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殿的藏書閣比少司緣想象的更高。
她踩著木梯,伸手去夠最高層那卷《上古姻緣考》,腳尖踮得發(fā)酸,腰間的玉佩卻突然松了繩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正好滾到那人腳邊。
溫潤的羊脂玉,上面雕刻的并蒂蓮還是當年她親手描的樣子。他說過,“玉在人在,永不相負”。
幾乎是本能,她脫口而出:“祈,幫我撿一下!”
話音落地的瞬間,兩個人都僵住了。
少司緣的臉頰“唰”地紅透,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怎么又忘了……這里是司命殿,眼前的人是大司命,不是那個會笑著揉她頭發(fā)、把她架在肩頭摘果子的祈。
而大司命的動作也頓住了。他垂眸看著腳邊的玉佩,指尖微動,像是想去碰,又猛地克制住。那玉的紋路他太熟悉了,當年他把它系在她腰間時,她還纏著他換了根紅綢。
他彎腰,指尖觸到玉面的瞬間,像被燙到般猛地縮回手,隨即又像是賭氣般,一把將玉佩抓在手里。轉身時,他的動作帶著刻意的僵硬,抬手就將玉佩丟了過去。
“啪!”
玉佩砸在少司緣的手背上,力道之大讓她踉蹌著后退半步,手背立刻紅了一片。羊脂玉的邊緣硌在掌心,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少司緣?!?/p>
他的聲音冷得像剛從冰窖里撈出來,每個字都帶著寒意:“記住你的身份,也記好吾的?!?/p>
少司緣捂著手背,抬頭看他。他站在木梯下,銀白長袍襯得臉色愈發(fā)蒼白,眼底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剛才那個被玉佩燙到的人不是他??伤o的拳頭,暴露了他并不平靜。
“你的身份,我的……”她喃喃重復著這句話,心口突然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原來他什么都記得。
記得這玉佩,記得那個名字,甚至記得他們之間所有的牽絆。可他偏要劃下一道清晰的界限,把她推到界外,用最冷的語氣提醒她——他們早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默默撿起地上的玉佩,重新系好繩結,指尖觸到冰涼的玉面時,突然覺得眼眶發(fā)燙。
大司命看著她低頭的樣子,額前的碎發(fā)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他喉結動了動,想說些什么,最終卻只是轉身走向書架深處。
直到身影消失在書堆后,他才靠在冰冷的書架上,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跳得又快又亂,剛才她手背上的紅痕,像烙印一樣刻在他眼里。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聽到那聲“祈”時,心里涌起的恐慌和憤怒幾乎要將他淹沒。他怕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就會徹底失控,怕那些被強行壓抑的記憶,會像洪水般沖垮他固守了數年的堤壩。
界限之內,是他必須承擔的司命之責。界限之外,是他不敢觸碰的、名為“阿緣”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