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地到了，遠遠能瞧見紅艷艷的小果掛在枝頭，傳來一陣嬉笑玩鬧聲。
北葵聽見儲正玉的聲兒。
似乎還有女音。
她愣了愣，已經(jīng)無暇顧及兩位叔叔，忙不迭向包宇討要了自己的小籃子，循著聲兒去。
輕盈纖柔，像只采蜜的白色花蝴蝶。
身后男人幽幽的注視，自然飄不進她眼里。
她今天不哄好儲正玉，再往后就會成了死結(jié)，北儲兩家的聯(lián)姻便要泡湯。
如果她沒碰到儲清河，這婚約不行也就罷了。
可她碰到了，進入了他的視線范圍，她必須尋求一張護身符。
僅有北家，是壓不住儲清河的。
既然選擇“赴死”脫胎，她就做好了不會再回頭的準備。
儲清河再寵她，也沒有愛意。
比起單薄稀少的感情，她更注重實際的錢權(quán)。
即使她曾經(jīng)偶爾幻想，能得到他的心，能讓他永遠只寵她。
但金主和金絲雀，產(chǎn)生關(guān)系的前提，永遠都是“利益”二字。
利用完了，自然就不必要存續(xù)。
…
“哎哎哎，看看看，”一個染了小藍毛的年輕男生，拍了拍儲正玉的肩膀，“那是不是你爸媽給你介紹的小女朋友？”
儲正玉也看到了小跑來的姑娘，不自覺地理了理微亂的頭發(fā)。
“不是，八字還沒一撇呢，別瞎說。”
這話聲音不大不小，剛站穩(wěn)的北葵也聽見了。
但她仍揚著笑，湊到儲正玉跟前仰頭，拿出幾張濕紙巾遞他：“正玉，脖子上蹭到了樹皮，擦擦?！?/p>
滾著熱浪的空氣里，她的軟嗓像清潤的茉莉綠茶，驅(qū)散了儲正玉胸腔的煩躁。
顯得他自個兒默默吃悶醋，很可笑。
他低低說了聲謝謝。
“也給我一張唄，”小藍毛笑嘻嘻的朝她伸手，自報家門，“我叫蔡博，包宇是我小舅?！?/p>
見她真要去抽濕巾，儲正玉把他手拍開，“一邊去?！?/p>
蔡博夸張大呼一聲“疼”，調(diào)侃：“不是八字沒一撇？”
儲正玉不作聲了，拎過她手里的小籃子，拉她到一個長滿櫻桃的小樹下。
得知她是儲清河送來的，儲正玉的心口又堵住了。
他小叔對晚輩是不逾越，但也沒什么耐心。
更別說能將一個還沒嫁入儲家大門的女孩親自送來。
他去看樹冠，聲音微沉：“是你自己摘，還是我?guī)湍阏！?/p>
北葵想說就不能一起摘嗎。
可她明顯察覺他細微的情緒變化。
那幾秒鐘，她開始反思自己剛剛說過的話。
但儲正玉以為她是想讓他幫忙，不好意思開口。
自顧自轉(zhuǎn)身壓下一支樹梢，利落地去扯小紅果。
樹梢掃到他褲腰，什么東西掉了下來。
北葵眼前的迷霧頓時撥開。
她比儲正玉更快地俯身撿起那只粉色拉布布。
沒撿到，儲正玉下意識想去搶。
看見是她，有點不自然地將手擦了兩下褲縫隙，“我…”
“正玉?！惫媚锖八?/p>
傍晚的霞光覆在她臉側(cè)，柔靜又溫暖。
儲正玉怔怔地看她，“嗯？”
北葵湊近一點，說：“你小叔叔那個拉…”
“做什么，”男人清御慢悠的嗓音從身后飄來，“小阿葵拉粑粑也要喊我？”
“……”
北葵暗暗咬了咬牙。
這人晚不來早不來，偏偏她要解釋的時候來。
儲正玉從她手里拿過拉布布，重新塞兜里，還認真問：“真要拉…上廁所？”
北葵忍住波動的情緒，輕輕搖頭：“不用，我能跟你一起…”
“當然可以，”儲清河極度自然地插到倆人中間，指著一棵櫻桃樹，“來，要多少，叔叔給你們摘兩顆怎么樣？”
“……”
旁觀的蔡博和包宇忍不住都笑出了聲。
北葵差點又要揪裙擺。
她感覺儲清河有點故意。
故意使壞。
可她不能表達出一點不滿和不樂意。
那樣，會像苗嬌嬌生氣的時候。
她只能好脾氣地點了點頭。
卻不想這落在儲正玉眼里，是她對小叔的親昵和依賴，刺眼極了。
他什么也沒說，放下半籃子櫻桃，去了蔡博那兒蹲著乘涼。
北葵也想跟著，但儲清河像腦子后長了眼睛似的，將自己的籃子塞她懷里。
他弓身和她平視，“我老了，有點虛弱，理解一下？”
她其實想反駁他明明日日健身，看起來也就比儲正玉大兩三歲，哪里弱了。
可這話一說就暴露她清楚儲清河的私人習(xí)慣，大家又都看著，北葵只能任勞任怨地隨他去摘櫻桃。
她提著一顆時刻提防的心。
走到縱深繁茂處，儲清河在一棵特高大的樹旁停下。
北葵跟他隔著三米的距離駐足。
儲清河眼尾半瞇，“怎么，我身上有虱子，你站那么遠？”
“……”她心里嘆口氣，走過去。
看差不多了，她在三步外的停腳。
儲清河修長漂亮的手已經(jīng)捻了一顆櫻桃，睨向她手里的籃子。
“你猜，”他嘲諷意味十足，“我是摘櫻桃，還是投籃？”
“……”
一個三十出頭的老男人，事這么多。
牙尖戳了下腮幫的細肉，她終是乖乖走到他跟前。
只是腳剛放穩(wěn)，男人身上的烏木沉香鋪天蓋地襲來。
清涼的大掌托住她柔軟的腰肢，像托小孩那樣兒，將她舉到櫻桃最高產(chǎn)的樹梢位置。
她本能地驚呼一聲，整個人繃得像塊烙鐵。
或許是出于她還是晚輩，他的手很老實也很紳士，沒有亂動亂抖。
不像他抱苗嬌嬌，總是壞得很，揉搓都是算最禮貌的了。
“摘，”儲清河嗓子有點啞，“不是想摘嗎，自己吃多少，摘多少?！?/p>
她心跳得很快，不知是因為海拔，還是后面的人。
這樣的高度，她能越過叢叢樹木，瞧見天邊的半個流心雞蛋黃。
很美很舒服的自然風(fēng)光。
原來摘櫻桃也可以這么有趣。
以前的她，從沒有體驗過。
以前的儲清河，沒有帶她體驗過。
可能是，他覺得她見不得光？
也是，金絲雀怎么能見光呢。
北葵飆升的心率緩緩降下來。
他應(yīng)該只是嫌煩了，礙著親侄子的面子，照顧她一下而已。
不知道這樣照顧過多少小女生。
她隨便摘了幾支，便軟軟說：“小叔叔，我摘好了?！?/p>
儲清河盯著她仍舊干燥的背，將她放下。
地上有個凸出來的石頭。
她沒站穩(wěn)，晃了下，包里掉出一盒藥，滾到男人鞋邊。
她猛地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