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臭像一堵看不見的墻，狠狠拍在臉上，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巷口那邊，護院的叫罵、惡犬的哀嚎、還有粘稠糞水潑濺的嘩啦聲，攪和成一鍋滾燙的爛粥?；鸢褱缌?，只剩幾束手電筒的光柱在惡臭的糞污和彌漫的煙塵里亂晃，像瞎了眼的毒蛇。
“操，他，娘的！哪個天殺的！”
“嘔…老子的新鞋…”
“狗呢？！狗死哪去了？！”
“這邊！這邊還有條縫！追！”
混亂的吼叫聲里，幾條黑影踩著滿地污穢，深一腳淺一腳地試圖繞過那灘惡心的“屏障”，手電光柱在狹窄的巷子里掃來掃去，好幾次差點晃到明月和靜姝藏身的角落！
明月架著幾乎半昏迷的靜姝，后背緊緊貼著冰冷濕滑的墻壁，躲在幾摞散發(fā)著魚腥味的破筐后面，大氣不敢出。心臟在嗓子眼里瘋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她死死盯著巷口那片混亂，看著手電光柱在污穢和雜物間亂掃，每一次光柱掠過她們藏身的破筐邊緣，都讓她渾身汗毛倒豎！
小桃紅！踹翻了夜香桶，自己倒像條泥鰍一樣鉆沒影了！把她們倆和這要命的爛攤子全丟下了！
一股邪火混著后怕，燒得明月五臟六腑都在疼。她低頭看了一眼懷里的靜姝。靜姝臉色白得像糊窗戶的紙，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眼睛半閉著，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冷汗珠子，身體因為劇痛和失血而不停地微微抽搐。那條傷腿的褲管，從膝蓋往下幾乎全被暗紅的血浸透了，黏糊糊、冷冰冰地貼著她的胳膊。
不能再待下去了！那些護院隨時會繞過糞污堆沖進來！
明月一咬牙，架起靜姝，也顧不上弄出動靜了，拖著她就往巷子更深處、更黑暗的地方踉蹌著挪去！腳下是濕滑的石板，坑坑洼洼，好幾次差點被垃圾絆倒。靜姝的身體沉得像灌了鉛，那條傷腿在地上拖著，留下斷續(xù)的、帶著腥氣的暗紅色痕跡。
“這邊！鉆過去！”明月看到前面巷子被一堆破竹席和爛木板堵死了，旁邊墻根下有個塌了半邊的狗洞似的缺口，黑黢黢的，勉強能過人。她拖著靜姝就往那缺口里鉆。
“唔…”靜姝被粗糙的木板邊緣刮到后背的鞭傷，疼得悶哼一聲，意識似乎清醒了一瞬，眼皮費力地掀開一條縫，只看到一片晃動的黑暗和明月汗?jié)竦?、緊繃的側(cè)臉。
剛鉆過缺口，身后巷子里就傳來了護院氣急敗壞的吼叫和雜亂的腳步聲！他們繞過糞污堆了！
“血跡！這邊！”
“媽，的！鉆狗洞跑了！追！”
明月頭皮發(fā)麻，架著靜姝，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進了缺口后面那條更窄、更臟的小巷。這條巷子兩邊是低矮破爛的木板房，窗戶大多黑洞洞的，偶爾有一兩扇糊著破紙的窗戶透出點昏黃如豆的油燈光?？諝饫飶浡淤|(zhì)煤煙、腐爛菜葉和廉價脂粉混合的怪味，是閘北貧民窟特有的氣息。
身后的腳步聲和狗吠聲越來越近！手電光柱在巷口亂晃！追兵咬上來了！
“這邊！拐！”明月慌不擇路，看到旁邊一條更黑更窄、幾乎只能容一人側(cè)身通過的縫隙，想也沒想就拖著靜姝往里擠。
“嘩啦！”靜姝那條拖在地上的傷腿，不小心帶倒了墻邊一個破瓦盆，發(fā)出一聲刺耳的碎裂聲！
“在那邊！”追兵的吼聲和腳步聲瞬間逼近！
明月魂都快嚇飛了！她死命拖著靜姝，幾乎是把她半抱半拖地塞進那條窄縫里！自己也拼命擠了進去！窄縫里堆滿了垃圾和破筐，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臭味。兩人剛擠進去縮成一團，幾道雪亮的手電光柱就“唰”地一下掃過了她們剛才站的地方！
光柱在窄縫口停頓了一下，晃動著。明月和靜姝緊緊貼著冰冷潮濕的墻壁，屏住呼吸，連心跳都恨不得停下來。靜姝傷口滲出的血，無聲地滴落在腳下的垃圾堆里。
“媽的！沒人？血跡到這兒沒了？”
“鉆哪去了？給老子搜！”
“分開找！兩個小娘皮，插翅也難飛！”
腳步聲和叫罵聲在窄縫外徘徊了片刻，似乎沒發(fā)現(xiàn)這個隱蔽的角落，罵罵咧咧地分頭往其他方向追去了。手電光柱漸漸遠去。
窄縫里死寂一片，只有兩人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和心臟狂跳的悶響。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外面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明月才敢大口喘氣，冷汗像小溪一樣順著后背往下淌，衣服都濕透了。她低頭看向懷里的靜姝。
靜姝已經(jīng)完全昏了過去，頭無力地歪在明月肩上，臉色慘白，嘴唇發(fā)青，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那條傷腿的血還在緩慢地往外滲，褲腿濕冷粘膩。
“靜姝…靜姝你醒醒…”明月的聲音帶著哭腔，輕輕拍著靜姝冰涼的臉頰，心里慌得像被掏了個洞。失血太多了！再不止血…她不敢想下去。
她咬著牙，小心翼翼地把靜姝放平在相對干燥一點的垃圾堆上。借著窄縫口透進來的一點點慘淡星光，她哆嗦著解開靜姝那條被血浸透的褲腿。
傷口暴露出來，明月倒吸一口冷氣！膝蓋那里腫得老高，皮肉翻卷著，被污水和臟東西糊得看不清本來顏色，還在不停地往外滲著暗紅的血水。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臭味散發(fā)出來。
明月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撕下自己里衣還算干凈的下擺，想給靜姝包扎。布條剛碰到傷口邊緣，昏死過去的靜姝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嚨里發(fā)出無意識的痛苦呻吟。
“忍著點…忍著點…”明月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胡亂地用布條纏住那猙獰的傷口，盡量勒緊想止血。布條很快就被血浸透了。
包扎完，明月癱坐在靜姝身邊，渾身像散了架?？謶?、疲憊、還有對小桃紅那滔天的恨意，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心。那個小賤人！要不是她發(fā)瘋抱著靜姝的腿，要不是她拿刀片威脅…靜姝的傷不會這么重！最后還踹翻夜香桶自己跑了！把她們?nèi)釉谶@鬼地方等死！
“小桃紅…”明月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帶著刻骨的恨意。她狠狠地一拳砸在旁邊的破筐上，筐子發(fā)出“哐當”一聲悶響。
就在這時，她砸筐子的手，指尖似乎碰到了筐里什么硬硬的、帶著點棱角的東西。不像垃圾。
明月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進去摸索。指尖觸到一個不大的、方方正正、用油布包著的硬物。她疑惑地掏了出來。
借著窄縫口那點微光，她看清了手里的東西——是個巴掌大小、用臟兮兮的油布仔細包了好幾層的小包。分量不輕。
小桃紅的東西？她剛才鉆進來的時候掉這兒的？明月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小桃紅踹翻夜香桶時那異常靈活的動作，還有她鉆進旁邊破筐堆消失前…袖口似乎有個東西甩了一下？當時太亂，她沒看清。
一股強烈的好奇和某種說不清的預感涌上來。明月也顧不上臟了，手指有些顫抖地，一層一層剝開那層油膩的破油布。
油布剝開，里面露出的東西，讓明月瞬間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不是金銀！也不是什么值錢玩意兒！
那是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泛黃的厚紙！紙質(zhì)粗糙，邊緣都磨毛了。她小心翼翼地展開——
是一張地圖！
雖然畫得簡陋粗糙，但能清晰地辨認出街道、河流、橋梁的輪廓！上面用細細的炭筆，密密麻麻地標注著許多小字！更讓明月心臟狂跳的是，地圖的中心區(qū)域，赫然畫著醉紅樓的位置！而幾條細細的、用不同顏色炭筆描畫的線路，像蜘蛛網(wǎng)一樣從醉紅樓延伸出去，穿過迷宮般的街巷，最終指向城外不同的方向！每條線路上都標注著諸如“狗洞”、“暗渠”、“廢窯”之類的字樣！
這是一張…逃亡路線圖！
小桃紅怎么會有這個？！她到底是什么人？！
巨大的震驚和疑問像冰水澆頭，瞬間沖淡了明月的恨意，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后怕！這個小桃紅，遠比她們想象的更復雜、更可怕！她踹翻夜香桶，真的是為了幫她們斷后？還是…為了自己逃跑更方便？她把這圖“丟”在這里…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明月拿著這張沉甸甸的、帶著油污和未知氣息的地圖，手抖得厲害。她猛地抬頭看向窄縫外漆黑混亂的貧民窟，只覺得黑暗中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她們。
靜姝在昏迷中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體微微抽搐了一下，把明月從巨大的震驚中拉了回來。
明月猛地回過神！現(xiàn)在不是琢磨小桃紅的時候！靜姝快不行了！
她趕緊把地圖攤開在膝蓋上，借著那點可憐的星光，手指急切地在粗糙的紙面上摸索著。她們現(xiàn)在在閘北貧民窟深處…地圖上這片區(qū)域畫得格外復雜，像一團亂麻，標注著“十三街”、“污水河”、“亂葬崗”這些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名字。
她的手指順著她們剛才逃竄過來的大致路線往回找…找到了那條被標注為“死巷”的小路…然后是她和靜姝藏身的這條窄縫…地圖上，這條窄縫的出口方向，用極細的炭筆畫了個小小的箭頭，指向旁邊一條更隱蔽的、幾乎被雜物淹沒的小徑，旁邊標注著兩個字——“鼠道”！
鼠道？明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探頭看向窄縫出口外面。借著星光，她果然看到旁邊垃圾堆和破房子的夾角處，有一條幾乎被破席爛筐完全堵死的、僅容一人爬行通過的縫隙！黑黢黢的，深不見底，散發(fā)著濃重的霉爛氣味。
地圖上，“鼠道”的出口，連著一片被炭筆涂成波浪線的區(qū)域——污水河！而在污水河對岸，一個地方被著重圈了出來，旁邊標注著：“巡按使舊邸”！
巡按使舊?。§o姝爹娘用命換來的那個名字！
一股巨大的希望瞬間沖上明月的心頭！有路了！真的有路了！雖然這“鼠道”聽著就瘆人，但這是唯一避開后面追兵、直通污水河的路！
她來不及多想小桃紅這圖的真假了！靜姝等不起！
“靜姝…我們有路了…撐住…”明月把地圖胡亂塞進懷里，俯身湊到靜姝耳邊，聲音帶著哭腔和急切。她小心翼翼地把靜姝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靜姝毫無反應，身體軟綿綿的，像個破布娃娃。只有微弱的氣息證明她還活著。
明月咬緊牙關(guān)，用盡全身力氣，半拖半抱地把靜姝往窄縫口挪。她先探出頭，警惕地四下張望。巷子里空蕩蕩的，只有遠處隱約的狗吠和更夫模糊的梆子聲。追兵似乎被甩開了一段距離。
她不再猶豫，拖著靜姝，艱難地爬出窄縫，然后朝著那條被垃圾淹沒的“鼠道”入口爬去。
入口比想象的更窄更低矮，像個狗洞。明月先把昏迷的靜姝一點點往里推。靜姝的身體被粗糙的垃圾和地面摩擦，發(fā)出無意識的痛苦呻吟。明月的心像被刀割一樣，但手上動作不敢停。
終于把靜姝完全推進了“鼠道”，明月自己也手腳并用地爬了進去。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霉爛、腐臭和老鼠尿的混合氣味，熏得人幾欲作嘔。通道狹窄得只能匍匐前進，地面坑洼不平，滿是濕滑的污泥和尖銳的碎石瓦礫。
明月顧不得這些了。她摸索著抓住靜姝的一只腳踝，咬著牙，一點一點地往前拖拽。每一次拖動，都伴隨著靜姝微弱的痛哼和自己膝蓋手肘在碎石上摩擦的劇痛。黑暗和惡臭吞噬了她們，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爬行的摩擦聲在死寂的通道里回響。
不知爬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明月的手肘和膝蓋早已磨破，火辣辣的疼。就在她快要力竭的時候，前方似乎隱約透進來一絲微弱的光線，還有嘩啦啦的流水聲！
出口！
明月心頭狂喜，拼盡最后一點力氣，加快速度往前爬！
光線越來越亮，流水聲也越來越清晰。終于，她拖著靜姝，狼狽不堪地從“鼠道”盡頭一個塌陷的磚石缺口里爬了出來！
刺骨的冷風夾雜著濃重的水腥氣撲面而來！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寬闊的、在夜色下泛著黑沉沉油光的河流橫亙在眼前！河面漂浮著各種垃圾，散發(fā)出令人窒息的惡臭。這就是地圖上標注的污水河！對岸，一片黑黢黢的、看不清輪廓的建筑群沉默地矗立在夜色里。那里，就是巡按使舊邸的方向！
她們…出來了！甩掉了醉紅樓和后面的追兵！
明月癱倒在冰冷的河岸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貪婪地呼吸著外面雖然污濁卻自由的空氣。冰冷的夜風吹在汗?jié)竦纳砩?，讓她打了個寒顫。她顧不上自己渾身的酸痛和擦傷，趕緊去看靜姝。
靜姝躺在污泥里，依舊昏迷不醒，臉色白得嚇人，嘴唇?jīng)]有一點血色。那條傷腿的包扎處，血似乎滲得慢了些，但褲腿依舊是暗紅色的一片。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靜姝…我們出來了…出來了…”明月的聲音哽咽著，輕輕拍著靜姝冰涼的臉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抬頭望向河對岸那片黑暗的建筑群，巡按使舊邸…那里是唯一的希望了！可是…怎么過去？
地圖！明月猛地想起懷里那張油布包著的地圖！她趕緊掏出來，借著遠處河面反射的、極其微弱的粼光，手指急切地在粗糙的紙面上摸索著。
找到了！污水河這一段！地圖上清晰地畫著河對岸的輪廓，標注著“巡按使舊邸”。而在她們現(xiàn)在所在的河岸位置不遠處，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小圓圈，旁邊標注著：“廢渡口”。
廢渡口？明月抬起頭，順著河岸往前看。在慘淡的星光下，她果然看到下游不遠處，河岸邊似乎有一些坍塌腐朽的木樁子輪廓，像一排被拔光了牙齒的怪獸，歪歪扭扭地戳在渾濁的河水里。應該就是那里！
“靜姝…堅持住…找到船就能過去了…”明月把地圖胡亂塞回懷里，俯身想把靜姝背起來?？伤约阂苍缫呀钇ＡΡM，試了幾次，根本背不動昏迷的靜姝。
她只能咬著牙，再次架起靜姝的一條胳膊，把她半拖半抱地往那個“廢渡口”的方向挪。每一步都無比艱難。河岸泥濘濕滑，靜姝的身體越來越沉。
就在她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快要靠近那片腐朽木樁時，明月腳下一滑！
“啊！”她驚叫一聲，整個人帶著靜姝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污泥里！
懷里的油布包也被摔了出來，滾落在地，沾滿了污泥。
明月顧不上疼，趕緊去查看靜姝。靜姝被她壓在身下，悶哼一聲，依舊沒醒，但眉頭痛苦地皺緊了。
明月掙扎著爬起來，想去撿那個油布包。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那團沾滿污泥的油布時——
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兇狠的狗吠，突然從她們身后貧民窟的方向傳來！距離很近！
“媽的！血跡到河邊了！”
“在那邊！渡口！快！”
追兵！他們順著血跡和氣味，竟然這么快就追到河邊了！幾條黑影和狂吠的惡犬，帶著手電筒亂晃的光柱，正朝著她們摔倒的位置猛撲過來！
明月的心瞬間沉到了冰冷的河底！絕望像巨大的黑手扼住了她的喉嚨！她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的“廢渡口”，又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靜姝和那個沾滿污泥的油布包地圖…
沒時間了！
明月猛地撲到靜姝身邊，用盡全身力氣把她往旁邊一個長滿荒草、半泡在水里的淺坑里拖！自己也跟著滾了進去！荒草很高，勉強能遮擋一下身形。
她剛把靜姝的頭按低，幾道雪亮的手電光柱就“唰”地一下掃過了她們剛才摔倒的地方！光柱在沾滿污泥的油布包上停留了一瞬。
“咦？這啥玩意兒？”一個護院疑惑的聲音響起。
“管他娘！先抓人！”
“腳印往渡口那邊去了！追！”
腳步聲和狗吠聲朝著腐朽木樁的方向追了過去，手電光柱也迅速移開。
明月趴在冰冷的污泥淺坑里，臉貼著濕漉漉的荒草，心臟狂跳得快要炸開。她透過草葉的縫隙，死死盯著不遠處那個被遺棄在污泥里的油布包。小桃紅那張神秘的地圖，像一塊被丟棄的破布，靜靜地躺在追兵剛剛踩過的泥濘里，一半浸在污水中，一半暴露在手電筒遠去的光暈邊緣。
拿？還是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