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靠岸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咸腥的海風卷著細雨，打在羅亦臉上像細小的針。林悅正用防水布包裹探測儀，屏幕上跳動的紅點在港口區(qū)域閃爍，與 K 博士的追蹤信號重疊。“他在碼頭倉庫三號區(qū)。” 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指尖在觸屏上劃出航線圖，“但信號很奇怪，像是故意在引誘我們過去?！?/p>
羅亦望著倉庫區(qū)的鐵皮屋頂，雨水在波紋狀的金屬表面匯成細流，順著銹蝕的排水管滴落，在地面形成小小的水洼。每個水洼里都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像無數(shù)面破碎的鏡子。他后頸的疤痕還在隱隱發(fā)燙，這是危險的預(yù)兆 —— 上次有這種感覺時，恒光電子廠的廢墟里正藏著記憶陷阱。
“引誘也要去?！?羅亦拽出工兵鏟別在腰后，金屬鏟頭與皮套摩擦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拿著我的記憶芯片，那是‘蜂巢’啟動的鑰匙?！?他想起陳啟明保險柜里的文件，父親的筆記中反復(fù)提到 “原始記憶載體”，說那是控制 “蜂巢” 的唯一手段。
倉庫的卷簾門虛掩著，縫隙里透出幽藍的光。羅亦推開門的瞬間，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與海上的咸腥味混合成詭異的氣息。倉庫中央的金屬架上，掛滿了透明培養(yǎng)艙，每個艙體里都漂浮著菱形晶體，在藍光中緩慢旋轉(zhuǎn)，像某種深海生物的卵。
“來得真快。”K 博士的聲音從陰影里傳來，他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前，投影里是深海洋流的模擬圖，紅色的能量流如血管般纏繞著某個海溝，“知道這是什么嗎？” 他指向投影中心的坐標，那里閃爍著刺眼的紅光，“馬里亞納海溝的挑戰(zhàn)者深淵，‘蜂巢’的真正巢穴?！?/p>
羅亦的目光被培養(yǎng)艙里的晶體吸引。每個晶體里都封存著模糊的人臉，其中一個格外清晰 —— 那是他母親的臉，嘴角帶著熟悉的微笑，與記憶中最后見到的模樣一模一樣。“你對她做了什么？” 他的聲音發(fā)顫，握緊的拳頭滲出冷汗。
“做了該做的事。”K 博士的手指在投影上滑動，調(diào)出一組三維模型，“她的記憶是‘蜂巢’的重要組件，尤其是關(guān)于記憶波共振的公式。可惜啊，她太固執(zhí)，不肯配合，只能用這種方式‘保存’她?！?他突然輕笑，“你父親也是，明明可以創(chuàng)造完美世界，卻非要守著那些痛苦的記憶不放。”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羅亦看見父親將一個金屬罐放進深海探測器，母親在旁邊記錄參數(shù)，實驗室的時鐘顯示著火災(zāi)前一天的日期。金屬罐表面的標簽寫著 “原始記憶備份”，下面畫著小小的火焰圖案 —— 與他打火機上的花紋完全相同。
“他們不是固執(zhí)，是清醒。” 林悅突然啟動探測儀，刺耳的頻率讓培養(yǎng)艙里的晶體劇烈震顫，“痛苦也是記憶的一部分，沒有痛苦，快樂就失去了意義。” 她邊說邊繞到 K 博士身后，手里的電擊槍蓄勢待發(fā)。
K 博士似乎早有準備，側(cè)身躲過電擊槍的電流束，同時按下手中的遙控器。倉庫的卷簾門突然落下，發(fā)出沉悶的巨響。培養(yǎng)艙里的晶體同時爆發(fā)出強光，無數(shù)記憶碎片如玻璃般炸裂 —— 羅亦看到了火災(zāi)現(xiàn)場的更多細節(jié)：父親將他塞進通風管道，母親用身體擋住倒下的鋼架，K 博士正將記憶芯片揣進懷里。
“抓住他們！”K 博士的嘶吼在記憶碎片中回蕩。倉庫兩側(cè)的陰影里，沖出十幾個戴面具的黑衣人，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像被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人。羅亦認出他們后頸的疤痕，與自己的如出一轍，只是顏色更深，像是已經(jīng)完全被控制。
“左側(cè)有通風口！” 林悅拽著羅亦翻滾到金屬架后，躲避著黑衣人的攻擊。她的探測儀突然發(fā)出急促的警報，屏幕上的紅點正以驚人的速度增殖，“他們在激活記憶傀儡！這些人都是金融峰會的安保人員！”
羅亦突然想起陳薇影像里的話 ——K 博士要在峰會現(xiàn)場激活 “蜂巢”。這些被控制的安保人員，就是他的先鋒隊。他掏出打火機，藍色的火焰在掌心跳動，靠近最近的培養(yǎng)艙時，里面的晶體突然炸裂，釋放出母親的聲音：“頻率 87.6 赫茲，只有這個頻率能摧毀‘蜂巢’的核心?！?/p>
“林悅！調(diào)這個頻率！” 羅亦將打火機的火焰調(diào)至最大，高溫讓周圍的黑衣人動作遲滯。他注意到 K 博士正試圖從后門逃跑，手里緊緊攥著那個裝著記憶芯片的金屬盒。
林悅迅速調(diào)整探測儀的頻率，刺耳的聲波讓黑衣人的動作變得僵硬。羅亦趁機撲向 K 博士，兩人扭打在一起時，金屬盒掉在地上，記憶芯片滾了出來，在藍光中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就在羅亦伸手去撿的瞬間，K 博士突然從口袋里掏出閃著綠光的注射器，狠狠刺向他的脖頸。
“嘗嘗記憶篡改的滋味?！盞 博士的笑容在羅亦眼前扭曲，“你會親手啟動‘蜂巢’，然后永遠活在自己創(chuàng)造的噩夢里?！?/p>
劇痛從脖頸蔓延至全身，羅亦的視線開始模糊。他看見 K 博士撿起記憶芯片，消失在后門的陰影里。黑衣人還在逼近，但他們的動作越來越慢，林悅的聲波攻擊正在生效。他最后的意識停留在后頸的疤痕上，那里傳來灼熱的疼痛，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覺醒。
“羅亦！撐?。 ?林悅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感到自己被拖拽著穿過狹窄的通風口，冰冷的金屬管道擦過臉頰，帶著鐵銹的味道。外面的雨聲越來越清晰，混著某種低頻的嗡鳴，像深海傳來的呼喚。
當羅亦再次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碼頭的集裝箱上。林悅正用酒精棉擦拭他脖頸的針孔，周圍散落著拆解的探測儀零件?！白⑸淦骼锏氖怯洃浾T導劑，” 她的聲音帶著后怕，“能放大負面情緒，但幸好劑量不足?！?她舉起一塊破碎的屏幕，上面殘留著最后捕捉到的信號，“K 博士的船已經(jīng)離港，目的地正是挑戰(zhàn)者深淵?！?/p>
屏幕上的倒計時鮮紅刺眼：48 小時。
羅亦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機，金屬表面的回紋在陽光下清晰可見。他突然明白父親為什么要將這個留給自己 —— 這不是普通的打火機，而是能發(fā)出 87.6 赫茲頻率的共振裝置。母親最后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他知道，該去深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