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明眼神莫名地看了趙書哲一眼后轉回了目光,吐出四個字:“好自為之?!?/p>
趙書哲與他四目相對,突然明白了他所言的含義,道了聲:“多謝!一會兒你幫我繞毛線,明天開始織毛衣?!?/p>
一周后,趙書哲拄著拐杖拎著一個布包去了隔壁王志明的醫(yī)務室。
布包里是一套織好的毛衣毛褲和棉襖棉褲還有一雙用多余毛線織的毛線襪。
這會兒王志明正在低頭看醫(yī)書,見趙書哲扔在桌上的布包,起身打開很是驚喜地道:“沒想到,你還真會做衣服呢。”
一邊說,一邊把棉襖往身上套:“嘿,真不賴啊,大小剛好,很暖和,今年冬天咱可不怕冷了?!?/p>
又過了兩日的下午,趙書哲正在炕上做自己的棉襖,就聽到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不一會兒周勇那討厭的聲音就傳了過來:“1809,明天開始你去場北牧場。早上七點和大部隊一起出發(fā)。對了,把你的東西都帶上。”
不等趙書哲說話,周勇轉身走了。
場北牧場?
戈壁荒灘還有牧場?那么是不是意味著可以走出這片荒灘去放牧?
此時的趙書哲根本還沒考慮放牧的危險性。
到了晚飯時分,王志明拿了個小包來找趙書哲。
“呶,這是常用的消炎藥和退燒藥,你帶著。雖然場北牧場離這里只有大半天路程,但等你回來可能要明年春天以后了,你,保重!”
“好!謝謝!”趙書哲收下了王志明遞過來的醫(yī)用藥包。眼尖的看見他已經穿上了新織的毛衣。
兩人默默對視了片刻,沒有再說話,王志明回了自己的屋子。
趙書哲有點不明白,為什么這個王志明看他的眼神總是有那么點...意猶未盡?
原主記憶里好像是來這里后才認識他的吧。
翌日一早,用過早飯,趙書哲背著木箱以及與木箱捆在一起的包袱柱著拐杖爬上了前往場北牧場的驢車。
一路顛簸,入目的除了黃土就是黃沙,才不過是深秋,這里卻不見一片綠色。
中午時分,驢車進了一個高墻大院,趙書哲這才知道,這里才是KuKi農場總部,他之前所在的地方是二分場。
而那個所謂的場北牧場也并不是真正在北邊,而是在KuKi農場的西邊。
在月亮灣的上游,江對岸是渺無人煙、廣闊無垠的草原,不是那里的牧草不肥美,而是那里是草原狼常年出沒之地。
至于牧場嘛,里面養(yǎng)的大多是羊和馬,少數幾頭耕牛平時負責牧場周圍數十畝土地耕種用的。
等真正到了牧場,趙書哲才知道這里有多...一言難盡!
整個牧場占地極廣,有一千兩百五十一頭羊,四條牧羊犬,四頭耕牛,二十六匹馬。但人一共卻只有十七個。
其中十個是戰(zhàn)士,七個是放牧、管牲口的。而七個人中有五個是殘廢(不是斷手就是斷腳還是修不好的那種),包括他這拄著拐杖在內的。還有兩個趙書哲覺得都活不過這個冬天的老人。
他們七人中三對是夫妻,且還都是上了年紀的。只有他是孤家寡人,理所當然有了單人間。
這里的屋子都是用大塊的黃泥胚建的,因此看上去都很大,實際上也確實挺大的,且每個房間都搭了炕。
飯食跟著這里戰(zhàn)士們一起吃,趙書哲到這里第一天的晚飯居然比在二分場時要豐盛,不僅吃到了二合飯,還吃到了番茄炒蛋和辣炒大白菜。
吃飯時,趙書哲對以后要一起工作的三對夫妻有了大致了解。
一對鄧姓夫妻來自S省,妻子是蘇繡王氏嫡系傳人,丈夫鄧文昌是國畫大師,可惜一雙繪畫的手在送來KuKi農場前被那些小紅孩子們生生打斷,同樣王鳳梅也沒逃脫厄運,夫妻倆一個沒了左手,一個沒了右手;
另外兩對夫妻,一對是南省靠做藥材生意起家的丁盛,他夫人是南省丁氏醫(yī)館的丁甘仁唯一的女兒丁白芷(雖夫妻同姓,但兩個丁家卻是兩個全然不同的家族)可惜丁盛的一條腿沒了,據說也是被那些小紅孩們生生打斷的,后因化膿潰爛被截肢;而丁白芷則是瞎了一只眼睛。
最后奄奄一息的一對沒有出來吃飯,據說丈夫錢大壯以前曾是西南一霸,后來帶著人馬加入到赤軍打鬼子行列,妻子曾是西南富紳張公館家的小小姐。曾經溫婉可人的張愛芬如今卻成了氣息奄奄的病美人。
這六人來牧場已經有近三年時間了。
剛來時,這里都是荒地,吃不飽、水土不服加之無法及時醫(yī)治,讓這些前半輩子過著吃穿不愁,過著夫人、太太、小姐們生活的教授、富紳,在如今上了年紀后,不僅身體殘疾,更是落下了不可逆轉的病根。
————
趙書哲默默吃著飯,暗自尋思,若不是這些老弱病殘恐怕上面也不會只派一個班的兵駐守這里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趙書哲終于體會到了牧場工作的繁重,從早上給牲畜喂食開始到清掃牧場,幾乎從早忙到晚,沒有停歇的時候。
好在,這里吃的還不錯,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還沒吃到過一口肉,就連狗吃的都只是菜湯和玉米饅頭,但至少他每天都能吃到雞蛋。
雞是戰(zhàn)士們單獨飼養(yǎng)的,吃的是碾碎的糠皮和玉米棒子,偶爾也會添加些凍傷的白菜梆子。
而他們吃的糧食都是他們開荒出來那近六十畝地里的產物。
至于那一千多頭羊,他們只要保證每年能上繳五百頭即可。
趙書哲盤算了下,也難怪這里的戰(zhàn)士辛苦歸辛苦,但卻并沒什么負面情緒。
人吶,其實就是那么簡單,吃飽喝足穿暖就行了。
至于那三對夫妻,想來也不僅是因為生理不適應更是環(huán)境變化后的心理不適應才會造成如今身體的破敗吧。
只是,自己要一直待在這里嗎?
要待多久呢?
如果和他前世那個世界那般發(fā)展,他可能要在這里待近二十年,二十年?。?/p>
這一世,人生最好的二十年就都在這里打磨心境了!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吧!
這日晚飯時,錢大壯破天荒的出了屋,和他們一起在大灶房吃飯。
錢大壯看到趙書哲放在身側的拐杖道:“大兄弟,你的腿是被他們打斷的?還能好嗎?”
趙書哲苦笑道:“可能會跛。”
“那你帶藥了沒?消炎的那種。丁大姐說我家那口子是肺部感染,有消炎藥就有好的可能。這勞什子的地方要啥啥沒有,真TM窩囊!”錢大壯一開口,就痞氣十足。
趙書哲略一沉思,點頭道:“等吃了飯,我過去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