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天劍門后,我成了一個孤魂野鬼。
沒有了宗門的庇護(hù),一個丹田被廢的人,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躲避著一切可能的危險。
我按照“葬魂訣”上的記載,開始了我痛苦的、也無比惡心的第一步——“煉身”。
功法上說,要想承載“怨力”這種至陰至邪的能量,必須先將自己的肉身,改造成一個能與“死亡”共鳴的“容器”。
方法很簡單,也很殘忍。
就是去尋找那些剛剛死去不久、怨氣最重的尸體,然后……飲其心頭血。
我第一次做這件事的時候,是在一個亂葬崗。
那具尸體,是一個被強(qiáng)盜殺死的商人。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充滿了對世間的不甘和對兇手的怨毒。
我跪在他的身邊,猶豫了很久。
我腦海里,閃過師父的教誨,閃過天劍門“清正浩然”的門規(guī)。
我是陸清絕,我是正道弟子。
我怎么能,做如此污穢、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
可是,蘇云袖的臉,她偷襲我時那冰冷的眼神,師父隕落的噩耗,又像毒蛇一樣,纏住了我的心臟。
正道?
我的正道,早就被她親手毀了!
我閉上眼,用顫抖的手,劃開了那具尸體冰冷的胸膛。
溫?zé)嵝瘸舻难海樦业闹缚p流下。
我俯下身,像一頭野獸一樣,飲下了那一口,足以讓我永世沉淪的血。
“嘔——!”
我吐了。
吐得昏天黑地,連黃疸水都吐了出來。
我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燃燒,我的靈魂都在尖叫。
那股怨氣,順著血液,沖入我的體內(nèi),像無數(shù)根鋼針,在我每一寸經(jīng)脈里穿刺。
我痛得在地上打滾,感覺自己快要被撕裂了。
這就是“葬魂訣”的第一道考驗。
扛過去,我就是新的“我”。
扛不住,我就是一具新的、怨氣沖天的尸體。
我死死地咬著牙,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蘇云袖。
我還沒有殺了她。
我不能死!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撕心裂肺的痛苦,才漸漸平息。
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發(fā)生了某種詭異的變化。
我的血液,變得冰冷。我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
最重要的是,我的感知,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我能“聞”到,空氣中,那些漂浮著的、肉眼看不見的、淡淡的“死亡氣息”。
我成功了。
我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怪物。
接下來,是真正的修煉。
我需要怨力。大量、精純的怨力。
而怨力最集中的地方,就是戰(zhàn)場,和刑場。
我開始追逐死亡。
我像一個真正的禿鷲,游蕩在正魔兩道交戰(zhàn)的邊緣地帶。
我不再關(guān)心誰是正,誰是邪。
在我眼里,他們都一樣。
他們都是我的“資糧”,我的“丹藥”。
我記得,第一次吸收怨力,是在一場正道小門派與魔教分支的火并之后。
山谷里,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我盤膝坐在尸體堆中,運轉(zhuǎn)“葬魂訣”。
一瞬間,我仿佛聽到了無數(shù)個聲音在我腦中尖叫。
有正道弟子的不甘,有魔教徒的怨毒,有臨死前的恐懼,有被背叛的憤怒……
無數(shù)負(fù)面的情緒,像決堤的洪水,沖入我的腦海。
與此同時,一絲絲肉眼看不見的黑氣,從那些尸體上逸散出來,如同百川歸海,涌入我的體內(nèi)。
我的身體,像一個黑洞,貪婪地吞噬著這一切。
那些黑色的“怨力”,按照功法的指引,開始在我體內(nèi),沿著一條虛無的軌跡,緩緩流動。
它們像最堅韌的蛛絲,在我那片破碎的丹田廢墟之上,開始編織一張全新的、黑色的“網(wǎng)”。
那就是我的“偽經(jīng)脈”。
這個過程,痛苦,且漫長。
每吸收一絲怨力,我的神智就要經(jīng)受一次沖擊。
我時常會看到幻覺,看到那些死者臨死前的畫面,感受到他們所有的痛苦。
好幾次,我差點心神失守,變成一個真正的、只知殺戮的瘋子。
但我都扛了過來。
因為,每當(dāng)我快要崩潰的時候,蘇-云袖那張臉,就會清晰地浮現(xiàn)在我眼前。
她是我最大的心魔,也成了我最堅固的“道心”。
我的“偽經(jīng)脈”,在怨力的滋養(yǎng)下,一寸寸地成型。
我開始能重新調(diào)動力量。
那是一種和我以前的“浩然真元”完全不同的力量。
它陰冷,詭異,充滿了死亡和毀滅的氣息。
我給自己,弄了一把新的劍。
一把從死人堆里扒出來的、最普通的鐵劍。
我用怨力淬煉它,用劇毒浸泡它。
它不再有君子之風(fēng)。
它只有,最純粹的,殺意。
一年后。
我的第一條“偽經(jīng)脈”終于成型。
我感覺,我擁有了力量。
雖然,還很微弱。但那是我復(fù)仇的、第一縷曙光。
那天晚上,我站在山巔,望著天劍門的方向。
月光下,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一個真正的鬼魅。
正道已死。
我,陸清絕,從地獄,歸來。
蘇云袖,你等著我。
很快,我就會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