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讀書店的玻璃門，總在放學時分被撞得“砰砰”響。
江澈正蹲在地上整理漫畫區(qū)的書架，就聽見蘇曉曉的聲音像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水：“江澈哥！快看我?guī)裁春脰|西了！”
他抬頭，看見少女背著書包沖進來，馬尾辮甩得像面小旗子，校服裙上沾著草葉，手里舉著本嶄新的《灌籃高手》番外篇，封面被透明塑封包著，顯然是剛買的。
“最新出的！我排了半小時隊才搶到！”她把漫畫往柜臺上一拍，動作太猛，袋里的橘子糖又滾出來幾顆，在玻璃上彈得“叮?！表?，“分你一半糖，這漫畫借我看三天！”
江澈幫她撿糖，指尖碰到顆包裝印著流川楓的，糖紙邊緣有點皺，像是被攥了很久?！斑@么喜歡？”
“那當然！”蘇曉曉剝開顆糖扔進嘴里，腮幫子鼓鼓的，“流川楓太帥了！我以后找男朋友，就得找他這樣的，又酷又厲害！”她說著，忽然湊近江澈，眼睛亮晶晶的，“不過……江澈哥你也挺帥的，就是太溫柔了，不像他那么拽?！?/p>
江澈被她逗笑了：“溫柔不好嗎？”
“好是好，”蘇曉曉托著下巴，指尖在漫畫封面上劃著圈，“就是太招女孩子喜歡了?！彼龎旱吐曇?，像說什么秘密，“我昨天看見沈律師給你送咖啡了，還看見喬語學姐跟你一起撐傘，你們是不是……”
“小孩子別瞎猜?！苯呵昧饲盟念~頭，拿起那本番外篇，“我先看看，別又被你看折了頁。”
蘇曉曉“哎呀”一聲，搶過漫畫抱在懷里：“不許看！這是我的寶貝！”她忽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個筆記本，往江澈面前一推，“這個給你，林薇姐讓我轉(zhuǎn)交的?！?/p>
筆記本是粉色的，封面上畫著只卡通小貓，翻開第一頁，是林薇的字跡：“阿澈，這是曉曉攢的零花錢，讓我給你買臺新的臺燈，你總在暗處修書，傷眼睛?！毕旅鎵褐鴱堛y行卡，旁邊畫著個咧嘴笑的太陽。
“她這是……”江澈愣住了。
“林薇姐說你不肯收她的錢，”蘇曉曉嚼著糖，含糊不清地說，“就讓我來當說客，她說這是我的心意，你總不能拒絕小孩子吧？”她湊近江澈，用氣聲說，“其實是她自己的錢，怕你不肯要，才說是我的?！?/p>
江澈的心里忽然暖暖的。他想起林薇每天送向日葵時，總說“這是賣不掉的，扔了可惜”，想起她總在傍晚多留一盞燈，說“怕你關(guān)店晚，看不清路”。這些藏在借口里的溫柔，像她腌的梅子醬，酸里帶甜，卻格外讓人安心。
“替我謝謝她。”江澈把銀行卡放進抽屜，和蘇晚送的手套放在一起，“臺燈我會買的，讓她放心?！?/p>
蘇曉曉滿意地笑了，抱著漫畫坐在藤椅上，邊看邊哼起歌。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她的發(fā)頂，像撒了把金粉，她忽然指著漫畫里的某頁，興奮地說：“江澈哥你看！流川楓笑了！雖然只有一秒，但真的笑了！”
江澈湊過去看，畫里的少年確實嘴角微揚，眼神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溫柔?！笆峭﹄y得的?！?/p>
“就像你一樣，”蘇曉曉忽然說，眼睛亮晶晶的，“平時看著安安靜靜的，其實對我們都很好?！彼拖骂^，在漫畫里夾了張紙條，飛快地塞到江澈手里，“這個給你，不許現(xiàn)在看！”
說完，她抱著漫畫跑出門，馬尾辮甩得像小鞭子，跑到巷口時還回頭沖他做了個鬼臉。江澈展開紙條，上面用彩色鉛筆畫著個Q版的自己，周圍圍著好多人，每個人手里都舉著顆橘子糖，旁邊寫著：“江澈哥要永遠開心呀，像橘子糖一樣甜！”
傍晚整理漫畫區(qū)時，江澈在本舊版的《灌籃高手》里發(fā)現(xiàn)張泛黃的紙條，是林薇的字跡，大概是她少女時夾進去的：“今天看見阿澈在籃球場摔倒了，想扶他又不敢，偷偷把創(chuàng)可貼放在他的書包里，希望他別發(fā)現(xiàn)是我放的?！?/p>
窗外的路燈亮了，林薇的花店還開著，她正站在門口給向日葵澆水，看見江澈，笑著揮了揮手。江澈拿起那本漫畫，忽然明白有些喜歡，就像蘇曉曉藏在紙條里的心意，直白又熱烈，卻總怕被發(fā)現(xiàn)——其實早就寫在眼睛里，藏不住了。
晚風吹過，風鈴“叮”地響了一聲，像誰在說“晚安”。江澈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糖，忽然覺得，晚讀街的日子，就像這糖的味道，甜得讓人忍不住想一直含在嘴里，舍不得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