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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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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工廠的鐵銹味混著夜雨的腥氣,鉆進靈明鼻腔時,他正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后腦勺突突地跳,像有根燒紅的鐵絲在顱骨里鉆。他撐起上半身,掌心按到地面的瞬間,觸電般縮回——不是因為涼,而是接觸的地方正滲出淡金色的光,像融化的星子,順著他的指縫往皮膚里滲。

“我是誰?”

這個問題撞進腦海時,記憶是片白茫茫的霧。他低頭看自己:洗得發(fā)白的黑色連帽衫,牛仔褲膝蓋處磨出破洞,裸露的腳踝沾著干涸的泥。最奇怪的是后頸,指尖摸過去,能觸到一片粗糙的紋路,像某種未褪盡的胎記,順著脊椎往下蔓延,隱進衣領里。

雨越下越大,砸在工廠破碎的玻璃窗上,噼啪作響。靈明扶著銹跡斑斑的機床站起來,連帽衫的兜帽滑落,露出及肩的銀發(fā),被雨水打濕后貼在臉頰。他抬手抹了把臉,指腹蹭過眼角時,忽然在機床蒙塵的金屬表面看到了自己的眼睛——瞳仁是極淺的金,像淬了熔金,在昏暗里亮得嚇人。

“怪物……”他下意識呢喃,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

就在這時,地面突然震顫。不是地震那種持續(xù)的搖晃,而是短促、沉悶的搏動,像有顆心臟在地下蘇醒。靈明踉蹌著后退,眼睜睜看著腳邊的水泥地裂開蛛網(wǎng)般的縫隙,縫隙里涌出的不是黑,而是濃稠如墨的“影”,那些影子在雨里扭動,邊緣泛著腐爛的灰光,觸到墻角的老鼠尸體時,那團血肉瞬間干癟,只剩層皮貼在骨頭上。

“蝕……影……”

一個陌生的詞毫無預兆地跳進腦海。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身體卻先一步做出反應——轉(zhuǎn)身就跑??蓻]跑兩步,身后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刺破雨幕。

是個女孩。

靈明猛地回頭,看見工廠門口的路燈下,穿淺藍連衣裙的姑娘正舉著手機后退,屏幕光映出她驚愕的臉。她腳下的地面也裂開了,一條暗影凝成的觸手正從裂隙里鉆出來,像毒蛇吐信般朝她腳踝卷去。

那姑娘戴著黑框眼鏡,鏡片被雨水打濕,卻擋不住眼里的倔強。她沒哭,只是死死攥著懷里的牛皮筆記本,另一只手摸索著背后的背包——爺爺臨終前囑咐她隨身攜帶的青銅竹簡正硌在后背,此刻微微發(fā)燙。

“小心!”

靈明喊出聲的瞬間,身體已經(jīng)沖了出去。他自己都覺得瘋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居然要管別人的死活。但雙腿像被無形的線牽著,速度快得離譜,掠過機床時帶起的風甚至吹飛了幾張廢紙。

暗影觸手已經(jīng)纏上了女孩的腳踝。她悶哼一聲,手機“啪”地掉在水里,屏幕暗下去的前一秒,靈明看清了她筆記本封面上的字:古籍修復實習記錄。

“滾開!”

他沒時間細想,撲過去攥住那團暗影。觸手冰涼刺骨,像握著塊萬年寒冰,卻又帶著黏膩的韌性,往他手心里鉆,想順著血管往心臟爬。靈明疼得牙癢,另一只手本能地按住女孩的肩膀,把她往身后拽。

就在這時,后頸的胎記突然發(fā)燙。

不是灼痛,是暖流,順著脊椎直沖頭頂。靈明的金瞳驟然亮起來,掌心接觸暗影的地方爆出刺眼的金光——那暗影觸到他頸后的胎記紋路,竟像被烈火灼燒般劇烈收縮,發(fā)出“嘶嘶”的聲響。他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從自己身體里涌出來——不是力量,更像一種“本能”,一種屬于山野、屬于頑石、屬于……猴子的兇性。

靈明趁機狠狠一扯,竟把那團觸手從裂隙里拽了出來。脫離地面的暗影瞬間失去形態(tài),化作無數(shù)灰黑色的光點,被雨水沖刷著消散在空氣里。

女孩驚魂未定地扶住眼鏡:“謝……謝謝……我叫阿月,這是爺爺留的竹簡……”她慌忙從背包里掏出棉布裹著的青銅竹簡,遞過來時指尖還在抖。

靈明的指尖剛碰到竹簡,后頸的胎記突然劇烈地跳了一下。竹簡上的紋路竟像活了過來,順著他的指尖往上爬,在皮膚表面烙下轉(zhuǎn)瞬即逝的光斑。他猛地縮回手,心臟狂跳,仿佛有什么沉睡的東西被這一下觸碰驚醒了。

“你是誰?”阿月抬頭看他,眼鏡片后的目光帶著探究。

靈明張了張嘴,剛想說“我不知道”,卻見阿月突然盯著他的身后,眼睛瞪得溜圓。他猛地轉(zhuǎn)身,只看到空蕩蕩的廠房深處,一道銀光閃過,快得像錯覺。

但他聞到了——那不是鐵銹或雨水的味道,是某種冷冽的香,像雪落在松針上,還帶著淡淡的、屬于兵器的寒氣。

“有人……”阿月的聲音發(fā)顫。

靈明把她往身后拉了拉,金瞳在黑暗里亮起。他不知道來的是敵是友,只知道剛才那道裂隙絕非偶然,而自己這具身體里,藏著連他都不懂的秘密。

后頸的胎記又開始發(fā)燙,這次他清晰地感覺到,那紋路正在蠕動,像有根猴毛要從皮膚里鉆出來。

“跑?!膘`明抓住阿月的手腕,轉(zhuǎn)身往工廠外沖,“別回頭。”


更新時間:2025-07-31 16:4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