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看看我剛提的邁巴赫！”他手指在屏幕上劃出火星子，“柏林之聲的音響聽過嗎？那音質(zhì)，嘖嘖?！?/p>
橘皮在我指甲下迸出酸澀的汁水。照片里陳宇峰摟著穿貂的銷售經(jīng)理，背景展臺掛著“零首付購車”的橫幅。去年他找我借錢還信用卡時，截圖里分明有七張逾期通知。
“聽說你還在那家小公司混？”陳宇峰陷進沙發(fā)時彈簧發(fā)出慘叫，他故意把保時捷鑰匙串甩在果盤里，“我現(xiàn)在帶的團隊，最次都是985碩士?！?/p>
我數(shù)著果盤里跳動的鑰匙扣，突然想起他微信小號叫“峰哥獵艷”。上個月公司團建，實習生小姑娘給我看的聊天記錄里，這個頭像正發(fā)著裸半身的健身照。
“我們今年凈利潤翻了三倍。”他翹起的二郎腿踢翻瓜子盤，“要我說你就該辭職，來當我助理……”
“堂哥喝鐵觀音還是……”
“我只喝巴拿馬瑰夏?！彼財辔业脑?，腕表在陽光下反光刺眼，“咖啡豆都要現(xiàn)磨的，你們這有手沖壺嗎？”
廚房傳來我媽翻箱倒柜的聲響。我捏碎了個碧根果，殼刺扎進掌心，想起他去年在星巴克偷糖包的監(jiān)控視頻，那會他正吹噓自己投資比特幣賺了五百萬。
“萌萌這次又拿了奧數(shù)冠軍?！标愑罘逋蝗话咽謾C貼到我鼻尖，照片里小女孩站在領(lǐng)獎臺上笑出八顆牙，“清華附中搶著要人，你說現(xiàn)在名校……”
我盯著萌萌浮腫的眼袋，想起上周在兒童醫(yī)院撞見她偷偷倒抗抑郁藥。粉色小藥瓶在垃圾桶里滾動的畫面，此刻被陳宇峰P圖過度的獎狀襯得愈發(fā)刺眼。
“孩子開心最重要?！蔽彝柵_挪了挪，他古龍水混著發(fā)膠味熏得人反胃，“萌萌上次說想學……”
“開心能當飯吃？”陳宇峰突然拔高音量，翡翠扳指磕在大理石茶幾上，“她現(xiàn)在鋼琴十級、編程拿獎，將來常春藤全獎跟玩兒似的！”
我手機在褲兜里震了一下。萌萌用小天才電話手表發(fā)來消息：“姑姑救我，爸爸讓我背完圓周率后五百位才能吃飯。”
“小兮現(xiàn)在月薪有八千嗎？”陳宇峰啜了口速溶咖啡裝的手沖，眉毛皺成兩條扭曲的蚯蚓，“要我說你們文案策劃就是青春飯，不如……”
窗外突然傳來刺耳的剮蹭聲。陳宇峰彈起來時碰翻了咖啡杯，褐色液體在他愛馬仕腰帶上暈開，“操！哪個不長眼的！”
我趴在陽臺看見他的大G被垃圾清運車懟在墻上，后視鏡像斷翅的蝴蝶般晃悠。陳宇峰邊跑邊解皮帶，鱷魚皮手包砸在保安身上：“你他媽知道這車多少錢嗎！”
“零首付分期的車，剮蹭險買齊了吧？”我倚著門框咬開砂糖橘，甜味在舌尖炸開，“對了，萌萌班主任剛打電話來，說孩子暈倒在背誦《資本論》的早讀課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