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趙府后院的庫房前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林昭帶領(lǐng)衙役們迅速包圍現(xiàn)場，當(dāng)場截獲了十幾名搬運(yùn)贓銀的黑衣人，并在庫房中搜出大量尚未轉(zhuǎn)移的白銀。
天亮之前，所有涉案人員皆被押回縣衙，而那批蓋有臨淄縣庫印記的銀兩，則被林昭親自下令運(yùn)至趙府門前陳列。
清晨，人們紛紛奔走相告：“趙家私藏官銀！”“昨夜縣令破案，抓了十幾個賊！”
消息如野火燎原般傳遍全城，不到一個時辰，趙府門前便聚集了上百名百姓，人人臉上寫滿了憤怒與震驚。
林昭身著青衫，面色沉靜地站在趙府門前，命人將整箱白銀一字排開，每箱銀兩皆貼上封條并附帶案情說明。
他親手張貼告示，字跡遒勁有力：今查趙氏私藏官銀，數(shù)額巨大，證據(jù)確鑿。本縣依法查封，待詳審定罪。
圍觀人群低聲議論，有人拍手稱快，有人搖頭嘆息，更多的人則是滿臉憤慨。
“趙家這些年壓榨我們交稅、收租、服徭役，原來都是為了偷國庫的錢！”一位老農(nóng)怒吼道。
“我兒當(dāng)年為趙家修屋，工錢都被克扣得只剩三成，他們哪來的臉面高坐堂上？”
就在此時，人群中猛地沖出一個少年，正是張小山。
他眼中噙淚，直指趙府大門，厲聲質(zhì)問：
“趙元甫！你害死我父親時，可曾想過今天？”
“當(dāng)年我父任縣吏，查你貪墨賬冊，你竟勾結(jié)州府，污我父貪贓，抄我家門，逼我母自盡，我姐被賣入教坊?！?/p>
“如今，你還想逃過公道嗎？！”
話音未落，人群中爆發(fā)出一片驚呼和怒罵，情緒徹底失控。
趙元甫原本還在府中怒斥手下無能，聽聞外頭騷動，氣急敗壞地率眾出門，一見此景，更是勃然大怒。
他一揮手，幾名趙府家丁立刻上前，揮鞭驅(qū)趕人群。
“放肆！誰給你們膽子在我趙府門前聚眾鬧事？”趙元甫怒吼，“來人，把這逆子拿下！”
但王捕頭早已得到林昭授意，在場維持秩序。
他一步上前，橫臂攔住家丁，冷聲道：“大人正在查案，諸位鄉(xiāng)親只是來看個明白，你們?nèi)舾覄邮謧?，便是妨礙公務(wù)?！?/p>
趙元甫臉色鐵青，瞪向王捕頭，目光中透出一絲威脅，但終究沒有再動粗。
他知道，林昭今日顯然是早有準(zhǔn)備，背后或許另有深意。
林昭立于一旁，神色平靜，仿佛這一切都在預(yù)料之中。
他并未阻止百姓的激憤，反而命人記錄下所有人的言辭舉動，連同張小山的控訴一并整理成文，呈請當(dāng)?shù)貛孜坏赂咄氐氖考澴髯C。
隨后，他緩步走向趙府正廳，身后跟著兩名衙役，抬著一只木箱。
箱中所裝，正是昨夜查獲的賬冊與一封密信，以及幾件從趙府內(nèi)宅搜出的舊物；包括一枚印章、一張殘破的契書，還有半幅泛黃的畫像。
“趙老爺?！绷终颜Z氣平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昨日夜間，我已親眼目睹貴府欲轉(zhuǎn)移贓物，現(xiàn)將所有證據(jù)匯總于此?！?/p>
“此外，我還有一項‘夢境還原術(shù)’所得的新線索，都能呈現(xiàn)人前！”
趙元甫聞言一震，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
所謂“夢境還原術(shù)”，是民間對神秘占卜之術(shù)的俗稱，據(jù)說能窺見真相幻影。
他雖不信鬼神，但林昭幾次辦案都精準(zhǔn)無比，早已讓他心中存疑。
林昭取出一幅卷軸，緩緩展開，其上繪制的正是昨夜推演閣模擬出的贓銀轉(zhuǎn)移路線圖。
圖中標(biāo)明了趙府庫房、西側(cè)樹林、通往碼頭的小徑，甚至標(biāo)注了那十幾名黑衣人的身份背景。
皆是江湖亡命之徒，受雇于趙府幕僚錢文遠(yuǎn)。
“這是你安排的退路吧？”林昭淡然一笑，目光掃過趙元甫，“可惜，一切早在我的推演之中?！?/p>
趙元甫額角滲出汗珠，嘴唇緊抿，卻始終不肯低頭認(rèn)罪。
他咬牙切齒地盯著林昭，聲音低沉如刀：“林昭，你公報私仇，不過是借機(jī)打壓我趙家罷了?！?/p>
林昭不語，只是靜靜看著他，眼神中多了一絲憐憫。
就在氣氛凝滯之時，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突然從廳內(nèi)傳出：
“趙老爺，事到如今，不如坦白吧！否則我們都得陪葬！”
眾人一愣，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穿長衫的中年男子緩步走出，正是趙府幕僚錢文遠(yuǎn)。
他面帶冷笑，眼中卻藏著深深的忌憚，似乎已看出事情無法善了。
林昭嘴角微揚(yáng)，心中暗道：終于要開始了。
趙元甫怒不可遏，臉色鐵青，目光如刀般盯向錢文遠(yuǎn)，聲音嘶?。骸澳恪阏f什么？！”
廳堂內(nèi)氣氛驟然凝滯，連站在一旁的家丁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趙元甫一向以手段狠辣、謀算深遠(yuǎn)著稱，如今卻被自己最信任的幕僚當(dāng)眾“背刺”，心中的驚怒幾乎要將理智撕裂。
“趙老爺。”錢文遠(yuǎn)緩步走近，神情平靜，語氣卻帶著一絲冷意，“事已至此，瞞是瞞不住了。林昭不是尋常人，他能破案，不是靠運(yùn)氣，也不是靠巧合。他的推演，恐怕已經(jīng)看穿了一切?！?/p>
林昭立于階下，并未插話，只是靜靜看著這一幕上演。
他早已預(yù)料到，在證據(jù)確鑿、輿論沸騰的壓力下，趙府內(nèi)部必然生變。
而錢文遠(yuǎn)，正是那根最敏感、最危險的引線。
果然，趙元甫猛地向前一步，一把抓住錢文遠(yuǎn)的衣襟，怒吼道：“你瘋了嗎？你知道說了會有什么后果嗎？！”
錢文遠(yuǎn)卻并不掙扎，反而冷笑一聲：“我若不說，等上面查下來，你趙家還能保得住嗎？”
“你有沒有想過，這案子背后牽扯的是誰？你以為這只是臨淄的事？你以為你趙氏真能一手遮天？”
此言一出，趙元甫面色驟變，嘴唇微微顫抖，眼神中浮現(xiàn)出一抹深深的恐懼。
林昭心頭一動！
“林昭！”趙元甫忽然松開錢文遠(yuǎn)，轉(zhuǎn)身怒指林昭，咬牙切齒，“你以為這樣就能扳倒我趙家？你不過是個寒門小吏，今日之事，必有代價！”
林昭神色不動，淡淡一笑，緩緩道：“趙元甫，我從沒想過‘扳倒’你?！?/p>
“我只是想還百姓一個公道。至于代價？”他頓了頓，目光微冷，“怕是你得先問問你自己，這些年壓榨了多少百姓，害死了多少人?！?/p>
趙元甫雙拳緊握，額頭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來。
可他終究沒有動。
因?yàn)樗K于明白，事情已經(jīng)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林昭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便走。
身后，趙府大門轟然關(guān)閉，緊接著傳來激烈的爭吵聲，夾雜著憤怒與惶恐的質(zhì)問。
林昭走出幾步，停在巷口，回頭望了一眼趙府高墻，輕聲道：“趙家完了，但這案子，才剛剛開始！”
趙元甫不過是棋子，真正操控全局的人，還未現(xiàn)身。
回到縣衙后院書房，林昭推開木窗，讓晨風(fēng)透入，驅(qū)散一夜查案的疲憊。
他坐回案前，攤開昨夜從趙府抄出的賬本副本，細(xì)細(xì)翻閱。
紙張泛黃，字跡密布。
他目光如炬，逐行掃過，忽然，一頁內(nèi)容讓他眉頭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