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四合院里就沒了往日的清凈。
“哎喲,三大媽,您這是上哪兒去?。抠I棒子面吶?”
賈張氏那拔高八度的嗓門,跟打鳴的公雞似的,尖銳又刺耳,透著一股子壓都壓不住的顯擺。
顧澤被這動靜吵醒,翻個身,眼睛都沒睜,腦海里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賈張氏那張肥肉亂顫的臉。
“跳吧,使勁跳吧。”他心中冷笑,“以后有你哭的時候?!?/p>
李大牛早就不在屋里,估計(jì)天不亮就去廠里報到了。
這破屋子,空蕩蕩的,更顯清冷。
顧澤睜開眼,盯著屋頂上那片因漏雨而發(fā)霉的印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前世,他就是個孤兒,拼命地在社會上刨食,活下來都費(fèi)勁,房子、彩禮、媳婦,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現(xiàn)在,他坐擁潑天財(cái)富,手握生殺大權(quán),卻還窩在這耗子都嫌棄的破地方。
他倒是聽人說過,這年頭找老婆容易,姑娘們不圖房子不圖車,圖的是你有工作、人老實(shí)。
顧澤掃視一圈這四壁漏風(fēng)的屋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找老婆?
就這狗窩,哪個姑娘瞎了眼能看上?
看來,在考慮個人問題之前,得先房子拾掇拾掇。
院子里,賈張氏的個人演唱會還在繼續(xù)。
“買什么棒子面啊!我家東旭說了,以后咱家不吃那玩意兒!剌嗓子!昨兒個,東旭提溜回來二十斤白面!白面!”
她故意把“白面”三個字咬得又重又響,生怕院里有哪個耳朵背的聽不見。
“您是不知道,我們家東旭,在廠里那是個人物!楊廠長器重他,搞什么技術(shù)革新,都得聽他的意見!
這不,點(diǎn)子一出,廠里當(dāng)場就獎勵了他二十塊錢!還有這二十斤白面!”
賈張氏叉著腰,站在院子中央,唾沫星子橫飛,臉上那堆肥肉笑得跟發(fā)酵的面團(tuán)似的。
“我跟您說,這也就是剛開始!以后啊,我們家東旭,那是要當(dāng)大領(lǐng)導(dǎo)的!當(dāng)廠長!
到時候,別說白面,就是頓頓吃肉,那都不叫事兒!”
院里幾個早起準(zhǔn)備上班的大老爺們,聽得直撇嘴。
許大茂端著搪瓷缸子漱口,聽見這話,差點(diǎn)沒把隔夜飯吐出來。
“噗——”
他一口水噴出去老遠(yuǎn),陰陽怪氣地嚷嚷:
“哎喲,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賈家嬸子啊!怎么著,賈東旭這是要當(dāng)廠長了?
那可了不得!以后我們見到他,是不是得鞠躬問好???”
賈張氏今天心情好,出奇地沒有跟許大茂對罵,反而把下巴一揚(yáng),跟個得勝的將軍似的。
“那可不!許大茂,你以后見著我們家東旭,是得客氣點(diǎn)!不然,等到他當(dāng)領(lǐng)導(dǎo),第一個就給你穿小鞋!”
她這番話,說得自己都信了,仿佛賈東旭明天就能坐進(jìn)廠長辦公室。
整個院子,都回蕩著她那魔性的笑聲。
……
軋鋼廠,一車間。
易中海冷著一張臉,手里的銼刀磨得飛快,火星子四濺。
可他的心思,壓根就沒在活兒上。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人——李大牛!
他趁著車間主任不注意,把手里的活兒往旁邊一推,貓著腰,跟做賊似的溜出車間。
七拐八繞,他摸到保衛(wèi)科的后門。
一個穿著保衛(wèi)科制服,嘴里叼著根煙卷的中年男人正靠在墻上曬太陽,正是他認(rèn)識十幾年的老關(guān)系,張麻子。
“老張?!币字泻愡^去,從兜里掏出兩根大前門,遞了過去。
張麻子斜著眼瞥他一下,接過煙,卻沒往自己嘴里塞,而是夾在耳朵上。
“老易?稀客啊。你個八級鉗工,技術(shù)大拿,怎么有空上我們這犄角旮旯來了?”話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
“別拿我開涮?!?/p>
易中海壓低聲音,臉色陰沉,“找你打聽個人?!?/p>
“誰???”
“你們新來的那個副科長,李大牛?!币字泻R蛔忠活D地說道。
聽到“李大?!比齻€字,張麻子臉上的懶散表情收斂幾分,他警惕地左右看看,把易中海拽到更偏僻的角落。
“你打聽他干嘛?我可跟你說,這人邪乎得很,剛來第一天,就把咱們科里最橫的兩個刺頭給拾掇得服服帖帖。聽說是從部隊(duì)上下來的,手上硬著呢!”
“我就想知道,他平時都干點(diǎn)啥,跟什么人來往,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
易中海的眼神里,透著一股子陰狠。
張麻子瞇起眼,上下打量著易中海,他是個老油條,一下就聞出味兒來。
這是想抓人小辮子啊。
他嘿嘿一笑,伸出三根手指頭,在易中海面前晃了晃。
“三塊?”易中海皺眉。
張麻子搖搖頭,把那三根手指頭翻過來,又翻過去,嘴里“嘖嘖嘖”的聲音。
“老易,你這就不上道兒。以前,打聽個普通工人,那個價。
現(xiàn)在,你打聽的是誰?是我們保衛(wèi)科的副科長!正經(jīng)的干部!區(qū)公安分局還掛著職呢!
你這是想摸老虎屁股!風(fēng)險多大?。 ?/p>
他湊到易中海耳邊,聲音壓得更低。
“得加錢!”
他比劃出一個“三”和一個“十”
“三十!一分不能少!而且我只管給你盯著,提供消息,至于你拿消息去干嘛,出了事,可別把兄弟我賣了?!?/p>
三十塊!
易中海的心,跟被刀子剜了一下似的,疼得直抽抽。
那可是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
他看著張麻子那副吃定他的嘴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為了扳倒李大牛,為了出了這口惡氣,為了重新奪回他在院里的威信!
他一咬牙,眼里閃過一抹決絕的狠厲。
“行!”
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錢,我晚上給你送家去!”
“得嘞!”
張麻子臉上的褶子瞬間笑開,“我就喜歡你這痛快勁兒!放心,不出三天,保準(zhǔn)給你消息!”
……
中院,水池邊。
傻柱頂著個雞窩頭,打著哈欠,端著個空盆子出來倒水。
一抬眼,他就愣住了。
秦淮茹正蹲在水池邊,吭哧吭哧地搓著一大盆衣服。
清晨的陽光,給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她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褂子,領(lǐng)口的扣子解開一顆,露出脖頸一小片白皙的皮膚,在晨光下晃得人眼暈。
因?yàn)槎字木壒?,褲腿向上縮起,腳踝纖細(xì),在冰冷的水里凍得微微發(fā)紅。
傻柱的目光,死死地黏在她彎腰時那緊繃的衣料上,那豐腴的曲線,隨著她搓衣服的動作微微起伏,像是有魔力一般。
他的眼睛,瞬間就直了,喉嚨里“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手里的盆子都忘了放下。
秦淮茹早就察覺到那道火辣辣的目光,她心里一陣厭惡,這傻子,眼神跟沒吃飽的狼似的。
可隨即,她又想起昨晚丈夫帶回來的那二十斤白面和二十塊錢。
家里是能吃上幾天好的了。
可錢,哪有嫌多的?這傻柱就是個現(xiàn)成的長期飯票,得釣緊點(diǎn)。
想到這兒,秦淮茹心里的那點(diǎn)厭惡,瞬間就煙消云散。
她非但沒有站起身,反而像是沒察覺到一樣,故意把腰彎得更低一些,讓那美好的風(fēng)景,更加清晰地呈現(xiàn)在傻柱眼前。
她的動作,也變得不疾不徐,甚至帶著幾分刻意的柔美。
傻柱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整個人跟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站在那兒,嘿嘿地傻笑起來。
“秦姐,洗衣服呢?”
他憋了半天,終于找到一個話題。
“嗯。”秦淮茹沒有回頭,只是從鼻子里輕輕應(yīng)了一聲,那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嬌嗔和疲憊,
“一家子人,就我一個伺候。這不,今天天氣好,我就把衣服給洗了。”
一句話,既點(diǎn)出自己的辛苦和賢惠。
傻柱一聽,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秦姐,你歇著!這點(diǎn)活兒,我?guī)湍愀桑 ?/p>
他扔下盆子,卷起袖子就要上前。
“別!”秦淮茹終于回過頭,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慌和羞怯,用濕漉漉的手擋了一下,
“你一個大男人,怎么能干這個。讓院里人看見,又該說閑話?!?/p>
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就這么看著傻柱,眼波流轉(zhuǎn),欲拒還迎。
傻柱哪里受得了這個,魂兒都快被勾走,他拍著胸脯,臉紅脖子粗地保證:
“誰敢說閑話!我揍他!秦姐,以后你家的活兒,都包我身上了!”
秦淮茹看著他那副豬哥相,心里冷笑,嘴上卻露出一個感激又無奈的淺笑。
“傻柱,你……你真是個好人。”
那笑容,在傻柱眼里,比太陽還晃眼。
他的整個世界,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