人緊繃的弦,在矮胖子巡警轉身離開屋門的那一刻,才敢稍稍松懈一絲。蘇曉腿一軟,差點癱倒,被陸國豪死死架住,兩人后背都已被冷汗浸透。陸文秀小聲地啜泣起來,陸文華暗自吐出一口濁氣,意念掃過空間,那三個麻袋安然無恙,瓦罐里的糙米也未被發(fā)現(xiàn)。但后背的冷汗,同樣冰涼。
就在這時,搜查陸家時一直站在院門口、像根陰沉木樁似的王巡官,不知何時已悄然踱到了陸家前院那低矮的院墻邊。他剛才被后院許大茂的銀元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此刻似乎百無聊賴,三角眼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冰冷的墻面。
突然,他的目光猛地一凝!
在那粗糙的、糊著黃泥的院墻頂端,靠近陸文華昨夜翻墻回來的位置,一塊凍得發(fā)硬的黃泥巴被蹭掉了一小塊,露出了底下青磚的顏色。而就在那青磚的棱角上,赫然殘留著幾道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刮痕!
那刮痕,細、深、直!邊緣銳利得不像話!絕非樹枝或貓狗能留下!更像是……某種極其鋒利的金屬刃口,在快速摩擦、格擋時,不經意留下的印記!
王巡官那雙渾濁的三角眼里,瞬間爆射出兩道毒蛇般冰冷、銳利的光芒!他猛地扭頭,鷹隼般的視線,如同淬了毒的鉤子,死死釘在了陸文華——那掩藏在破舊棉襖衣領下的、脖頸那道細長、邊緣整齊的傷口上!
墻頭的刮痕……脖頸的刀痕……
一股無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竄上王巡官的脊背,讓他在許家后院喧囂的背景下,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他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嘴角緩緩咧開一個極其陰冷、如同發(fā)現(xiàn)獵物的笑容。
陸文華瞬間察覺到了那束來自墻邊、冰冷刺骨、充滿審視與惡意的目光!他猛地抬眼,正對上王巡官那雙毒蛇般死死盯著他脖頸、又緩緩移向墻頭刮痕的三角眼!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前院的風似乎都停止了呼嘯!后院許大茂的哭嚎和王巡官的咆哮,仿佛被隔在了另一個世界。
陸文華的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一股比昨夜面對倭寇刀鋒時更甚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