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消毒水氣味冰冷刺鼻。X光片的結果像一紙冰冷的判決書:左臂骨折,伴隨左鎖骨輕度骨裂。
“需要立刻進行復位固定,佩戴肩部固定帶八到十二周。期間嚴禁任何劇烈運動和負重。想要完全恢復,至少需要三到六個月,具體還要看后續(xù)的愈合情況和復健效果?!?醫(yī)生語氣平靜地宣判。
半年……
無法劇烈運動……
這幾個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不偏不倚地捅進了林曉曉的心臟,然后狠狠地轉了兩圈。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這么多天的拼命……和明浩哥沒日沒夜的練習……剛剛嘗到的那一絲成功的喜悅……全都……化為泡影了……
最終……還是沒能做到……沒能守護住他的舞臺……
她才是那個最大的掃把星......
巨大的委屈和不甘像開了閘的洪水,瞬間沖垮了她用自尊心筑起的最后一小段堤壩。
憑什么???為什么偏偏是最后一遍?為什么努力了這么久,換來的卻是這種結局?
老天爺,你是不是在玩我?
眼淚再也繃不住,洶涌地沖出眼眶,順著臉頰滾落,砸在冰冷的石膏上。
林曉曉死死咬住下唇,不想在慧琳老師面前哭出聲,可整個肩膀卻不受控制地劇烈抽動。
尹凈漢一直沉默地站在旁邊,看著曉曉瞬間灰敗下去的臉色和抑默默流淌的淚水。
他走上前,沒有說那些“別哭了”之類的廢話,只是伸出手,輕輕替她捋了捋頭發(fā)。
“明浩啊……”他開口了,語氣很溫柔,“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很痛,也很不甘心。但是,聽哥說,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本錢。舞臺,我們還有很多很多。這次不行,我們還有下一次,下下次?,F在,什么都別想,先把傷養(yǎng)好,好不好?”
他說的每個字都對,但是......
“嗯?!绷謺詴云D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一個音節(jié),點了點頭,但那點頭的幅度小得可憐,好像在用最后的倔強訴說著不甘。
“唉?!币鼉魸h看著她這副樣子,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床頭柜上,徐明浩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在略顯昏暗的病房里格外醒目。
林曉曉心里咯噔一下,幾乎是瞬間就伸出沒受傷的右手,一把將手機屏幕扣在了床單上。
然后緊張地瞥了一眼尹凈漢,生怕被他看到什么。
他似乎并未察覺,只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這樣吧,”他隨即開口,“我接下來還有個拍攝行程,得先走了,慧琳老師你也一起吧,讓明浩好好休息。”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你乖乖聽醫(yī)生的話,什么都別想,我晚點忙完了再來看你?!?/p>
“嗯,慧琳老師、凈漢哥再見?!彼穆曇魩е鴿庵氐谋且?。
看著尹凈漢輕輕關上病房門。林曉曉幾乎是立刻就抓起了手機,解鎖,光速接通了那個還在不斷閃爍的視頻通話請求。
屏幕上出現“林曉曉”那張臉。此時,這張臉,眉頭擰成了死結,寫滿了焦急和擔憂,背景是她家臥室那熟悉的碎花窗簾。
“我看到公司發(fā)的緊急聲明了,說你在練習的時候出了意外?怎么回事?傷到哪里了?嚴重嗎?”
聽到他熟悉的聲音,看到自己那張擔憂的臉,林曉曉強撐了許久的最后一道防線,轟然崩塌。
“哥……”
才剛喊出一個字,山洪暴發(fā)般的委屈和自責就徹底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哥……我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你打我吧……罵我吧……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菜了……我……我可能害得你……參加不了這次回歸了……嗚哇哇哇……”
她語無倫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段時間以來積壓的所有恐懼、壓力、疲憊,以及功虧一簣的不甘和對徐明浩那份沉甸甸的愧疚,在此刻盡數爆發(fā)。
屏幕那頭的徐明浩,就這么看著“自己”的身體哭得稀里嘩啦,聽著那不停的道歉,沉默了。
那沉默的幾秒鐘,漫長得可怕。
“別哭了,林曉曉。”他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人沒事就好。骨頭斷了還能長好,舞臺錯過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我們還年輕,機會還有很多,明白嗎?”
他的話語看似平靜,但那份平靜之下隱藏的巨大遺憾和沉重,林曉曉隔著屏幕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這本該是屬于他的高光時刻,又再次過錯了。
她的哭聲漸漸變成了抽噎?;蛟S是連續(xù)一周的高強度訓練徹底透支了身體,又或許是醫(yī)生給的止痛藥開始發(fā)揮作用,眼皮變得無比沉重,意識像一塊沉入水底的石頭,一點點模糊,一點點下墜。
屏幕那頭的徐明浩,看著“自己”那張布滿淚痕,漸漸陷入沉睡的臉龐,伸出手指,似乎想隔著屏幕擦掉那些淚水,最終只是化作一聲輕輕的嘆息。
都會好起來的,林曉曉。
像是對她說,也像是對他自己說。
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他靜靜地等了幾分鐘,直到確認對面的人,呼吸變得平穩(wěn)而綿長,才輕輕地切斷了視頻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