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一片狼藉。松脂火把早已熄滅,只有琴瑩身上殘留的、微弱的碧綠光暈能勉強照亮方寸之地。村民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有的摔斷了腿,抱著傷處痛苦呻吟。有的頭破血流,蜷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有的只是被嚇破了膽,眼神空洞地望著無盡的黑暗。恐懼如同冰冷的黏液,糊滿了每個人的臉??諝庵袕浡任?、汗臭味和失禁的騷臭。
? ? ? ?“琴……琴瑩?”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帶著難以置信的驚疑。是那個之前滑倒的年輕后生,他摔傷了胳膊,正靠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不遠處,阿巖捂著流血的肩膀,臉色蒼白,看到琴瑩安然無恙,眼中爆發(fā)出強烈的震驚和一絲希望。
? ? ? ?琴瑩的出現(xiàn),像一道微弱卻奇異的光,瞬間吸引了所有幸存者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充滿了驚懼、茫然和一絲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希冀。
? ? ? ?“跟著我?!鼻佻摰穆曇舨淮螅瑓s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仿佛帶著某種安撫的力量。她沒有解釋,也無法解釋。只是憑借著心中那份清晰的指引,轉(zhuǎn)身朝著一個與來時截然不同的、更為隱蔽曲折的岔路走去。
? ? ? ?這一次,沒有人質(zhì)疑,也沒有人喧嘩。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們掙扎著,互相攙扶著,甚至爬行著,沉默而艱難地跟在她身后。琴瑩身上的微光,成了這絕望黑暗中唯一的燈塔。
? ? ? ?歸途并非坦途。在一段特別陰冷的通道里,石壁縫隙中突然傳來低低的嗚咽,如同無數(shù)冤魂在哭訴,刀斧劈砍的幻聽在耳邊炸響!幾個本就嚇破膽的村民頓時抱著頭尖叫起來,癱軟在地。
? ? ? ?“凝神!”琴瑩低喝一聲,集中意念,胸口的逆鱗微微發(fā)熱,一股清冽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如同無形的屏障,瞬間驅(qū)散了那令人心悸的幻象和聲音。眾人只覺得心頭一松,那股纏繞的陰冷怨氣似乎淡去了許多。
? ? ? ?又走了一段,前方通道頂部簌簌地落下碎石和塵土?!靶⌒穆涫?!”琴瑩憑借與地脈的微弱感應,提前示警。阿巖不顧肩傷,咬牙沖上前,用獵刀奮力劈開幾根擋路的松動鐘乳石,掩護著大家快速通過這段危險區(qū)域。
? ? ?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于透來一絲微弱的天光!那不再是洞內(nèi)鐘乳石的清輝,而是真實的人間白晝!
? ? ? ?當?shù)谝豢|真正的、帶著草木清香的晨風拂過臉頰時,劫后余生的人群爆發(fā)出壓抑的痛哭和虛脫般的喘息。他們連滾爬爬地沖出洞口,癱倒在玉帶溪邊柔軟的草地上,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如同離水的魚重新回到河流。
? ? ? ?琴瑩最后一個走出洞口,站在晨光熹微中,回望神龍洞那如同巨獸之口的幽暗入口。陽光刺得她微微瞇起了眼,心中那份與青竹相連的微弱感應,在離開龍穴范圍的瞬間,如同被拉長的絲線,變得極其遙遠而纖細,卻并未斷絕。它像一根無形的臍帶,依舊頑強地連接著她與那片深埋地下的、搖搖欲墜的生機。
? ? ? ?村民們的目光復雜地聚焦在琴瑩身上,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揮之不去的恐懼,還有濃重的、無法理解的困惑。老秦被人攙扶著,臉色灰敗,那條傷腿無力地拖在地上,腰間的開山斧早已不知丟在了哪個角落。他看著琴瑩的眼神,驚疑不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種深藏的、被現(xiàn)實碾碎后的茫然。
? ? ? ?趙瘸子縮在人群后面,眼神躲閃,再沒有之前的貪婪和算計,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惶恐和一種被徹底懾服的畏縮。
? ? ? ?沒有人再提龍穴,再提青竹。那場黑暗中的滅頂之災和神秘的逃生,成了每個人心底最深的禁忌和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