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xué)院，執(zhí)行部總部。
這里與路明非那邊的雞飛狗跳截然不同，是另一個世界。
空氣里混合著消毒水、陳年血腥和金屬機油的味道，冰冷刺鼻。走廊里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臟的跳動，厚重的合金墻壁吸收了一切雜音。
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都穿著筆挺的黑色制服，表情像是用冰雕刻出來的，步履匆匆，眼神銳利，像是一群時刻準(zhǔn)備撲向獵物的孤狼。
林夜推開一扇沒有任何標(biāo)識的厚重合金門，走了進去。
這里是執(zhí)行部部長，馮·施耐德的辦公室。
沒有窗戶，沒有多余的裝飾，更像是一個審訊室。唯一的昏黃臺燈，將大部分空間都投入了深不見底的陰影里，只能隱約聽見角落里維生儀器發(fā)出的，細微而規(guī)律的電流聲。
陰影的最深處，坐著一個男人。
馮·施耐德。
他靜靜坐在那兒，一半臉孔藏在黑暗里，另一半被臺燈照亮，布滿了猙獰交錯的燒傷疤痕，像一張碎裂后又被強行拼湊起來的面具。
他沒有多余的廢話，只是抬起手，將桌上一個牛皮紙檔案袋，緩緩?fù)葡蛄忠埂?/p>
檔案袋上，用血紅的墨水，印著一個刺眼的“S”級戳印。封口是世界樹?；盏幕鹌嵊?。
這是他入學(xué)時，與古德里安談判的條件之一。
關(guān)于他父母遇難航班的調(diào)查報告。
施耐德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沙啞，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時間倉促，諾瑪已經(jīng)整理出了目前能找到的所有信息，都在里面。”
林夜拿起檔案袋，手指發(fā)力，干脆利落地撕開了火漆印。
里面的文件很薄，寥寥幾頁紙。
他一頁一頁，看得極其仔細，昏黃的燈光在他眼中映不出半點波瀾，黑色的眸子沉靜得可怕。
許久。
林夜將文件重新放回檔案袋，抬起頭，目光穿透陰影，直視著那個男人。
“你的意思是，我父母乘坐的那趟航班，只是被殃及的池魚？”
“是，根據(jù)我們前期的調(diào)查，你的父母并沒有覺醒黃金瞳，反倒是你現(xiàn)在的情況讓我們很意外，原本學(xué)校只給你評級了B左右，但你給了我們很大的驚喜?！?/p>
林夜不置可否。
看著不動聲色的林夜，施耐德的并不在意。
“在那趟航班上，有我們?nèi)鸄級執(zhí)行部專員，正在進行一次絕密的護送任務(wù)?！?/p>
“護送什么？”
“任務(wù)內(nèi)容，屬于最高機密。目前，只有校董會知曉。”施耐-德頓了頓，補充道，“這是規(guī)矩?！?/p>
“規(guī)矩？”林夜笑了，那笑意卻沒有半分溫度，“我的父母因此而死，現(xiàn)在你跟我講規(guī)矩？這就是卡塞爾給我的誠意？”
辦公室里的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分。
“并非如此?！?/p>
施耐德的身體，終于從陰影中微微前傾，那雙死灰色的眼睛第一次正視著林夜。
“本次護送任務(wù)，涉及到一位校董的私人請求，相關(guān)內(nèi)容已被鎖定。校長已經(jīng)決定，為你召開校董會，親自解決此事。”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依舊沙啞。
“請你，耐心等待?！?/p>
真是滴水不漏的官方說辭。
林夜心中了然，但昂熱那個老狐貍，在這種事情上，應(yīng)該不會騙他。
他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
就在林夜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時，他忽然停下腳步。
他能感覺到，施耐德身上那股死寂的氣場，出現(xiàn)了一絲微弱的波動。
“還有事？”
陰影中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詞句。
“校長讓我轉(zhuǎn)告你?！?/p>
施耐德的聲音，難得地出現(xiàn)了一絲變化。
“他會盡力幫你，說服那些固執(zhí)的老家伙。但是……如果在校董會召開之前，你能有一些……耀眼的表現(xiàn)，他相信，那些校董會樂意向你展示他們的慷慨。”
老狐貍，原來在這里挖了坑等著他。
林夜的嘴角扯出一個玩味的弧度。
“明白了?！?/p>
看到他這副樣子，施耐德似乎也松了口氣，辦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消散不少。
他從抽屜里，拿出了第二份檔案袋，推到林夜面前。
同樣是猩紅的“S”級戳印，同樣是絕密。
檔案袋的封面上，用中文寫著四個張揚的毛筆大字。
“夔門計劃”
……
長江，三峽。
一艘游船正逆流而上，曼斯·龍德施泰特教授一邊泡著紅茶，一邊看向船舷邊那個憑欄遠眺的老人。
“讓一個新生直接參與‘夔門計劃’，真的好嗎？”
“或許不止一個?！卑簾嵝ｉL撓了撓花白的頭發(fā)。“也許兩個？三個？或許更多……”
江水正在上漲，淹沒了往日的江心洲，只留下深綠色的草皮和盛開的白色小花點綴其間。
“昂熱，冰海的那次教訓(xùn)還不夠慘痛么？”曼斯的語氣沉了下來，“我不想再從冰海里往回撈尸體了，要是這次……”
“這次不一樣，曼斯。這次派出的，可是天才?！?/p>
昂熱俯身望著游船底下緩緩遠去的兩根巨大立柱的黑影。
“我感覺他們就是我們等待的，Somebody?！?/p>
“Somebody？希望不是S.B.”曼斯呷了一口紅茶，面無表情。
“了不起，你已經(jīng)掌握了英文字母和漢語拼音的巧妙轉(zhuǎn)換，中文大有進步?！?/p>
昂熱贊許道。
“剛剛的兩個柱狀黑影應(yīng)該是‘夔門’，我們正從‘夔門’上方經(jīng)過“古人說‘夔龍’，是一種單足的古龍，那么‘夔門’，是否意味著他們曾看見龍在這里的江水中游過呢？真有意思?！?/p>
“計劃什么時候開始？”
“隨時都行，葉勝和亞紀(jì)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曼斯說道。
“剩下的，就看你和華夏官方協(xié)商的結(jié)果。如果這底下真有你猜想的東西，我想他們不會允許我們在這里開戰(zhàn)?！?/p>
“萬事萬物，皆可協(xié)商。”
昂熱不以為然地回到船艙，拿起茶杯一飲而盡，“只要你能付得起籌碼。”
“那么希望你有充足的籌碼，昂熱校長。”
“別擔(dān)心，我相信加圖索家族會為我們的屠龍偉業(yè)慷慨解囊的，曼斯教授?！?/p>
昂熱提起茶壺，再次斟滿，用力灑向空曠的三峽與奔流不息的江水。
“祝我們順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