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摔得好！”陳美娟鼓掌時金鐲子滑到手肘，“男娃就該活潑些?！彼讣咨系乃@刮擦著初號機漆面，“這個給浩浩拿回家擺著多氣派！”
我伸手去攔時被浩崽咬住虎口。陳美娟假睫毛忽閃著：“小孩子不懂事，你當(dāng)姑姑的……”
“放下！”我甩開浩崽時聲音劈了叉，“這是全球限量三百體的收藏品！”
陳美娟的嘴角耷拉成倒U型：“破塑料值幾個錢？”她突然掏出手機，“掃五百夠不夠？當(dāng)二嬸買你的。”支付寶到賬提示音和浩崽的尖叫同時炸響，初號機的斷臂在我掌心發(fā)燙。
防盜門被推開時卷進(jìn)股陰風(fēng)。我堵在玄關(guān)的身影在鏡子里扭曲變形，陳美娟的鉑金包鼓得像只吞象的蛇，浩崽正把最后幾顆費列羅塞進(jìn)褲兜。
“二嬸，”我踩住她拖在地上的圍巾，“您手機落客廳了?！?/p>
她轉(zhuǎn)身瞬間我扯開鉑金包，瑤柱冬菇嘩啦啦掉出來，混著三包未拆封的衛(wèi)生巾——那是我上個月囤的夜用超長款。浩崽兜里的巧克力融成褐色汁水，順著破洞褲滴在限量球鞋上。
“林婉兮你瘋了！”陳美娟的粉底裂成東非大裂谷，“我拿點東西怎么了？你小時候我還給你洗過尿布！”
“那真是謝謝您了?！蔽页槌霰凰樧叩慕z綢眼罩，上面還沾著浩崽的鼻涕印，“所以您當(dāng)年把我攢的糖罐都搬空，是為了鍛煉我抗蛀牙能力？”
電梯口的安全指示燈忽明忽暗。陳美娟的咒罵聲在消防通道里撞出回音，浩崽用沾滿巧克力的手在墻上畫符。我攥著追回來的耳機，左耳罩齒痕里還嵌著半顆乳牙。
智能鎖重新設(shè)定密碼的提示音格外清脆。我蹲在魚缸前撈起泡發(fā)的彩虹糖，斗魚突然甩尾濺了我滿臉糖水。陳默的視頻邀請在此時亮起，背景音是福利院孩子的尖叫：“婉兮姐姐，浩浩哥哥剛才搶我蠟筆！”
我抹了把臉笑起來。監(jiān)控屏幕里，陳美娟正在小區(qū)花園翻垃圾桶，她的鉑金包拉鏈卡著半截瑤柱，在寒風(fēng)里晃得像面投降的白旗。而我的初號機斷臂被膠水粘合，舉著激光劍的模樣比原先更像個戰(zhàn)士。
正月初五的太陽還沒爬上窗臺，陳宇峰的奔馳大G已經(jīng)堵死了小區(qū)消防通道。我蹲在陽臺擦玻璃，看著他锃亮的皮鞋碾過鞭炮碎屑，鱷魚皮手包在晨光里泛著冷血動物的光澤。
“小兮還住這種老破小??？”他進(jìn)門時大衣都不脫，金絲眼鏡片上浮著層傲慢的霧氣，“我們新買的別墅光車庫就八十平?！?/p>
我盯著他袖口露出的勞力士綠水鬼，突然想起三叔公中風(fēng)時，這位堂哥在家族群發(fā)水滴籌鏈接的嘴臉。茶幾上我媽擺的砂糖橘突然被陰影籠罩，陳宇峰正用手機相冊給我的馬克杯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