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一聲極輕的、帶著氣音的嗤笑,毫無預兆地從他完美的唇線間逸出。
那笑聲很輕,像羽毛拂過冰面,瞬間就被隧道里污水流淌的汩汩聲和遠處水滴的“滴答”聲吞沒。
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穿了我因寒冷和疲憊而麻木的神經(jīng)末梢。
我猛地轉過頭,視線如同冰錐般刺向他。
那張臉依舊完美無瑕,平靜得如同萬年凍湖。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更深層的、難以言喻的直覺共鳴——
一股濃烈到近乎實質的、混合著嘲弄、了然和某種奇異滿足感的情緒波動,正從他身上無聲地彌漫開來。
如同投入死水的墨滴,迅速暈染開冰冷的漣漪。
他在嘲笑。
嘲笑屏幕上那愚蠢的情報?
嘲笑這漏洞百出的陷阱?
還是在嘲笑此刻漂浮在血污中、一身狼狽的我?
或者,三者皆有。
“晚晚小姐,”
他開口了,聲音低沉平穩(wěn),聽不出絲毫剛才那聲嗤笑的痕跡,如同最上等的天鵝絨滑過冰冷的金屬,
“看來,您的‘價值’,在某些陰暗的角落里,被嚴重地低估了?!?/p>
他的目光終于從屏幕上移開,緩緩落回我的臉上。
眼神里沒有任何關切,只有一種近乎評估的銳利,仿佛在重新審視一件物品的潛在價值。
“貧窮或許是真的。但膽小?”
他微微停頓,灰色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如同寒星閃爍的光芒,
“能在這種地方保持清醒,甚至保留著觀察細節(jié)的余裕,這份定力,可不像‘鼠輩’所為?!?/p>
他是在陳述事實,還是在……諷刺?
我無法分辨。
他情緒的底色太過復雜,如同最精密的迷宮。
冰冷的嘲弄之下,似乎還涌動著某種更隱秘的、因窺見獵物真實一面而產生的興奮。
“不過,”
他話鋒一轉,語氣里重新帶上那種掌控一切的從容,“這些瑣碎的‘誤會’,就留給那些躲在陰溝里的老鼠們去慢慢品味吧?!?/p>
他微微抬手,手腕上那塊星云流轉的腕式終端再次亮起幽藍的光芒。
“當務之急,是讓您離開這個不太體面的地方?!?/p>
傳送的透明感再次無聲無息地包裹了我。
比上一次更加柔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志。
周圍的景象——漂浮的殘骸、濃稠的血污、刺目的屏幕、還有塞拉斯那張在幽藍光芒映照下顯得更加深邃莫測的俊臉——
都開始迅速模糊、扭曲、褪色。
意識徹底被剝離的最后一瞬,我最后看到的,是他灰色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某種近乎饜足的光芒。
仿佛一個收藏家,終于將一件尋覓已久的、有趣的藏品,暫時納入了自己的寶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