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晚被楚子航撞見后，路明非就不敢再去學校機房了。
面癱師兄的眼神讓他心有余悸，雖然楚子航不知道為什么放了他一馬，但路明非總覺得那雙眼睛還在暗處盯著他。學校的服務器雖然數(shù)據(jù)充沛，但他實在沒膽子再去捋虎須。
為了給迪路獸回血，他只能重操舊業(yè)。
混網吧。
網吧里還是是那股方便面、煙草和汗液三合一的經典老壇酸菜味。
鍵盤油膩，鼠標粘手。
路明非縮在角落的卡座里，屏幕上是《星際爭霸》的界面，但他打得心不在焉，APM只有可憐的幾十。他的注意力都在桌子下面。
一根數(shù)據(jù)線從神圣計劃連出來，另一端插在電腦主機的USB接口上。
『這里的數(shù)據(jù)質量挺差的?！坏下帆F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帶著明顯的嫌棄。
『湊合吃吧，這年哪有數(shù)據(jù)啊，都是網吧的數(shù)據(jù)，你愛要不要吧。』
路明非在心里回應，眼睛緊張地盯著屏幕，同時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迪路獸開始吸收數(shù)據(jù)。網吧的網速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
幾分鐘后，隔壁傳來一聲怒吼。請路明非上網的黃毛猛地一拍鍵盤：“我草！阿祖！怎么又卡了？！”
路明非的心臟猛地一縮，他趕緊用手指敲了神圣計劃。
“悠著點，路路。別把人家網吧干癱瘓了。低調，低調?！?/p>
『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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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過上了兩點一線的生活。白天在學校里當一個安靜如雞的背景板，晚上在網吧的角落里執(zhí)行他的秘密任務。雖然網吧的數(shù)據(jù)流質量不高，但積少成多，神圣計劃上迪路獸的能量條也在緩慢而穩(wěn)定地爬升。
深夜。嬸嬸家的天臺。
城市已經入睡，遠處高樓的燈光勾勒出天際線。
夏末秋初的風吹過，帶著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涼意。路明非靠在水箱的基座上，手里拿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營養(yǎng)快線。
黃毛硬塞的。
空氣比前幾天干燥了些，能看到幾顆稀疏的星星。
他掏出神圣計劃，按亮屏幕。
【能量水平：高（78%）】
“恢復得不錯嘛。有沒有解鎖什么新招式？比如噴個火球啥的？”路明非的調子不自覺的往上走。
一道白光從神圣計劃中射出，數(shù)據(jù)流在空氣中匯聚，重組成型。迪路獸輕盈地落在天臺的水泥地上。
她的皮毛在月光下泛著潔凈的光澤，藍色的眼睛明亮而深邃，那對巨大的爪套也顯得更有力量感。
她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后抬頭看向夜空。
“我又不是亞古獸，不會噴火。不過現(xiàn)在，‘貓貓拳’應該能用出來了?！?/p>
她抬起右爪，爪套上突然閃過絲微弱的藍色電弧，“嗞啦”一聲。
“話雖如此，沒有神圣之環(huán)，我的力量還是被壓制著?！?/p>
“神圣之環(huán)？戒指？”路明非看著迪路獸的大爪套，不知道戒指可以戴在哪里。
“原來在我尾巴上?！钡下帆F甩了一下光禿禿的尾巴尖，“沒有這個，我頂多算個步槍兵，別說放大招了，也不能進化?！?/p>
“哇，還有進化形態(tài)！”路明非的眼睛亮了，“變成什么樣？超級賽亞M……迪路獸？”
“……你能不能別老拿動畫片套我身上。”
吐槽完路明非，迪路獸好像意識到了什么，貓臉一紅，爪套上電弧滋滋作響，聲音大了三分。
“反正那東西很重要。我來的時候弄丟了，肯定還在這個城市里。”
收回爪子，爪尖上那絲微弱的藍色電弧隨即消失。
路明非看著迪路獸有點惱羞成怒的樣子，笑了笑，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神圣計劃。這東西自從由他的舊諾基亞變異而來后，展現(xiàn)出的能力越來越離譜。
“喂，路路。”路明非用手指敲了敲神圣計劃的金屬外殼，“我一直想問，這個到底是個什么原理？”
他點亮屏幕，調出了那個應用列表。
“它能上網就算了，還能裝QQ和星際爭霸。我那臺諾基亞連彩屏都不是。這算科技？還是魔法？”
迪路獸跳上天臺的矮墻，姿態(tài)優(yōu)雅地坐下，尾巴在身后輕輕晃動。
“神圣計劃可以捕捉周圍的數(shù)據(jù)流，分析它們的結構，然后在自身的系統(tǒng)內重構出應用程序的界面和功能。它在適應你們這個世界的信息環(huán)境。它不是安裝，它是……模擬器？我覺得可以這樣說。”
“這么強？”路明非滑動屏幕，目光落在了那個帶著“小鎖”標記的圖標上。自從在學校機房里出現(xiàn)后，這個圖標就一直鎖著，怎么點都沒反應。
“那這個呢？”他指著那個鎖，“這個圖標是干嘛的？為什么打不開？VIP專屬功能？”
迪路獸的目光落在那把小鎖上。
目光游移。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種非常莊重的語氣緩緩開口。
“那是神圣計劃最核心的潛能，是屬于‘被選中的孩子’的最終力量。”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天臺上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肅，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也沒有既定的名稱。當被選中的孩子擁有足夠強大的內心，當他的意志足以撼動現(xiàn)實時，神圣計劃就會回應這份決意，將潛能化為獨一無二的力量?！?/p>
她頓了頓，藍色的眼睛凝視著路明非，仿佛要看穿他的靈魂。
“每個人的神圣計劃都是不一樣的，路明非，那是你內心最深處渴望的力量?！?/p>
路明非被她這番話說得一愣一愣的。這調子起得太高了，他有點接不住。
他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shù)動漫和電影里的經典橋段：主角在絕境中爆種，喊出“我還能戰(zhàn)斗”，然后背后金光大作，BGM響起，新形態(tài)閃亮登場。
“強大的內心？渴望的力量？”路明非在心里嘀咕，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的內心強大嗎？
他的內心在被嬸嬸罵“白吃白喝”的時候，會縮成一團；在看到陳雯雯和趙孟華站在一起時，會酸得冒泡；在網吧被人崇拜的時候，會虛榮地膨脹一下，然后又迅速因為一瓶營養(yǎng)快線而感到滿足。
這顆心，時而卑微，時而猥瑣，時而中二，時而脆弱，怎么看都跟“強大”兩個字不沾邊。
難道所謂的“強大”，就是指被生活當做抹布，反復按在地上摩擦后，還能爬起來去小賣部買瓶可樂的頑強？
那他路明非確實挺強的。
“所以……這東西的解鎖條件，就是……”路明非摸著下巴，開始分析，“按照一般套路，是不是得先經歷點什么生離死別，才能激發(fā)潛能？”
他嘴巴開始跑火車。
“比如，暗戀了三年的女孩最后跟別人跑了；好不容易交了個過命的兄弟，結果發(fā)現(xiàn)他是大反派，最后還得親手捅他一刀；或者遇到一個很可愛的、但是和怪物一樣的女孩，結果她為了救我被吸成……木乃伊？；再或者，有個很牛逼的師兄，能幫我搶婚的那種，被大反派一槍攮死，渣都不剩……”
路明非越說越覺得不對勁，怎么感覺這些情節(jié)一個比一個慘？
他撇撇嘴，“什么等級的喪門星才配得上這種升級方式？”
聽著他這一連串的悲劇假設，迪路獸用爪子捂住了臉，不忍直視。
“你……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奇怪的想法？”
“這叫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路明非擺擺手，“哎，對了，路路，你能進化，我是你的搭檔，我是不是也能進化？”
迪路獸看了他一眼：“理論上……可以?！?/p>
“在我們的世界，有關于遠古十斗士的傳說。他們是最初的守護者。他們留下了自己的力量，化為‘斗士精神’。如果能得到它們的認可，就能進行武裝進化（Spirit Evolution）。而神圣計劃，能讓被選中的孩子擁有媲美，甚至超越十個斗士的力量?！?/p>
“哇塞！真的？”路明非激動地指著神圣計劃?！八浴@個鎖，就是我的進化按鈕？”
“那我會變成什么樣？”
他的腦海中開始勾勒自己的進化形態(tài)。
肯定不能是像迪路獸這樣毛茸茸的。得是那種金屬質感的，全身覆蓋著銀白色的裝甲，背后披著一條巨大的披風，或者頂白頂白的翅膀。左手是一頭巨大的龍首，能劍能盾，右手是一頭凜然的狼首，能槍能炮。
他站在城市的廢墟之上，腳下是敵人的殘骸，夕陽照在他的側臉，眼神冷峻而深邃。
如果能變成那樣，仕蘭中學還不橫著走？趙孟華見了就得叫哥，楚子航也得給我敬酒，小天女……
路明非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無法自拔。
表情時而憂郁，時而中二。
“噗……”
一聲輕笑打破了天臺的寂靜。
路明非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迪路獸正蹲在矮墻上，用那只巨大的爪套捂著嘴，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笑什么？”路明非有點惱火，“我在思考人生呢。”
迪路獸放下爪子，她實在繃不住了，藍色的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
“哈哈哈哈……抱歉，搭檔，我實在忍不住了?！彼Φ眠B尾巴都在顫抖，“你剛才的表情太好笑了?！?/p>
“什么意思？”
“那個鎖起來的APP……”迪路獸好不容易止住笑，清了清嗓子，“其實……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
路明非愣住了：“哈？！”
“那你剛才說的那些什么‘強大的內心’、‘回應決意’、‘武裝進化’……”
“編的?！钡下帆F理直氣壯地回答，“氣氛都烘托到了，我不說點高深莫測的話，豈不是很沒面子？”
“……”路明非感覺自己像個被耍了的猴子。
“所以你也不知道怎么解鎖？”
“看你那么期待，總得說點符合氣氛的話吧。而且，斗士精神的傳說是真的，雖然我也不知道怎么用?！?/p>
路明非長嘆一口氣，在天臺的夜風中凌亂了。
管生不管養(yǎng)，管殺不管埋。
“哇！你一只貓，居然還學會忽悠人了！”
“我不是貓?！钡下帆F條件反射地糾正道，但她自己也笑了。
空氣中洋溢著快活的氣氛。
“而且?！钡下帆F的尾巴愉快地晃了晃，她的表情變得有些懷念，“神圣計劃在我們那里，也是傳說中的東西?！?/p>
“是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創(chuàng)始村里，幼年期數(shù)碼獸們睡覺前都會聽的故事?！?/p>
“故事里說，只要你足夠智慧，勇敢和善良，在你悲傷難過的時候，就會有一個叫‘神圣計劃’的東西，引導著來自異世界的勇者從天而降，帶你去拯救世界……”
她看著路明非，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一直以為那只是用來哄數(shù)碼蛋的童話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