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臺比想象中簡陋。
沒有玉石欄桿，沒有神龕供桌，只有一塊斷裂的青銅碑，斜插在碎石堆里，碑上刻著“封神榜”三個字，筆畫殘缺，卻依舊散發(fā)著淡淡的金光——這就是殘片的本體。
“就這？”哪吒踢了踢腳下的碎石，滿臉嫌棄，“還沒我家的練兵場氣派?！?/p>
“別碰它?！睏顟鞌r住他，指尖拂過碑面的裂痕，“蝕影的怨念已經(jīng)滲進(jìn)去了，直接接觸會被拖進(jìn)幻境?！?/p>
阿月抱著竹簡繞碑走了一圈，忽然指著碑底的一道凹槽：“看這里！形狀跟竹簡好像！”
靈明湊近一看，果然——凹槽的輪廓與青銅竹簡完全吻合，像是特意為它留的位置。
“難道要把竹簡嵌進(jìn)去？”他看向楊戩。
“應(yīng)該是?！睏顟禳c(diǎn)頭，“萬法歸流本就是封神榜的配套功法，只有兩者結(jié)合，才能發(fā)揮最大威力?！?/p>
可就在阿月準(zhǔn)備將竹簡放進(jìn)凹槽時，碑面突然爆發(fā)出濃烈的灰光。三人一猴瞬間被灰光吞噬，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旋轉(zhuǎn)——
靈明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片桃林里。
桃花開得正好，粉白一片，風(fēng)一吹，花瓣像雪一樣落在他身上。不遠(yuǎn)處的石桌上，放著一壺酒，一個穿鎖子甲的身影背對著他，正在喝酒。
“你來了?！蹦巧碛伴_口，聲音熟悉又陌生，像在耳邊，又像在天邊。
靈明的心臟狂跳：“你是……孫悟空？”
身影轉(zhuǎn)過身，果然是傳說中的齊天大圣——毛茸茸的臉，火眼金睛，手里把玩著根金箍棒。可他的眼神里沒有桀驁，只有濃濃的疲憊。
“別叫我孫悟空?！彼嗔丝诰?，“那是五百年前的蠢蛋?！?/p>
“你……”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根沒用的猴毛？”孫悟空打斷他，語氣平淡，“覺得活在我的影子里，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靈明的喉嚨發(fā)緊，說不出話。這正是他最害怕的事。
“看看這個?！睂O悟空抬手，金箍棒在地上劃出一道光痕，映出靈明的樣子——銀發(fā)金瞳，頸后有猴毛胎記，卻比現(xiàn)在更挺拔，眼神更堅(jiān)定，“這才是你。不是我的影子，是靈明。”
光痕里的“靈明”身邊，站著哪吒、楊戩、阿月，他們笑著，鬧著，像家人一樣?？上乱幻耄嬅嫱蛔儭g影吞噬了所有人，只有靈明站在廢墟里，手里攥著半截金箍棒，金瞳里滿是絕望。
“看到了？”孫悟空的聲音帶著冷意，“你護(hù)不住他們。你太弱了，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還想當(dāng)天命人？”
靈明的呼吸變得急促，腦海里全是“你不行”、“你是廢物”的聲音。他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放棄吧。”孫悟空的身影開始變淡，“變回一根猴毛，就不用承受這些了……”
“我不！”
靈明猛地嘶吼出聲。他想起阿月的笑，哪吒的別扭，楊戩的守護(hù)，想起那些一起戰(zhàn)斗的瞬間。那些都不是假的，是他活過的證明。
“我是靈明！不是你的影子！”
他一拳砸向地面，猴毛本源爆發(fā)，金瞳亮得刺眼。桃林像玻璃一樣碎裂，孫悟空的身影在光芒中消散，最后留下一句嘆息：“總算……沒白養(yǎng)你……”
……
哪吒的幻境是陳塘關(guān)。
他站在城樓上，手里攥著剔骨的刀，父親李靖的聲音從城下傳來，冰冷刺骨：“逆子！你若還有一絲孝心，就自絕于天下！”
百姓的罵聲像潮水，淹得他喘不過氣。他想解釋，想喊“我沒錯”，喉嚨卻像被堵住。就在他要再次舉起刀時，一道金紅色的身影撞開了他——是靈明。
“傻子！”靈明的聲音帶著急怒，“活著才能證明自己沒錯！死了算什么？”
哪吒愣住了。他看著靈明擋在自己身前，用那根“石火雨”燒毀了所有罵聲，忽然覺得，或許“逆子”這兩個字，也沒那么刺耳。
……
楊戩的幻境是桃山。
他跪在母親被壓的地方，聽著山底傳來的哭泣聲，手里的三尖兩刃刀卻怎么也砍不下去。玉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若劈山，她就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p>
他猶豫了，痛苦像毒蛇啃噬著心臟。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猶豫的人，不配救任何人?！?/p>
是成年后的自己。那個楊戩眼神堅(jiān)定，一刀劈下，桃山裂開的瞬間，他看到母親的魂魄化作光點(diǎn)，飛向天際，臉上帶著解脫的笑。
“有些犧牲，是為了更重要的東西?！背赡甑淖约赫f，“比如……未來?！?/p>
……
阿月的幻境是爺爺?shù)臅俊?/p>
爺爺坐在搖椅上，翻著古籍，對她說：“阿月，這竹簡太危險，燒了吧?！彼霌u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點(diǎn)頭，眼睜睜看著爺爺將竹簡扔進(jìn)火盆。
“不要！”
她撲過去想搶，卻穿過了爺爺?shù)纳碛啊瓉磉@只是幻象?；鹋枥锏闹窈喭蝗涣疗穑吵鲮`明、哪吒、楊戩的臉，他們笑著對她說：“別怕，我們在?！?/p>
阿月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她想起靈明擋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哪吒別扭的關(guān)心，想起楊戩溫和的指引，忽然握緊了拳頭。
“我不燒！”她喊道，“這是爺爺?shù)男难?，也是……我們的希望！?/p>
……
四道光芒同時爆開，三人一猴在封神臺前醒來，臉色都有些蒼白，卻眼神清明。
“你們……”阿月剛想說什么，就被哪吒打斷。
“哭什么？”他別過臉，耳根卻紅了，“沙子進(jìn)眼睛了？”
靈明笑了，金瞳里沒有了之前的迷茫。楊戩看著他們，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看來，我們都過了第一關(guān)。”
只有他自己知道，幻境里成年的自己最后說的話——“蝕影的核心，在你最在意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