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統(tǒng)統(tǒng)搬出去!"
蘇婉寧站在寢殿中央,指揮著仆役們將沉重的檀木家具一件件抬走。自從蕭云瑾允許她重新布置房間,她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了"改造大業(yè)"。
"王妃,這些可都是上好的紫檀木..."周管家跟在她身后,老臉皺成一團。
"太暗沉了,看著就悶得慌。"蘇婉寧揮揮手,"換成我陪嫁的那套黃花梨木的,樣式輕巧些。"
青桃匆匆跑進來,湊到蘇婉寧耳邊低語:"小姐,柳小姐遞了帖子來,說是明日要帶幾位閨秀來拜訪新王妃。"
蘇婉寧手中的團扇一頓。柳如煙?就是林微雨說的那個自封靖王未婚妻的女子?她來做什么?
"告訴她們,明日我辦個小型詩會,歡迎各位光臨。"蘇婉寧揚起下巴,眼中閃過一絲斗志。她可不是怕事的人,既然有人上門挑釁,那就正面迎戰(zhàn)。
仆人們進進出出,不一會兒,原本莊重沉悶的寢殿變得明亮雅致。淺色紗帳取代了厚重的錦緞,窗邊添了一張貴妃榻,桌上擺著白瓷花瓶,插著幾枝剛摘的桃花。
"王妃,這...這不合王府規(guī)制啊..."周管家看著大變樣的房間,聲音都在發(fā)抖。
"什么規(guī)制不規(guī)制,我喜歡就好。"蘇婉寧滿意地環(huán)顧四周,忽然想到什么,"對了,把我陪嫁的那架'松風(fēng)'琴搬到東邊小亭去,明日詩會用。"
周管家還想說什么,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王妃布置得不錯。"
蕭云瑾不知何時站在那里,一身墨藍色常服,腰間只懸了一塊玉佩,簡約卻不失貴氣。他走進來,目光掃過煥然一新的房間,最后落在蘇婉寧身上。
"王爺!"周管家如見救星,"王妃更改了先太妃定下的陳設(shè),老奴擔(dān)心..."
"周叔,"蕭云瑾打斷他,"我說過,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周管家張了張嘴,最終低頭退下。蘇婉寧偷偷觀察蕭云瑾的表情,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不悅,反而似乎對房間的變化頗為欣賞。
"明日我要辦個詩會,邀請幾位閨秀來府里。"蘇婉寧試探地說,"不會打擾到王爺吧?"
蕭云瑾走到窗邊,手指輕輕撫過新?lián)Q的紗簾:"這是你的家,隨你心意。"頓了頓,他又道,"明日我要去兵部議事,恐怕不能作陪。"
蘇婉寧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但很快振作起來:"王爺忙公務(wù)要緊。"
蕭云瑾點點頭,轉(zhuǎn)身欲走,又停住腳步:"柳尚書之女也會來?"
"王爺怎么知道?"蘇婉寧驚訝地瞪大眼睛。
"猜的。"蕭云瑾嘴角微揚,"她若為難你,不必客氣。"
這句話讓蘇婉寧心里一暖,看來王爺是知道柳如煙那些小動作的。
次日清晨,蘇婉寧早早起來梳妝打扮。她選了一件淡粉色繡銀線牡丹的衣裙,既不過分華麗,又不失王妃體面。發(fā)髻挽得比平日高些,簪了一支金步搖和幾朵小巧的珍珠花。
"小姐今天真好看。"青桃一邊為她整理裙擺一邊贊嘆。
蘇婉寧對著銅鏡左看右看,總覺得少了點什么:"把我妝匣最底層那個錦囊拿來。"
錦囊里是一對翡翠耳墜,她十六歲生辰時父親送的,一直舍不得戴。翡翠碧綠如水,襯得她肌膚如雪。
"王妃,客人到了。"丫鬟在門外通報。
蘇婉寧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走向花園。亭子里已經(jīng)坐了五六位閨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其中一位穿著鵝黃色衣裙的女子尤為顯眼,見蘇婉寧走來,立刻起身行禮,動作標(biāo)準得挑不出一絲毛病。
"柳如煙拜見王妃。"她抬起頭,露出一張精致如畫的臉龐,只是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
蘇婉寧客氣地請眾人入座,命丫鬟奉上茶點。起初,氣氛還算融洽,大家聊些京城趣事和時興妝容。漸漸地,話題轉(zhuǎn)向了詩詞歌賦。
"聽聞王妃自幼飽讀詩書,不如為我們賦詩一首?"柳如煙微笑著說,眼中卻帶著挑釁。
其他幾位閨秀也紛紛附和。蘇婉寧心中冷笑,果然來了。她早料到會有這一出,昨晚特意準備了幾首詩。
"既然各位有興趣,那我就獻丑了。"她輕啜一口茶,緩緩吟誦了一首詠春詩。
閨秀們禮貌地鼓掌,柳如煙卻道:"王妃果然才華橫溢。不過這首詩似乎與陳學(xué)士的《春曉》有幾分相似呢。"
亭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這分明是暗指蘇婉寧抄襲。蘇婉寧握緊了團扇,正想反駁,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亭外傳來:
"陳學(xué)士的詩寫的是破曉時分的春景,王妃的詩則是描繪暮春之韻,何來相似之說?"
蕭云瑾大步走入亭中,一身靛青色官服還未換下,顯然是從兵部直接過來的。眾人慌忙起身行禮,柳如煙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王爺怎么回來了?"蘇婉寧驚訝地問。
蕭云瑾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事畢得早。"他掃了一眼桌上的詩箋,"王妃繼續(xù),本王也聽聽。"
有靖王坐鎮(zhèn),柳如煙頓時收斂了許多,其他閨秀也更加恭敬。蘇婉寧心中暗喜,即興又作了一首,贏得滿堂喝彩。詩會后半段,蕭云瑾雖不插話,但時不時為蘇婉寧添茶,或是接過她的話頭巧妙引導(dǎo),兩人配合默契,讓在場閨秀既羨慕又嫉妒。
送走客人后,蘇婉寧長舒一口氣:"多謝王爺解圍。"
蕭云瑾把玩著桌上的白瓷茶杯:"柳如煙的父親在朝中頗有勢力,你日后與她打交道還需謹慎。"
"我才不怕她。"蘇婉寧撅起嘴,"明明是王爺?shù)臓€桃花,卻要我來應(yīng)付。"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語氣活像個吃醋的小媳婦。蕭云瑾卻低笑一聲:"本王的桃花?"他忽然湊近,在她耳邊輕聲道,"本王從不在意那些庸脂俗粉。"
溫?zé)岬臍庀⒎鬟^耳畔,蘇婉寧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瞬間燒了起來。蕭云瑾已經(jīng)直起身,若無其事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晚膳想吃什么?我讓廚房準備。"
"糖醋鯉魚!"蘇婉寧脫口而出,隨即驚訝,"王爺要在府里用晚膳?"
"嗯。"蕭云瑾點頭,"今日無他事。"
這簡單的一句話讓蘇婉寧莫名開心起來。
晚膳后,蕭云瑾難得地沒有立刻回書房,而是邀蘇婉寧到花園散步。春末的夜晚,微風(fēng)拂面,帶著淡淡的花香。兩人并肩而行,偶爾衣袖相觸,又很快分開。
"王爺在邊疆時,也常有這樣的月色嗎?"蘇婉寧望著天上的彎月,隨口問道。
蕭云瑾腳步微頓:"邊疆的月亮更亮些,但風(fēng)沙也大,不如京城舒適。"
"王爺能給我講講邊疆的事嗎?"蘇婉寧好奇地問,"我從小就喜歡聽父親講各地風(fēng)物,但從未出過京城。"
月光下,蕭云瑾的側(cè)臉線條柔和了許多。他沉默片刻,竟真的講了起來——北疆的戈壁落日,西陲的雪山草原,還有那些駐守邊關(guān)的將士們的故事。他的聲音低沉悅耳,描述生動,蘇婉寧聽得入迷,不知不覺靠得越來越近。
"...有一次,我們被困在山谷三天三夜,最后是趙誠帶人找到了小路..."
"王爺!"說曹操曹操到,趙誠大步走來,看到兩人親密的樣子,明顯愣了一下,"呃,兵部送來了緊急公文。"
蕭云瑾皺眉,但還是接過公文查看。蘇婉寧識趣地退開幾步,卻聽到趙誠小聲問:"王爺,您剛才是在...講故事?"
蕭云瑾冷冷掃了他一眼,趙誠立刻閉嘴,但眼中的驚訝藏不住。蘇婉寧這才意識到,蕭云瑾可能從不與人分享這些往事,心中不禁一暖。
幾日后,蘇婉寧回蘇府探望父母。一見到母親,她就忍不住大吐苦水,抱怨王府規(guī)矩多,周管家如何古板。
"娘,您不知道,連我穿什么顏色的衣服他都要管!"蘇婉寧氣鼓鼓地說。
蘇夫人笑著搖頭:"傻孩子,管家再大也是仆人,你是女主人,該立威時就要立威。"
"可是..."
"沒有可是。"蘇尚書打斷她,"你現(xiàn)在是靖王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王府。不能再像在家時那樣任性了。"
蘇婉寧撅著嘴不說話。蘇夫人拉過女兒的手,柔聲道:"婉寧,夫妻相處之道,貴在相互體諒。靖王待你如何?"
"他...挺好的。"蘇婉寧想起蕭云瑾為她解圍、陪她散步的種種,聲音不自覺地軟了下來,"就是總忙著公務(wù),很少見面。"
"男人有事業(yè)心是好事。"蘇夫人意味深長地說,"你要做的是支持他,而不是添亂。記住,妻子是丈夫的后盾,不是負擔(dān)。"
回王府的馬車上,蘇婉寧反復(fù)琢磨母親的話。她一直以為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卻忽略了作為王妃的責(zé)任。蕭云瑾不僅是她的丈夫,更是一軍統(tǒng)帥、皇室親王。
剛進王府大門,周管家就迎上來:"王妃,王爺命人送了些東西到您房里。"
蘇婉寧疑惑地回到寢殿,發(fā)現(xiàn)桌上多了幾個精致的木匣。打開第一個,里面是一套文房四寶,硯臺上雕刻著精美的牡丹花紋;第二個匣子里裝著幾本嶄新的詩集;最后一個匣子最重,打開后竟是一把小巧的匕首,鞘上鑲著寶石,華麗又不失鋒利。
"王爺說,王妃喜歡讀書寫字,所以準備了這些。"周管家解釋道,態(tài)度比以往恭敬許多,"至于匕首...王爺說,王妃隨身帶著,以防萬一。"
蘇婉寧拿起匕首,拔出鞘,寒光映照著她驚訝的臉龐。這不僅是禮物,更是一種信任——在大周,女子攜帶武器是極大的特權(quán),通常只有將門之女才能享有。
"王爺人呢?"
"在書房議事。"周管家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王爺還吩咐,以后王妃的起居用度,全按您的喜好來。老奴...老奴之前多有冒犯,還請王妃見諒。"
蘇婉寧擺擺手讓周管家退下,輕輕撫摸著匕首上的紋路。蕭云瑾這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她——靖王府是她的家,她是真正的女主人。
當(dāng)晚,蕭云瑾回房時,發(fā)現(xiàn)門口放著一個小食盒,里面是一碗還溫?zé)岬纳徸痈赃呉粡埣垪l上寫著娟秀的小字:"王爺勞心公務(wù),妾身備了宵夜,望合口味。"
蕭云瑾拿起紙條,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而在寢殿內(nèi),蘇婉寧正伏在案前,認真地翻閱王府賬冊,時而皺眉思索,時而提筆記錄。燭光映照著她專注的側(cè)臉,與初入府時那個懵懂少女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