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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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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上冰冷的幽光映著林晚星蒼白如紙的臉,耳邊那經(jīng)過處理的電子音還在嘶嘶作響,如同毒蛇在腦子里盤旋爬行——“你父親……不是意外?!?/p>

每一寸空氣都凝結(jié)著刺骨的寒意。設(shè)備通道入口處彌漫的腐敗鐵銹氣味鉆進鼻腔,帶來一陣生理性的反胃,卻被更深沉的恐懼死死壓住。

江醫(yī)生臉色驚變:“晚星?怎么回事?誰的電話?”他試圖靠近,卻被林晚星驟然抬起的、好似瀕死野獸般防御與驚恐的眼神定在原地。她的另一只手死死按在胸口的白大褂上,隔著布料,那個堅硬冰冷的玉觀音輪廓仿佛要灼燒穿透她的皮膚。

“沒……事。”她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神卻異??斩吹卮┻^江醫(yī)生,投向黑暗得不見底的設(shè)備通道深處。剛剛還執(zhí)著要追進去看清宋知遙蹤跡的心思,此刻被另一種無孔不入的冰冷窺伺感和滅頂?shù)年幹\感徹底沖垮。太平間里的那個“幽靈”是宋知遙?是電話那頭的匿名者?還是……一雙無時無刻不在盯著她的眼睛?她感覺自己像玻璃柜里的標本,無處遁形。

她猛地掛斷電話!如同甩掉一條毒蛇。急促的、冰冷的呼吸在死寂中異常清晰。理智在尖叫:跑!離開這里!立刻!但醫(yī)生對“證據(jù)”的本能卻像烙鐵一樣燙在心上——太平間里的發(fā)現(xiàn),偽報告的關(guān)鍵點!剛剛發(fā)現(xiàn)的宋知遙胸前那熟悉的星月吊墜一閃而過的影像……

“走!”她幾乎是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低吼,有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去保衛(wèi)科!快!”

保衛(wèi)科監(jiān)控室里令人窒息的泡面和機油混合味依舊。林晚星沖進來,手指直戳向剛才定格的那個設(shè)備通道入口的模糊畫面。屏幕上,那個融入黑暗的人影早已消失無蹤。

“畫面!把這個!拷貝給我!立刻!”她的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敲擊控制臺而泛白,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嘶啞,“還有,太平間門口,那個時間段前后,所有角度!”她的眼神像燃燒的火炭,直逼值班保安老劉。

老劉被她那股不顧一切的氣勢駭住,結(jié)結(jié)巴巴:“林、林醫(yī)生,這……這不合規(guī)……”

“院方批條在這!醫(yī)務科蓋章!”林晚星刷地抽出那份皺巴巴但依然具有威力的紙張,“現(xiàn)在就拷!用我的手機!”她不容分說我地將自己的手機拍在桌上。

在江醫(yī)生復雜的眼神和老劉手忙腳亂的操作下,幾個關(guān)鍵的、帶著大量雪花噪點的監(jiān)控視頻片段被塞進了林晚星的手機存儲空間。她看也沒看旁人,一把抓起手機,如同攥著救命符,轉(zhuǎn)身就沖出了保衛(wèi)科。留下江醫(yī)生在原地短暫愕然后,終于反應過來,重重嘆氣追了上去:“晚星!你等等!你打算去哪?報警??!”

報警?

林晚星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滯。報警?告訴那些效率低下的機構(gòu)醫(yī)院保衛(wèi)科監(jiān)控拍到疑似她的昔日摯友在太平間里鬼鬼祟祟,然后電話里有人變聲告訴她父親七年前的死有蹊蹺?誰來取信?打草驚蛇嗎?在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篡改市級司法鑒定中心的尸檢報告的情況下?在宋知遙那雙隱藏著冰山般復雜情緒的眼睛注視下?不!那是最愚蠢的送死牌!

“我自己處理。”她甩給追上來的江醫(yī)生一句冷硬如鐵的話,腳步更快地沖進了電梯,直接按向頂樓——行政辦公區(qū)。那里有權(quán)限,也有設(shè)備。

獨立而安靜的醫(yī)務科主任個人小辦公室里,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沉靜。寬大的辦公桌面光潔如鏡,林晚星的手機屏幕被一根數(shù)據(jù)線連上了主任那臺性能優(yōu)越的辦公電腦。電腦主屏幕上,被播放器最大化的是那幾段模糊得令人抓狂的監(jiān)控片段。

醫(yī)務科劉主任是個五十多歲、頭發(fā)花白的老學究,此刻他緊鎖眉頭,手指焦躁地敲打著桌面上一個煙盒,視線在那模糊晃動的影像和林晚星蒼白緊繃的臉上來回移動。江醫(yī)生靠墻站著,同樣面色沉重,眼里滿是不贊同。

“小林……”劉主任開口,聲音帶著疲憊和無法理解的焦慮,“你這樣做太冒險了!無端懷疑宋律師,私下拷貝監(jiān)控,這要是傳出去……”

林晚星仿佛沒聽見他的勸阻。她的全部心神都死死釘在電腦屏幕上,右手緊緊操控著鼠標,左手食指無意識地用力抵著下唇內(nèi)側(cè),留下深白的齒痕。

畫面是設(shè)備通道入口那段?;璋档墓饩€下,那個如同融入黑暗的高挑身影在閃身進入前那一瞬的停頓。林晚星的眼睛瞇成一條縫,瞳孔放大到極限,像是要從那滿屏跳動的馬賽克噪點里榨取出一絲真相。

慢放。一幀,一幀。再慢放。

就是這里!那個身體似乎要徹底投入黑暗前零點幾秒,一個微小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類似于左右快速環(huán)顧的姿態(tài)變動!那動作是為了看清前路?還是……一種在進入絕境前確認環(huán)境的本能?

她的呼吸猛地屏??!

在影像慢放到極致、畫面顆粒感粗糲得如同毛玻璃的瞬間,在那個身影頭顱轉(zhuǎn)動的微妙角度下,她的目光如同磁石般死死吸在影像上某一小塊區(qū)域——脖子下方、前胸正中的位置!

不是錯覺!

就在那一片濃重的模糊陰影和雪花粒子之下,在身體轉(zhuǎn)動帶來角度變化的某個臨界點,就在西裝駁領(lǐng)敞開間隙的深處!有那么極其短暫、極其細微的一剎那間閃光點!仿佛是某個極其微小的金屬物件,隨著身體角度的改變,極其巧合地捕捉到了遠處通道入口處那可憐的一點點散射微光!緊接著,在它旁邊,在那強光轉(zhuǎn)瞬即逝的照耀下,一個極其模糊的、與周邊噪點有著微妙反光區(qū)別的、有著特定弧度的……月牙形狀的輪廓,在衣服那深色的背景之上浮現(xiàn)了一瞬!

星月吊墜!

這個認知如同冰錐,帶著劇毒狠狠戳進林晚星的意識!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擂鼓般的悶響。胃部一陣痙攣抽緊,一股混合著驚悚、憤怒和被至深背叛的強烈酸腐感直沖喉嚨口。

她親眼所見!在太平間那個冰窖里,在她用專業(yè)眼光驗證那份奪命的尸檢報告是偽造品的時候,宋知遙這個幽靈就在暗處,用她們之間的舊信物隱藏著她的存在,像個冷靜的獵手審視著她一步步走向陷阱!她進去過!她在那里待了遠超自己搜查那十幾分鐘的時間!她做了什么?銷毀父親遺留的罪證?還是在她自己那位“客戶”的父親尸身上動了手腳?偽造尸檢報告最直接的路徑是什么?那就是配合假的尸體特征!

那封匿名短信提到她父親的藥物報告……會不會那報告就在太平間?或者相關(guān)線索?她的思維混亂,如同被無數(shù)線頭纏繞。

“劉主任!”林晚星猛地抬頭,聲音因激動而尖利嘶啞,眼中翻涌著血絲和不顧一切的瘋狂,“我要再看一次許建國的遺體!馬上!檢查他有沒有被二次開胸或注射違禁藥劑干擾尸體表征的痕跡!”

“胡鬧!”劉主任終于忍無可忍,拍案而起,額角青筋暴跳,“林晚星!你現(xiàn)在什么身份你自己不清楚嗎?你是被投訴方!是被重點調(diào)查對象!你再去碰尸體是想干什么?!證據(jù)滅跡?你是醫(yī)生!基本的法律常識呢?!”他指著手機屏幕上那團模糊的光點,“就憑你手機上這段糊成一鍋粥的東西?哪個法院、哪個鑒定委員會會認?!打草驚蛇?你這是把全院、把我、把你自己往火坑里推!你想坐牢嗎?!”

空氣凝固。江醫(yī)生想說話,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沉默。林晚星僵在座位上,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像冰雕一般。劉主任的怒吼如同重錘,砸碎了她僅存的一點孤勇和幻想。冰冷的絕望感蔓延四肢百骸。醫(yī)院不是她的戰(zhàn)場,規(guī)則早已被操縱,她孤立無援,連碰觸證物的權(quán)力都被剝奪。她就是個獵物,一張網(wǎng)正緩緩收緊。

就在這窒息的、連呼吸都困難的對峙時刻,桌面上林晚星的手機,屏幕驟然亮起!

一條新的短信!沒有號碼!沒有任何署名!

心臟驟停!

林晚星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顫抖,點開短信框的瞬間,指尖的汗水幾乎讓屏幕打滑。

短信內(nèi)容只有兩行:

林海峰藥物原始掃描備份(非偽品):云盤地址:[一串加密鏈接]

訪問密碼:7年前實驗室事故日期(六位數(shù)YYMMDD)

時間……在這一刻被撕裂。七年塵封的記憶碎片帶著血污和濃煙猛地撞向眼前!實驗室……爆炸……彌漫的濃煙刺鼻氣味……父親被抬出的焦黑擔架輪廓……官方定性為“操作失誤導致實驗溶劑爆燃”……一個日期被永遠釘死在恥辱柱上,也釘死了她所有關(guān)于父親“意外死亡”的解釋!

7年前的實驗室事故日期……那是父親林海峰死亡的日子!這個密碼本身就是一個血淋淋的提示——它直指核心!

密碼……她知道那天的日期!她永生難忘的日期!這個密碼根本不是要她回憶,而是在向她宣告:看,我知道一切!我知道你父親死亡的真相就在那天埋下了根!而我,現(xiàn)在就把它放在你眼前!一個無法拒絕的潘多拉魔盒!

巨大的誘惑和深不見底的恐懼同時攫住了林晚星的喉嚨!她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瘋狂奔涌,又同時凝固成冰。這個密碼是什么?是開啟的鑰匙,還是引爆炸彈的引信?

“什……什么?”劉主任看到林晚星驟變的臉色,被那短信驚動,下意識地傾身想看。

“出去!”林晚星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近乎失態(tài),猛然從電腦前站起!她的身體因為巨大的震驚和沖擊而微微搖晃,但眼神卻在瞬間燃燒起一種不顧一切的、近乎扭曲的偏執(zhí)光芒。

“你們……都出去!”

“晚星?!”江醫(yī)生驚愕上前一步。

“出去??!把門關(guān)上!”林晚星猛地扭頭,目光掃過江醫(yī)生和劉主任,那眼神里翻滾著痛苦、瘋狂、絕望和一種不容置疑的、絕地反擊的狠厲,像一個即將墜崖的人在抓住最后一根荊棘?!敖o我三分鐘!就三分鐘!算我求你們!”她幾乎是在嘶吼,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點開了短信里那個代表著深淵也代表著救贖的鏈接。

江醫(yī)生和劉主任被她那近乎狂暴的狀態(tài)徹底駭住了!看著那雙被巨大秘密燒灼得通紅的眼睛,看著那不顧一切撲向電腦去輸入那串仿佛沾著父親靈魂的死亡日期密碼的姿態(tài)……

兩人驚愕地對視了一眼,劉主任最終長長地、沉重地吸了口氣,那嘆息里充滿了無力感。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已經(jīng)傻掉的江醫(yī)生肩膀。

“走?!彼徽f了一個字,帶頭走向門口。門鎖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沉重的實木門合攏,將林晚星和那臺承載著血色秘密的電腦隔絕在了這個狹小的空間里。

辦公室死寂得只剩下空調(diào)出風口單調(diào)的嗡嗡聲,和林晚星自己如同拉風箱般粗重、滾燙的喘息。

她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屏幕上,瀏覽器已經(jīng)打開了那個加密云盤鏈接,密碼框閃爍著一個冰冷的光標。

她閉上眼。那個地獄般的日期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記憶皮層之上——那是她失去父親的年份,月份,日期。

指腹沾著冰冷的濕汗,顫抖地,一下,一下,沉重地按向鍵盤的數(shù)字鍵。每一個按鍵都像敲在她的心臟上,發(fā)出無聲的、瀕死的哀鳴。

密碼輸入完畢,敲下回車鍵的瞬間,鍵盤微弱的彈性仿佛引爆了一顆心臟深處的炸雷!

屏幕上瀏覽器邊框瘋狂地旋轉(zhuǎn),加載符號碾磨著神經(jīng)。時間被無限拉長,辦公室空調(diào)的嗡鳴聲被無限放大。林晚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大腦,又在指尖凝固成冰,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太陽穴處血液奔流沖刷的隆隆聲響。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焦油里煎熬。

鏈接終于跳轉(zhuǎn)。

映入眼簾的不是常見的云盤文件列表,而是一個孤零零的文件夾圖標,名字是冰冷的數(shù)字代號:[歸檔項目編號 CJ0729-FY]。

項目編號 CJ0729-FY!

那個匿名短信里提到的編號!像一把鑰匙插進銹蝕的鎖芯,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就是它!

腎上腺素在血管里瘋狂奔騰,林晚星點開文件夾的鼠標指針幾乎失控般晃動。里面只有一份掃描件:[江北市藥物檢驗檢測報告(編號CJ0729-FY)_原始存檔掃描.jpg]。

雙擊。

電腦屏幕的光芒瞬間被密集的、高分辨率的掃描紙張?zhí)畛?。那是標準的官方報告格式,紙張邊緣泛著陳舊的黃暈,上面清晰的紅色公章和手寫的簽名日期都昭示著它的真實性和時間印記。這正是她父親林海峰七年前那份藥物檢測報告的原始掃描件!

報告內(nèi)容指向一種名為“帕利西丁合成體”的新型神經(jīng)再生因子緩釋劑。她的目光像磁石般被吸到【藥物成分檢測分析】欄。

專業(yè)術(shù)語和數(shù)據(jù)排山倒海般壓來,林晚星強行集中精神快速掃視——不是過敏源!關(guān)鍵點不在于引發(fā)父親“猝死”的過敏反應成分!她的指尖帶著冰冷的汗意,猛地點住報告下方的批注欄。

那里!在標準的檢驗結(jié)果下方,打印體字跡的間隙里,一行細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鉛筆字跡凌亂地斜寫著:

“代謝產(chǎn)物質(zhì)控存在不可控促凝傾向!詳見復檢數(shù)據(jù)(樣本編號S-0729-B2,報告副頁存檔于內(nèi)部機密庫)——存疑!需重大安全性重估!”

促凝傾向!

林晚星像是被無形的重拳狠狠砸在胸口,身體猛地向后彈開撞在椅背上,發(fā)出一聲悶響!眼前瞬間發(fā)黑,視野邊緣炸開無數(shù)碎裂的金星!

她父親林海峰最終的死因判定是:突發(fā)性嚴重藥物過敏導致的心源性猝死!死狀極其痛苦!

但這份報告里的批注,卻被蓋棺定論的“過敏猝死”結(jié)論死死壓下,指向了藥物代謝產(chǎn)物的另一種致命可能——促進血液凝固!這是誘發(fā)心梗、腦梗的魔鬼!

這不是意外!

父親是被人滅口的!因為他在藥物中發(fā)現(xiàn)會死人的大問題,還堅持要求重估安全性,威脅到了龐然大物的利益!

誰?

誰有這樣的權(quán)力能瞞下藥物重大缺陷報告?誰能逼迫整個系統(tǒng)對此諱莫如深,將一場滅口偽造成意外事故?!

悲慟、憤怒、冰寒刺骨的仇恨瞬間將她淹沒!呼吸變得無比艱難,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腔深處的劇痛。淚水毫無預兆地滾落,冰冷地砸在緊握手機的手背上。

就在這時,被她攥在左手中、屏幕一直停留在那個匿名群聊界面(“死亡時間點”)的手機,毫無征兆地瘋狂震動起來!

嗡!嗡!嗡!嗡!

連續(xù)的、急促得如同警報般的震動頻率!

心臟在瘋狂劇痛中驟然又提至喉頭!林晚星如同驚弓之鳥,猛地低頭看向手中被汗液和淚水浸得滑膩膩的手機屏幕!

【死亡時間點群聊新消息通知】!

血紅的文字在白色對話框背景上跳躍著刺入她的眼簾,是那個ID“Observer”(觀察者)發(fā)的!只有三個字:“他簽名了!”

簽名?!簽名了誰?!

瞬間!

那張剛剛還在她父親藥物報告掃描件上停留的、屬于復檢藥物樣本編號(S-0729-B2)的報告存疑批注!那行幾乎被遺忘的鉛筆字!那凌亂潦草的字跡!

在剛剛那心神劇震的悲慟憤怒之下,她竟忽略了那個簽名!

她幾乎是撲回電腦前,雙手死死撐在桌沿,身體前傾,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釘回掃描件報告那個鉛筆批注的角落——

就在那行觸目驚心的“代謝產(chǎn)物質(zhì)控存在不可控促凝傾向!”之后,一個同樣用鉛筆簽下的,潦草卻筆畫異常清晰的縮寫字母簽名,清晰地附著在批注文字的最后:

—— W.X.

“X”這個字母,那個起筆收筆時向下猛地拖拽而出的濃重筆鋒!

林晚星的瞳孔在這一瞬間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這字跡!

這落筆的習慣!

這濃重的、透著一種刻板僵硬感、如同刀刻斧鑿般嵌入紙面的筆鋒……

在過去的日日夜夜,在藥費催繳單上,在住院通知書家屬欄里,在無數(shù)次需要共同簽署的醫(yī)療文書上……甚至在床頭那份還殘留著他氣息的《人體器官捐獻志愿書》上……

那個“X”字母收筆時,永遠如此用力下壓!如同一種融入骨血的習慣!如同一種……揮之不去的夢魘般的烙印!

這……這是許衛(wèi)國的筆跡!

是她剛剛尸骨未寒、在停尸房冰冷的抽屜里躺著的丈夫——許衛(wèi)國的筆跡!

W.X. —— Wei, Xu!許衛(wèi)!!!

丈夫許衛(wèi)國!她視作救命稻草般存在的、同樣身為醫(yī)生的丈夫!他竟然在她父親那份揭發(fā)藥物危險的原始關(guān)鍵性報告上,在確認其存在致命凝血風險后……簽下了名字?!

這意味著什么?!

在官方報告被壓下、父親被偽造成“意外”猝死后的時間里,他知情!他不僅知情那份復檢數(shù)據(jù)的存在!他甚至可能親自參與了那份藥物安全性問題的早期評估?!他是知情人之一?!

他是共犯?!是沉默的幫兇?!還是……在她父親死后,他是被脅迫抹掉一切痕跡的執(zhí)行者?!不!更可怕的是……七年后,那個冰冷的凌晨2點10分,那個被刻意遺忘又刻意偽造的時間點,倒下的那個被偽報告指稱為2:10死亡的老許建國……正是許衛(wèi)國的親生父親!

轟?。?/p>

整個世界徹底坍塌!

林晚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雙腿一軟,整個人癱軟下去,膝蓋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眼前的所有景象——電腦屏幕上清晰刺骨的“W.X.”簽名、手機群聊里那句“他簽名了!”——所有一切都旋轉(zhuǎn)扭曲,化作無數(shù)張冰冷嘲笑她的面孔。心臟像被一只巨大冰冷的手攥緊揉碎,劇烈的絞痛讓她蜷縮成一團,喉嚨被血腥氣堵住,發(fā)出一連串破碎不成調(diào)的嗚咽。被最信任的人從背后捅刀的感覺,比失去更痛徹百倍!

“衛(wèi)國……爸……”她蜷在冰冷的地板上,額頭抵著同樣冰冷的地面,身體因巨大的痛苦和荒謬感而劇烈抽搐,眼淚決堤般涌出,與冰冷的汗水混合在一起,“為什么……為什么騙我……” 七年前的“意外”,七年后的“事故”,原來都纏繞著許家的陰影!

是誰在群聊里?那個“觀察者”又是誰?誰是執(zhí)棋者?!

就在她被這雙重的、來自過去和現(xiàn)在的巨大背叛與陰謀碾碎靈魂的時刻,桌面上那安靜片刻的電腦屏幕右下角,突兀地跳出了一個新文件傳輸完成的提示!

同時,那個沉寂片刻的【死亡時間點】群聊窗口,再次瘋狂跳動起來!

林晚星淚眼模糊地抬頭,模糊的視線中,看到那個幽靈般的群主“Waning Crescent”(下弦月)頭像突然亮起。它剛剛上傳了一份文件到群共享!

文件標題赫然是:

[群文件]江北許氏醫(yī)藥集團與江北中心醫(yī)院合作研發(fā)項目“帕利西丁合成體”(項目編號CJ0729)非公開原始合同部分掃描件(關(guān)鍵頁)

而緊接著,“下弦月”(Waning Crescent)在群里發(fā)出了一條簡短卻足以將地獄之門徹底撬開的文字:

“許家藥企核心高管層全程知曉促凝缺陷。主導了報告修改及后續(xù)封殺,并為人體實驗進行項目資金輸送。”

發(fā)送人:下弦月(Waning Crescent)

這一行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林晚星殘存的意識里!許家藥企!核心高管層!他們竟然主導了這個致命的藥物缺陷被隱藏?!

人體實驗?!

許衛(wèi)國的父親許建國……躺在太平間……尸檢報告被篡改……死亡時間被偽造……他的真實死亡……難道與這早已被掩蓋的藥物缺陷有關(guān)?他是舊項目的知情者?還是……被犧牲的實驗體?所以許建國才死于“突發(fā)多器官衰竭”?那正是促凝藥物誘發(fā)器官栓塞的典型死狀!

丈夫……有可能參與了對他父親的……

混亂的思緒如同火山爆發(fā),就在這時,林晚星的手機又是一震!

是那個“觀察者”(Observer)在群里跟了一條消息,緊隨“下弦月”(Waning Crescent)的文件之后,瞬間點亮了她的手機屏幕!

屏幕上只有一條消息:

觀察者(Observer):“許衛(wèi)國用林晚星實驗室權(quán)限做的關(guān)鍵藥效實驗記錄最后備份,在你(下弦月)郵箱。收尾吧,這是最后的拼圖?!?/p>

嗡————!

林晚星的大腦里瞬間一片空白,只有尖銳的耳鳴聲呼嘯!

丈夫不僅知情,不僅簽名…他居然還利用了她作為林海峰女兒在醫(yī)院實驗室的權(quán)限,在父親死后,繼續(xù)進行那些致命藥物的藥效實驗?!他用她!用她為虎作倀的權(quán)限,在他父親的公司研發(fā)的殺人藥物上做實驗?!最后甚至可能……把他自己的父親當成了實驗目標?還是那些實驗數(shù)據(jù),最終也用在了他父親的身上?!

他……就是那個親手為父親……或者說,為兩代死亡提供技術(shù)支撐的……執(zhí)行者?!

就在這時,辦公室緊閉的門鎖傳來輕微的、規(guī)律的敲擊聲!

篤。

篤篤篤。

很輕,很有節(jié)奏,像冰冷的雨滴敲打在墓碑上。

林晚星猛地抬頭,心臟瞬間被巨大的恐懼扼緊!她死死盯住房門的方向,身體因過度震驚和無法宣泄的悲憤而劇烈顫抖。

誰?!

外面是誰?!

那個冰冷的敲門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穿透力。

篤。

篤篤篤。

林晚星顫抖著從冰冷的地板上撐起身體,幾乎是爬著挪向門口。絕望的眼睛死死盯著門把手下方那條細窄的光縫。

透過那條光的縫隙,地板上清晰地映出一抹影子。那影子修長、筆直,穿著一雙尖頭高跟鞋。

纖細的鞋跟,冷硬的線條。靜靜地立在那里。

那敲門的節(jié)奏冰冷精準,每一下都像直接敲在林晚星千瘡百孔的心臟瓣膜上。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近門邊,指甲在地板上劃出細微刺響。門外地板上那道狹窄的光縫里,屬于高跟鞋的剪影線條硬朗鋒利,靜默佇立,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宣告感。

林晚星顫抖的手指痙攣般摳住冰涼的門鎖旋鈕,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刺入指尖。她深吸一口氣,喉間全是血腥味和無法吞咽的悲痛憤怒。猛地旋開!

門被拉開一道縫隙。

走廊頂燈白得刺眼的光線潑進來,在冰冷的辦公室里分割出一條刺目的亮痕。光影里,宋知遙的身影清晰刻出。她高挑依舊,一身黑色西裝在明亮的光線下顯出更為冷硬的輪廓。她的表情——那層冰封的外殼似乎有了一絲縫隙,雖然依舊緊繃,但在看清門后林晚星癱跪于地、雙眼紅腫、臉上糊滿淚痕與冷汗、如同被風暴徹底摧毀的枯木般慘狀的瞬間,宋知遙那雙深井般的眼底,一絲極其深刻的、近乎痛苦的震動劇烈地漾開!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眸子里,清晰地掠過一種無法掩飾的裂痕,如同冰面被重錘砸開,深埋其下的情緒——驚愕、掙扎,甚至是一閃而過的……不忍?瞬間交織翻涌!

但這情緒的波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的漣漪,在宋知遙強大的意志力下,被強行、迅速地按壓下去。她挺直的脊背線條沒有絲毫動搖,下頜依舊繃緊。唯一泄露其內(nèi)心驚濤駭浪的,是她那只垂在身側(cè)的手,正極其細微、卻又絕對真實地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林晚星。” 宋知遙開口,聲音依舊帶著金屬的質(zhì)感,但那慣常的冰冷堅硬底下,卻壓著一絲無法完全抹去的、近乎嘶啞的沉重,仿佛每個字都經(jīng)過滾燙砂石的摩擦才艱難吐出,“起來?!?/p>

林晚星仰著頭,淚水沖刷著視野,讓她只能看到門口那個被強光勾勒出的、既熟悉又無比陌生的輪廓。她牙齒狠狠咬住下唇,嘗到鐵銹味,所有的悲痛和巨大的問號幾乎要沖破喉嚨嘶吼出來:為什么?憑什么?!

但宋知遙根本不給她開口質(zhì)問的機會。

一只骨節(jié)分明、涂著豆沙色啞光指甲油的手,在令人心悸的停頓之后,突兀卻動作堅定地抬了起來。攤開的掌心里,赫然安靜地躺著一樣東西!

那不是一個尋常的信封。而是兩件冰冷、沉重、足以碾碎靈魂的事物!

第一件:一個極其小巧的、全金屬外殼、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USB閃存盤。它冰冷、沉甸甸的,像一顆等待引爆的微型炸彈的壓縮體。

第二件,赫然是——一張被折疊過的塑封工牌!

林晚星的瞳孔在那折疊卡落入眼中的瞬間,驟然縮成了針尖!心臟仿佛被一只冰錐狠狠刺穿!

就在宋知遙微微動了一下手指,將那折疊的塑封卡翻開一點的剎那——林晚星看到了!那張雖然因歲月微微褪色卻依然清晰的頭像!

是她父親,林海峰!

照片上父親的笑容溫和依舊,卻隔著七年的死亡塵埃。但最刺目的,是覆蓋在照片下方的、塑封殼上那一片暗紅干涸、早已變成鐵銹色的陳舊血漬!那是父親當年倒在實驗室里流下的血!這張浸透了父親生命的工牌,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瞬間燙穿了林晚星所有的防御!那個在太平間里消失的幽靈……宋知遙消失的時間里,竟然偷偷帶走了這個?!

“這是什么?!”林晚星的聲音尖銳破碎,帶著被撕裂的哭腔,眼睛死死釘在那染血的工牌上,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幾乎無法支撐,“知遙!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誰?!”

宋知遙沒有看她那雙充滿絕望與指控的眼睛。她的目光,越過林晚星劇烈起伏的肩膀,死死鎖定在她身后那臺還在幽幽發(fā)光的電腦屏幕上!屏幕上,那份藥物報告上清晰的“W.X.”簽名如同魔鬼的烙?。《赃厪棾龅牧奶炜蚶?,“觀察者”那句“許衛(wèi)國用林晚星實驗室權(quán)限做的關(guān)鍵藥效實驗記錄最后備份”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

宋知遙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快得難以捕捉。她的眼神驟然變得更加鋒利、復雜,那里面翻滾著怒火、悲憫,還有一種近乎于孤注一擲的決絕!

“我去了許建國床頭那個加密抽屜,”宋知遙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深淵傳來的寒流,每一個字都淬著冰,“在你躺在這里崩潰的時候?!彼哪抗饷偷剞D(zhuǎn)回林晚星臉上,那雙眼睛里最后一點不忍的余燼徹底熄滅,只剩下一種仿佛刀鋒磨礪過的、沉重的、燃燒著某種使命的光芒,“這東西塞在最底層。是他藏起來的。你爸出事那天……唯一隨身的東西。染著他的血。”

她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擊在林晚星的心口,讓她痛得幾乎窒息。

宋知遙不容她喘息,手腕一翻,將那枚冰冷的黑色U盤硬生生塞進林晚星還在顫抖、無力拒絕的冰涼手心!那U盤的金屬外殼貼著皮膚,帶來一陣刺骨的寒。

“這個U盤,”宋知遙逼近一步,高跟鞋在地板上發(fā)出冰冷的聲響。她的臉幾乎要貼上林晚星的,聲音壓得更低,像毒蛇吐信,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殘忍銳利,“你丈夫許衛(wèi)國最后幾次打開你電腦操作的記錄截屏,以及他那臺被‘意外’掉進咖啡的筆記本電腦里最后的磁盤鏡像碎片!他在你實驗室權(quán)限下做的所有骯臟實驗數(shù)據(jù)的緩存痕跡!七年前你父親那份被刻意抹掉的‘S-0729-B2’復檢報告原始數(shù)據(jù),就在里面!”

林晚星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她死死攥住那枚小小的U盤,冰冷、堅硬,卻仿佛握著一塊通往地獄的墓磚。丈夫利用她的信任,用她的鑰匙,在她父親用生命捍衛(wèi)的實驗臺上,繼續(xù)那些殺人藥物的勾當!這種背叛帶來的絕望和惡心感讓她幾乎要當場干嘔!

“為什么……”林晚星的聲音只剩下了氣音,眼前陣陣發(fā)黑,世界只剩那張近在咫尺卻如深淵般冷漠的臉,“你為什么要給我這個?是想讓我也瘋掉嗎?宋知遙!告訴我!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宋知遙沒有回答她的質(zhì)問。那復雜的、燃燒的眼神在林晚星布滿淚痕、因巨大痛苦而扭曲的臉上停留了兩秒。

然后,更讓林晚星心臟驟停的畫面出現(xiàn)了!

宋知遙那只剛剛放下U盤的手,再次伸進了西裝內(nèi)袋。她掏出來的,卻不是任何一份文件或新的證物,而是一把鑰匙!一把看上去極其普通的、帶著些許磨損黃銅色光澤的單排齒防盜門鑰匙。鑰匙環(huán)上,一個已經(jīng)磨得有點褪色、但形狀依然清晰的塑料制小星星掛飾,安靜地掛在上面。

林晚星的目光在觸碰到那個小星星掛飾的剎那,如同被一道滾燙的電流擊中!

那個星星……是當年她們在高中旁邊小店定制的閨蜜鑰匙扣上拆下來的!她的是月亮!宋知遙的是星星!一人一個!一個承載了她們整個青春歲月單純情誼的見證!一個七年前隨著宋知遙一同徹底消失的印記!

而現(xiàn)在,它出現(xiàn)在這樣一把鑰匙上!

就在林晚星被這完全出乎意料的象征物沖擊得思維徹底停滯的瞬間,宋知遙的動作快如閃電。她一把抓過林晚星那只攥著U盤的、冰冷僵硬的手,蠻橫地、不容置疑地將那把帶著星星掛飾的鑰匙,也重重地按進她的掌心!

金屬鑰匙冰冷的棱角硌著皮膚,小星星那廉價的塑料邊緣硌著指縫。

“密碼是你實驗室舊電腦的開機密碼,這鑰匙是鎖備用物理硬盤柜的。”宋知遙的聲音緊貼著林晚星的耳朵響起,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滾燙和決絕的顫抖,幾乎是在耳語嘶吼,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砸進林晚星的耳膜,“你想知道的一切真相……都在你的實驗室!在那臺電腦里!在你能打開的地方!那個‘觀察者’,那個‘下弦月’,他們等這一刻……已經(jīng)等得太久了!快去!”

她的眼神如同燃燒著來自地獄的火焰,重重地、深刻地刺入林晚星混亂的眼底。

“你爸當年,”宋知遙的嘴唇在抖,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種無法形容的、巨大的悲傷和難以愈合的疲憊傷痕,“他最后一個撥出的電話……是打給我的?!?/p>

話音落下的瞬間,宋知遙毫不猶豫地猛地后撤一大步,仿佛用盡了所有力量將林晚星從泥潭中推開!她最后看了林晚星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無法言喻、林晚星此刻也無法理解的東西——然后,那個決絕的黑色身影猛地轉(zhuǎn)身,高跟鞋在空曠安靜的行政走廊里敲擊出急促而堅決的脆響,沒有一絲猶豫,沒有半句解釋,徑直沖向遠處電梯廳的方向,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后面,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只留下林晚星,如同一具被抽離了靈魂的軀殼,冰冷地僵跪在辦公室冰冷的地板上。左手掌心,攥著染滿父親鮮血的工牌和那枚冰冷的、存儲著丈夫罪證的U盤;右手掌心,死死捏著那把突然出現(xiàn)的、帶著褪色星星掛飾的黃銅鑰匙。

實驗室的鑰匙……她自己的實驗室?!

“滴——滴——滴——” 她身后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突然發(fā)出一串規(guī)律而冰冷的報警聲!

林晚星瞳孔一縮!她猛地回頭!

只見屏幕上,那個【死亡時間點】群聊窗口再次瘋狂閃爍!

一個紅得刺目的新消息來自“下弦月”(Waning Crescent):“實驗樓機房火警系統(tǒng)異常啟動倒計時:6分25秒。目標鎖定:C區(qū)藥研第七實驗室主硬盤陣列。”

實驗室?她的實驗室!

最后的真相就要被物理焚毀!

林晚星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被點燃!巨大的恐懼和那被強行塞進她掌心的希望,如同燃料般瞬間爆炸!

冰冷的空調(diào)風刮過林晚星汗?jié)竦暮箢i,激得她渾身一寒。

電腦屏幕上【死亡時間點】群聊窗口里那行猩紅的倒計時數(shù)字,如同燒紅的炭塊烙進她的瞳孔!【6分25秒】!

實驗室!C區(qū)藥研第七實驗室!她的實驗室!硬盤陣列——父親遺留真相的最終載體——即將被物理毀滅!

大腦中最后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在【6分23秒】這個冰冷數(shù)字跳動閃爍的瞬間,繃斷!

“啊——!”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嘶吼從林晚星撕裂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來!那不是悲鳴,是被強行灌注了沸騰巖漿的絕望化身!父親染血的工牌、許衛(wèi)國簽名的罪證、宋知遙決絕離去的背影……所有畫面被這絕境徹底粉碎,煉成一股焚盡一切的瘋狂之力!

她像一個被無形的彈簧猛地彈射而出的炮彈!左手死死攥著那張染血工牌和冰冷的U盤,右手掌心被那把帶著褪色星星掛飾的黃銅鑰匙邊緣刺得生疼!身體爆發(fā)出超乎想象的力量,猛地從冰冷的地板上彈起!不再看屏幕上那個催命的倒計時一眼!不再理會門外是否還有醫(yī)務科主任和江醫(yī)生驚恐的呼喊!

沖!

只有一個念頭在燃燒!在嘶吼!

沖!

林晚星的身影刮過僵在門口的劉主任身邊,帶起一陣刺骨的風!江醫(yī)生只看到她布滿血絲、狀若瘋魔的側(cè)臉一閃而過,伸出的手抓了個空!“晚星!”

沖!

整個行政樓走廊寂靜得可怕,只有林晚星失控奔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瘋狂撞擊!沉重的喘氣如同破舊的風箱拉扯著她被悲傷和憤怒撕碎的五臟六腑!

電梯?等不及!

走廊盡頭!鮮紅的“安全通道”指示燈是她唯一的坐標!她幾乎是撞開了沉重的防火門,一頭扎進陰森冰冷的樓梯間!黑暗中,她踉蹌著,幾乎是滾下臺階!膝蓋重重磕在冰冷的水泥棱角上,劇痛傳來,卻被那股滅頂?shù)寞偪駨氐淄淌桑∷踔粮杏X不到!

一層!又一層!地下一層!

負一層的幽暗彌漫上來,混合著醫(yī)院特有的消毒水、福爾馬林和……一種極其微弱的、如同蛇信般不詳?shù)慕购龤馕???/p>

實驗室在頂樓!

還有時間!她還有時間嗎?!

林晚星的身體已經(jīng)瀕臨極限,肺部炸裂般疼痛,每一次吸進空氣都帶著血腥味,眼前陣陣發(fā)黑,心跳聲震耳欲聾。支撐她向上攀爬的,只剩下左手掌心那個染著父親生命的硬物和那個冰冷的U盤!還有宋知遙最后那聲帶著巨大悲愴的嘶吼——

“你爸最后一個電話……是打給我的!”

為什么?!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

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撞開通向?qū)嶒炇覙菍幼呃鹊姆阑痖T!整個C區(qū)一片死寂!頭頂黯淡的應急燈忽明忽滅,勾勒出冰冷儀器沉默的輪廓!空氣中那股燒灼塑料和電線外皮的低劣氣味陡然濃郁!如同潛伏的毒蛇,勒緊了她的喉嚨!

“嗚……嗚……嗚……”一陣尖銳、斷續(xù)、如同垂死掙扎般的電流干擾聲,混合著金屬摩擦的尖嘯,從走廊盡頭第七實驗室的方向隱隱傳來!那不是正常運行的設(shè)備噪音!那是……某種強行過載、或者被暴力破壞的信號!

實驗室門上的電子鎖密碼屏一片漆黑!被人為破壞了供電線!粗暴的斷口露著金屬線纜!

6分鐘……不,是不到4分鐘!

林晚星跌跌撞撞撲到門邊,左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那把帶著星星的黃銅鑰匙!金屬摩擦的異響在她靠近時變得愈發(fā)刺耳和焦躁!

咔噠!

鑰匙終于捅進鎖孔!

旋轉(zhuǎn)!

老舊但堅固的機械鎖芯發(fā)出沉悶的解脫聲!厚實的實驗室隔音門被林晚星一把狠狠推開!

濃烈刺鼻的焦糊味和塑料燃燒后的惡臭撲面而來!嗆得她一陣猛咳!眼前模糊一片!

整個實驗室一片狼藉!

核心數(shù)據(jù)區(qū)那排巨大的硬盤陣列服務器機柜半敞著!一個穿著深藍色工裝、身影粗壯的“維修工”背對著門,正用一把沉重的液壓鉗瘋狂地剪切著服務器內(nèi)部密密麻麻的線纜!火星四濺!空氣里彌漫著電線和電路板燒毀的濃煙!警報器尖銳的嗚鳴就是從被強行鉗斷的主電源線處發(fā)出的!

他聽到開門聲,巨大的身軀猛地一震!但沒有回頭!只是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怒吼,手中液壓鉗的力量猛地加大!對準了服務器硬盤架上最后幾塊閃存盤的位置!

他是沖著徹底物理毀滅來的!

“住手!?。 绷滞硇堑穆曇羲粏∽冃?!

硬盤陣列后方一個角落突然傳來響動!一臺被挪開的主機柜后面,一個更加高挑利落的身影踉蹌著站起——是宋知遙!

她顯然早一步進入了實驗室!此刻她的情況極其狼狽!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裝沾染了油污和灰塵,額角一片醒目的青紫淤血腫起,嘴角滲出血絲!但她那雙眼睛,在煙霧彌漫中卻亮得驚人,燃燒著不顧一切的火焰!她手里死死抓著半截被砸壞的筆記本電腦鍵盤!

“晚星!接住!密碼是——”宋知遙的聲音在巨大的破壞噪音中斷續(xù)響起,目光如電般穿透煙霧看向沖進來的林晚星,將手中的東西猛地向她拋來!

那東西劃出一道弧線!

不是鍵盤!

是那個被砸壞的筆記本底座!底座下半部分已經(jīng)被強力拆開!一個體積不大、但外殼異常堅固、閃著幽幽金屬冷光的獨立黑匣子被她從殘骸中拽了出來!那就是脫機的移動硬盤!最關(guān)鍵的數(shù)據(jù)所在!是宋知遙拼著會受傷的危險搶到的!

“——‘WXSB’!他的生日倒寫加……”宋知遙的喊聲被硬盤陣列上猛地迸發(fā)出的更大的火花和電流聲淹沒!

“維修工”徹底放棄了剪線,猛地轉(zhuǎn)身!一張戴著黑色口罩和鴨舌帽、只露出兇狠三角眼的臉猙獰地轉(zhuǎn)向宋知遙!他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扔下液壓鉗,粗壯的手臂帶著惡風就向宋知遙和她手中拋出的黑色硬盤抓去!勢若瘋虎!他的力量絕不是普通工人!是職業(yè)打手!

時間!

林晚星目眥欲裂!左手在拋飛的半空中本能地張開,迎向那個在空中旋轉(zhuǎn)、承載一切的堅硬黑匣!

就在她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外殼的瞬間!她的身體因極速奔逃和巨大的精神沖擊早已超越了極限!眼前驟然被濃稠粘滯的黑霧完全籠罩!耳朵里尖銳的鳴響驟然放大到爆炸!整個世界的景象、宋知遙撲出阻擋的身影、打手伸出的巨掌——都在她眼中瞬間拉長、扭曲,如同沉入粘稠的水底!

世界徹底失聲!失重!

視野邊緣最后一點影像,是那個黑匣子距離她指尖只有幾厘米的地方……掉落下去!

還有宋知遙!她那被仇恨和不甘燒得通紅的眼睛,在撲向打手搶奪硬盤的瞬間,猛地轉(zhuǎn)向倒下的林晚星!那雙眼睛里最后爆發(fā)出的是怎樣一種情緒?是絕望?是憤怒?還是一絲……即將和她一同被黑暗吞沒的、無法言喻的驚悸?!

林晚星最后的意識里,只捕捉到宋知遙嘴唇劇烈翕動似乎在大喊著什么!可她的耳朵里只有死寂!只有無邊無際、冰冷刺骨的黑暗吞噬一切!

黑暗像深海的水壓,沉重地包裹著每一個細胞。失重感持續(xù)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喉嚨里火燒火燎,每一次吞咽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濃烈的消毒水氣味強硬地鉆入鼻腔,伴隨著儀器運轉(zhuǎn)穩(wěn)定的、低沉的嗡鳴聲。林晚星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視野里是模糊晃動的天花板,刺眼的頂燈。四肢沉甸甸的麻木感退潮般緩緩消退,隨之而來的是骨頭縫里透出的酸痛和虛脫。她在一間獨立病房里。輸液的塑料軟管掛在旁邊的架子上,冰涼的藥液正緩慢地滲入手背血管。

記憶的碎片像被打碎的玻璃,帶著尖利的棱角猛地扎回腦海!

父親染血的工牌!

宋知遙決絕的眼神!

墜落的黑色硬盤!

宋知遙撲出的身影和最后那無聲的吶喊!

還有……那個打手!

“知遙……”沙啞不成調(diào)的聲音沖出喉嚨。

“她不在?!币粋€低沉的、略帶疲憊的男性嗓音在她床邊響起。

林晚星猛地側(cè)過頭!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亮了坐在床邊椅子上的人。

不是醫(yī)生!是兩張陌生的、表情異常嚴肅的男性面孔。坐在前面稍近位置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半舊的深色夾克,頭發(fā)梳理得很整齊,但眼底是無法掩飾的疲憊和凝重,像是常年繃著一根弦。他旁邊站著一位更加年輕、身板挺拔的年輕男人,同樣穿著便服,眼神銳利如鷹,帶著一種職業(yè)性的警覺。

中年男人出示了一個打開的證件。“林晚星女士,我是市局刑偵支隊的劉振濤,這位是徐亮。你現(xiàn)在在中心醫(yī)院特護病房?!?/p>

市局刑偵隊!

“宋知遙呢?!”林晚星掙扎著想坐起來,被那個叫徐亮的年輕警官輕輕但有力地按住了肩膀。

“宋知遙律師暫時無法探視?!眲⒄駶穆曇舻统炼椒€(wěn),但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石子投入湖心,“C區(qū)藥研中心第七實驗室在昨晚23:07分發(fā)生大規(guī)模爆炸引燃火災,整個區(qū)域損毀嚴重?!?/p>

火災!爆炸?!昨晚?

林晚星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竟然昏迷了這么久?!

“火……火勢很大?”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非常大?!眲⒄駶粗?,眼神銳利地捕捉著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現(xiàn)場監(jiān)控、部分數(shù)據(jù),包括你一直提到的硬盤陣列核心區(qū),損毀殆盡。”

灰飛煙滅?!最后的證據(jù)?!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水從頭澆下!但隨即,一個身影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臟!“宋知遙?!還有那個……那個破壞現(xiàn)場的人呢?!”她猛地抓緊了身下的床單!

劉振濤微微前傾身體,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這是一個標準的、無形中帶來巨大壓力的審訊姿勢?!盎馂那敖拥皆摌菍硬幻鳉怏w泄露報警,有維修工進入現(xiàn)場。我們到達時,在破拆損毀嚴重的主機房區(qū)域,發(fā)現(xiàn)兩名被困人員。一名被坍塌金屬支架重傷昏迷的男性嫌疑人,初步判斷系該名暴力破壞服務器的‘維修工’。另一名是宋知遙律師?!?/p>

他的話語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同有實質(zhì)的重量落在林晚星臉上。

“她的位置靠近安全氣閥通風口,但也被嚴重灼傷和吸入大量有毒煙塵,目前仍在ICU搶救,尚未脫離危險期?!?/p>

轟!

林晚星的大腦一片空白!

宋知遙……在ICU?!

那個眼神鋒利如刀、動作矯健如獵豹的宋知遙……在搶救?!

巨大的冰冷和難以置信瞬間凍結(jié)了她!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一個穿著警服、戴著白手套的年輕警察推著一個金屬物證推車進來,神色凝重地走到劉振濤身邊,低語了幾句。

劉振濤站起身,走到推車旁。林晚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推車上,整齊地擺放著幾樣裝在透明證物袋里的物品。

最刺眼的是那一個!一個外殼被烈焰燒灼變形、嚴重扭曲、布滿高溫熔融痕跡和黑色煙熏的不規(guī)則金屬塊!但林晚星一眼就認出了它大致的輪廓!那個被宋知遙拼死拋出來的、獨立堅固的黑色硬盤盒!它沒有被完全燒毀,但……內(nèi)部呢?數(shù)據(jù)呢?

劉振濤拿起旁邊一張打印的報告紙,只看了一眼,眉頭就深深地鎖了起來。他又拿起另一個證物袋。

那個袋子更小。里面裝的是一把手術(shù)刀!一把極其普通、常用于實驗室小型動物解剖或精細切割的一次性無菌手術(shù)刀!但異常的是——在那鋒利雪亮的金屬刀刃尖端以及根部靠近連接塑料柄的凹槽處,沾著極其少量、已經(jīng)干涸成深褐色甚至近乎黑色的陳舊血跡!

血?!

劉振濤的目光變得異常凌厲。他仔細看了看血跡的位置,又翻到報告后面仔細查閱,然后,他放下報告,拿起最后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同樣裝在證物袋里的手機!是宋知遙的手機!屏幕碎裂,后殼熏黑!

劉振濤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小心地操作著手機電源鍵。屏幕艱難地閃亮了一下,顯出部分能辨認的碎裂界面。他似乎調(diào)出了某個短信收件箱或者通訊軟件的記錄。

林晚星的心跳驟然停止!死死盯著劉振濤手里的動作!

劉振濤看著屏幕,臉上的肌肉線條繃緊了一瞬,他的眼神銳利如刀,猛地投向病床上的林晚星,那眼神不再是單純的詢問,而是帶著一種穿透性的、洞悉一切般的巨大壓迫感!

“林晚星女士,”劉振濤的聲音像冰冷的金屬摩擦,一字一頓,砸在寂靜的病房里,“在宋知遙律師這部被嚴重損毀但部分存儲元件僥幸保留的手機里,我們提取到了一條極其關(guān)鍵的、于火災發(fā)生前22分鐘收到的、來自‘未知加密號碼’的指令信息?!?/p>

他把手機屏幕轉(zhuǎn)向林晚星,手指點在屏幕上一個被碎裂和花點影響、但仍勉強可讀的短信內(nèi)容上:

【加密號碼】:“清場。目標實驗室所有物品。包括人?!?/p>

轟?。。?!

那行字如同雷霆劈開混沌!

清除……物品!包括……人?!

這個“人”,是指硬盤,是指證據(jù)……更是指當時身在實驗室的她林晚星?!宋知遙的對手……想要她的命?!

劉振濤放下手機,拿起那張血跡報告紙,聲音更加低沉,如同沉重的鼓點:“另外,”他揚了揚那張血跡鑒定初步報告,眼神銳利得像是要刺穿林晚星的靈魂,“這把沾有不同源陳舊血跡的手術(shù)刀,是在實驗室被撞開、尚未完全燒毀的通風管道口角落發(fā)現(xiàn)的。它出現(xiàn)的位置……非常特殊?!?/p>

他停住了話語,目光如炬,緊緊鎖住林晚星,巨大的、無聲的疑問如同實質(zhì)的巨網(wǎng),緩緩籠罩了整個病房!這把帶血的手術(shù)刀是誰的?上面的血是誰的?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通風口?!那把手術(shù)刀……父親的血?!許建國的血?!還是……另外的、未曾曝光的鮮血?!那個通風管道……正是宋知遙最后被發(fā)現(xiàn)的位置!

就在這時,劉振濤手上的宋知遙那部焦黑的手機屏幕突然再次閃亮!不是因為他的操作,而是內(nèi)部程序似乎在強撐著發(fā)出最后的信號!

極其短暫的一亮!屏幕中間,在碎裂的雪花點中,艱難地跳出了一個熟悉的群聊頭像!

那個屬于“觀察者”(Observer)的灰色模糊人形剪影!

但幾乎在這個頭像閃現(xiàn)的同一秒!如同被無形的手掐斷生命!手機屏幕發(fā)出一連串細密尖銳的電流雜音!屏幕劇烈地閃爍了幾下,最終徹底熄滅!只留下燒焦外殼上幾縷裊裊的、若有若無的青煙。

如同那個“觀察者”徹底隱入幕后!

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儀器規(guī)律的嗡鳴。

劉振濤緩緩放下手機,那雙閱盡無數(shù)案卷和人心詭詐的眼睛,此刻翻涌著最深的探究和未盡的驚雷,深深地看著床上仿佛已被抽干了所有氣力的林晚星。

“看來,”劉振濤的聲音沉緩如鐵,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壓,“在你那個實驗室里發(fā)生的事……遠遠不止一場大火這么簡單。林晚星女士,現(xiàn)在,請你從頭開始,把你知道的一切……把所有關(guān)于這場火災之前的一切!關(guān)于宋知遙!關(guān)于許建國!還有……”他的目光掃過證物車里那扭曲的硬盤和沾血的手術(shù)刀,“關(guān)于所有那些帶血的秘密……全部告訴我!一件也不許落下!”

冰涼的輸液管在手臂上蜿蜒,如同一條透明的毒蛇。市局刑警劉振濤的聲音砸在死寂的病房里,每一個字都像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林晚星剛剛蘇醒、千瘡百孔的神經(jīng)之上——“帶血的秘密”、“一件也不許落下”。

林晚星癱在病床上,目光失焦地望著蒼白的天花板。她的嘴唇囁嚅了幾下,喉嚨里卻干澀得吐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從何說起?那些糾纏著血色與背叛的碎片,從她踏入這間醫(yī)院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停止呼嘯旋轉(zhuǎn)。她張了張嘴,最終卻只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含混嘶啞、仿佛被砂紙磨過的氣音。

那個染血的硬盤盒就躺在證物推車上,像一個被烈焰舔舐過的猙獰傷口。林晚星的視線如同被燒紅的鐵塊燙傷,猛地縮回,又抑制不住地再次投過去。那扭曲變形的金屬外殼下,是宋知遙用命護住的可能——也是父親留在人間的最后真相。可是……它還能被讀取嗎?里面的數(shù)據(jù)……還在嗎?

“劉警官……” 終于,破碎的聲音艱難地沖破喉嚨的阻滯,“那個……硬盤……里面的數(shù)據(jù)……”她甚至無法完整地問出,聲音抖得厲害。

劉振濤的神色沒有絲毫動搖,凝重得像一塊寒冰?!皣乐負p毀。外殼變形高溫熔融,電路板碳化。數(shù)據(jù)恢復……”他頓了頓,看著林晚星眼中瞬間熄滅的光,加重了語氣,“但火災撲救及時,核心存儲區(qū)未被大火直接吞噬。痕跡檢驗的同事正在處理,盡全力嘗試提取任何可能的殘留數(shù)據(jù)。至于恢復度……不敢保證?!?/p>

不敢保證。四個字,像冰水澆頭。那被寄予厚望的黑匣子,如今不過是一塊等待宣判的焦炭。

劉振濤沒有再追問剛才的沉默,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微微瞇起,鋒利的視線掃過林晚星緊握在被單外、依舊沾著灰塵和某種深褐色污跡的手指。那污跡……來自哪里?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再次推開。之前送物證進來的年輕警員徐亮腳步急促,神色嚴峻。他沒說話,只是快步走到劉振濤身邊,低語了幾句。林晚星敏銳地捕捉到徐亮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急切和一絲……驚疑?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病房太安靜,幾個關(guān)鍵的字眼還是鉆入了林晚星的耳朵:“……ICU……情況惡化……生命體征波動劇烈……醫(yī)生讓……做好……”

林晚星的心像是瞬間被一只無形巨手攥緊!撕心裂肺的痛楚混雜著冰冷的恐懼排山倒海般襲來!宋知遙!是她!她不行了?!

“呃……”一聲壓抑的嗚咽不受控制地從喉間溢出,林晚星猛地用手抓住胸口,那里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徐亮的目光飛快地在林晚星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開。劉振濤眉頭緊鎖,聽完匯報后,只微微頷首,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沉重。他沒有對林晚星解釋什么,轉(zhuǎn)頭卻對她問出了一個毫不相干、卻又似乎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林醫(yī)生,宋律師被送進搶救室之前,意識極其混亂,身體多處掙扎傷。但我們在她緊攥的左手無名指指縫里,發(fā)現(xiàn)了一樣奇怪的東西?!?/p>

徐亮適時地將一個很小的、同樣裝在透明密封袋里的東西遞到了林晚星面前。袋子里,靜靜地躺著一小撮深藍色的、硬質(zhì)塑料的——微末碎片。

“是鑰匙碎片?!眲⒄駶穆曇舻统炼挥写┩噶Γ安皇侨魏我话褬藴疏€匙,形狀不規(guī)則。我們核對了現(xiàn)場,這并不屬于她個人的任何物品,也不屬于第七實驗室的鑰匙。根據(jù)殘留特征和材質(zhì)判斷,更像是……一種特殊用途的、可能是……某個密碼裝置的適配旋鈕碎片?”

密碼裝置?旋鈕?

深藍色硬質(zhì)塑料碎片……在她緊攥的手里……

一個念頭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穿林晚星混亂的記憶!

那個被宋知遙強行塞進她掌心、帶著星月掛飾的黃銅鑰匙旁邊……劉振濤之前提到的、父親實驗室里那臺舊電腦旁邊鎖著備用硬盤的……“物理硬盤柜”?!

她病房里堆放著從辦公室?guī)н^來的隨身物品里,那個被暴力開啟后隨手丟棄的硬盤柜?它的外部結(jié)構(gòu)……似乎……正是這種深藍色硬塑料!上面有一個……小小的圓形旋鈕!

那碎片……來自那個柜子的旋鈕?旋鈕被砸掉了?暴力開啟?!鑰匙……還在她自己身上!

但宋知遙手里怎么會有被砸掉的碎片?她在昏迷前緊攥著它……為什么?!

“是……是我實驗室里……一個加密物理硬盤柜……的鎖頭旋鈕……” 林晚星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無法思考,“鑰匙……鑰匙在我……”她下意識地摸索身上寬大的病號服口袋,指尖觸碰到硬物——是那把帶著星星的黃銅鑰匙!還有父親的工牌!那個冰冷的U盤!

她的動作猛地僵??!如同凍結(jié)!鑰匙還在!但那個柜子……被人暴力拆掉了?!

就在這僵窒的幾秒鐘內(nèi)!劉振濤的私人手機鈴聲尖銳地炸響!打斷了一切!

劉振濤迅速掏出手機接聽,聽筒里傳來對方急促而清晰的匯報聲,內(nèi)容似乎極其關(guān)鍵。他的臉色在短短幾秒內(nèi)急劇變化,先是驚愕,隨即是難以置信,最后凝固為一種石雕般的冰冷和凝重。

他按下手機靜音鍵,但那急促的聲音似乎還回蕩在寂靜的空氣里。

病房里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被抽空,粘稠得令人窒息。劉振濤的目光緩緩移開手機,那視線沉重得如同實質(zhì)的枷鎖,緩緩投向病床上驚魂未定的林晚星。

“實驗室的痕跡組同事,”劉振濤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但那平靜之下是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暗流,“在清理爆炸損毀現(xiàn)場、拆解那組部分完好的冷備份服務器主塔時,在最底層的防護夾層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意外保留的……緩存臨時鏡像區(qū)?!?/p>

緩存?!臨時?!

林晚星的呼吸瞬間停止!是數(shù)據(jù)的火種?!

劉振濤沒有給她任何緩沖的時間,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拋出了那個名字:“鏡像區(qū)沒有完整文件。但有一個被多次訪問又被刻意刪除、卻因設(shè)備物理保護機制在斷電前意外保留的加密壓縮包。”他的目光銳利如刀,釘在林晚星臉上,“壓縮包的加密密鑰……是‘許衛(wèi)國’的全拼首字母大寫?!?/p>

許衛(wèi)國!

丈夫的名字!像一個淬毒的詛咒!

劉振濤的聲音繼續(xù),冰冷而沉重:“密碼正確后,鏡像自動解壓。里面只有一份存檔時間……剛好在火災發(fā)生前半小時左右……的文件……”

他的停頓讓林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是什么?是父親的研究?還是許衛(wèi)國的罪證?

劉振濤的下一句話,卻像一把更冰冷的解剖刀,剜開了更深層的血肉!

“那不是研究報告。也不是實驗數(shù)據(jù)。而是一段……錄音文件。”

他深吸一口氣,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一段許衛(wèi)國留下的……以你林晚星為目標……名為 ‘如果最終暴露’ 的……加密留言錄音?!?/p>

以……她為目標?!

“如果最終暴露”?!

林晚星的眼前瞬間一片空白!只有尖銳的耳鳴聲呼嘯!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徹底凍結(jié)!

許衛(wèi)國!他留下了遺言?!在她不知情的狀態(tài)下?!指向她?!

這段錄音……為什么在那個被刻意隱藏的服務器緩存里?!是在大火燒毀一切之前,設(shè)備本能留存的最后的遺言?!這段錄音……是懺悔?是辯白?還是……最后指向她的毒刺?!

劉振濤的眼神銳利如隼,死死盯著林晚星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動。他清楚地看到這個女人眼底風暴般的混亂與掙扎,但那巨大的沖擊之下,仿佛還有什么更深沉的東西在掙扎浮出——是恐懼?是悲傷?抑或是……某種無法理解的絕對清醒?

病房門在令人窒息的安靜中又被猛地推開!這次沖進來的是之前跟著劉振濤的年輕警員,他臉色煞白,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從外面狂奔而來。

“劉隊!C區(qū)那邊……痕跡組……”他喘著粗氣,猛地指向證物車里那把安靜躺在密封袋中的帶血手術(shù)刀,“那把刀……那把在通風口角落找到的手術(shù)刀上的血跡樣本緊急比對結(jié)果出來了!實驗室加急了樣本!”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那把染著深褐色干涸血跡的冰冷刀刃上!

劉振濤的眼神驟然收緊!厲聲問:“結(jié)果?!”

年輕警員咽了口唾沫,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干澀:“主血跡源……經(jīng)過初步STR圖譜比對……與林海峰法醫(yī)物證庫中當年在實驗室現(xiàn)場提取的陳舊血跡樣本……匹配度高度吻合!幾乎……幾乎可以確定就是——”

他頓了一下,目光看向病床上仿佛已失去生氣的林晚星:“林海峰教授的血!”

父親的血?!

是父親當年死在實驗室流出的血!這把刀……是兇手用過沾著他父親鮮血的兇器?!被誰丟棄在宋知遙最后被發(fā)現(xiàn)的通風管道角落?!

這個認知如同毒液般瞬間麻痹了林晚星的大腦!

就在這雙重巨浪——丈夫遺言錄音指向她和父親兇器重現(xiàn)人間——猛烈撞擊林晚星搖搖欲墜理智的同一瞬間!

“嗶————!嗶嗶————!嗶嗶嗶嗶————??!”一陣凄厲到極點、充滿死亡恐慌的儀器尖銳蜂鳴警報聲,毫無預兆地刺破了ICU特護區(qū)域走廊的墻壁,從門縫里瘋狂地、不祥地沖了進來!那聲音的頻率和力度,刺耳得讓人頭皮發(fā)麻!

病房內(nèi)所有人臉色驟變!

那警報聲的方向……正是宋知遙所在的ICU!

“怎么回事?!”劉振濤厲聲喝問剛進門的警員。

警員臉色灰白,聲音發(fā)抖:“是……宋律師那邊!她的特護病房!監(jiān)護儀剛剛……突然全部亂了……血氧血壓心率都在跳水!醫(yī)生……醫(yī)生沖進去了!說是……說是惡性心律失常爆發(fā)……心肺功能衰竭……正在搶救……”

宋知遙!她要不行了?!

林晚星猛地從病床上坐起!動作之大幾乎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粘稠的血液瞬間滲出!可她已經(jīng)感覺不到任何疼痛!耳邊只剩下那催命的蜂鳴和自己心臟即將爆裂般的狂跳!

一個名字在她燃燒的意識最深處炸開!

“鑰匙!??!” 她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嘶啞地朝著劉振濤的方向吼叫,沾著血珠的手猛地伸向口袋里那串冰冷的硬物——“去機房!?。∮描€匙打開那個冷備份服務器的主訪問閥?。∧桥_舊主控電腦?。?!它的位置?。?!我知道!?。 ?/p>

密碼!那個被她忽視的密碼!那個被宋知遙嘶吼著告訴她的密碼——“WXSB”!丈夫生日的倒寫!

還有她剛剛才徹底想起來的、宋知遙昏迷前、她墜落前、宋知遙那無聲吶喊的最后幾個模糊口型……她終于明白那不是名字……而是……

宋知遙在喊的是……“密碼錯了”!

“錯了?” 林晚星腦中一片混亂的轟鳴。如果鑰匙對應的不僅是柜子,如果那個服務器需要鑰匙開啟物理閥門?如果那串“WXSB”打開的不只是那個被暴力拆掉的硬盤柜……劉振濤剛發(fā)現(xiàn)的緩存……那段指向她的許衛(wèi)國錄音……鑰匙……權(quán)限……那個隱藏的緩存路徑……

這一切碎片在警報聲和血淋淋的現(xiàn)實的壓迫下,以從未有過的清晰度和瘋狂的邏輯猛烈沖擊著林晚星破碎的心智!一個驚悚的輪廓在烈焰和濃煙之后掙扎顯現(xiàn)!

那該死的服務器里被燒毀、被隱藏、被宋知遙拿命護住又被那伙人試圖抹去的,不僅僅是父親藥物的數(shù)據(jù)和許衛(wèi)國的罪行!或許……還有另一層!宋知遙瞞著她調(diào)查七年、用“下弦月”身份挖出來的……直接指向最終幕后操控者、指向所有殺戮源頭的——致命密鑰!

“快帶他們?nèi)ィ。?!?林晚星的聲音如同泣血,死死盯著劉振濤,眼中是燒盡一切絕望后的瘋狂火焰,“鑰匙給你!!位置……C區(qū)3號應急備用庫?。?!那臺深藍外殼的……主塔背板??!那個冷備份服務器主塔的背板上有個鑰匙孔?。?!和鑰匙上的星月掛飾無關(guān)?。。∧前谚€匙的另一頭……是啟動權(quán)限?。?!”

劉振濤瞳孔驟縮!沒半點猶豫,抓過林晚星遞來的鑰匙串,那枚染血的黃銅鑰匙冰涼刺骨!他一揮手!

“快走!目標機房應急備用庫!調(diào)用最高權(quán)限開道!”

刑警們迅疾如風地沖出病房!消失在不祥的蜂鳴聲中!

病房只剩下林晚星一個人。巨大的蜂鳴警報依舊如同地獄的挽歌,一聲聲,扎進她的耳朵。汗水浸透了她的病號服,如同剛從冰水里撈出來。她劇烈地喘息著,一只手按著剛剛因為劇烈掙扎而滲血更加刺痛的針口,另一只手……卻如同神經(jīng)質(zhì)般探進病號服貼身的衣袋深處——那里面,藏著宋知遙最后塞進她手里的、那枚小小的、冰冷的黑色U盤!

在劉振濤提到那段指向她林晚星的許衛(wèi)國錄音時……在拿到父親染血的工牌時……在她意識最深處,一個念頭如同毒草般瘋長——許衛(wèi)國會給她留遺言?為什么語氣是“最終暴露”?是針對她?他到底知道多少?他背叛她,到底……替誰賣命?!

而宋知遙最后在混亂中塞給她的U盤呢?她說那里有許衛(wèi)國操作她電腦的記錄?有他筆記本電腦里被抹去的鏡像碎片?還有……那該死的“S-0729-B2”?!

“如果……” 林晚星的聲音低得如同囈語,布滿血絲的眼中翻涌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如果他們打不開……或者打開的只是障眼法……”

她像著魔一樣,猛地拔出刺痛的輸液針頭!不管不顧涌出的鮮血!掙扎著爬下病床,身體虛軟地幾乎是撲向病房角落——那里,雜亂地堆放著幾樣她的隨身物品——一臺醫(yī)院配發(fā)的簡易平板電腦!

她的手指帶著血和汗,沾濕了屏幕,顫抖而迅速地插入那枚小巧的、冰冷的黑色U盤!

屏幕亮起。

U盤被成功識別。

里面果然只有幾個孤零零的文件夾:

【日志緩存】【磁盤鏡像碎片】【復檢S-0729-B2】

沒有遲疑!林晚星的手指如同被無形力量牽引,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猛地雙擊打開了那個名為【復檢S-0729-B2】的文件夾!

里面赫然躺著一個加密文件!文件名是極其簡單的一個字母組合:“CW-Rec”

密碼?!

“CW-Rec”……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濃霧!林晚星的心臟猛地收縮!這不像專業(yè)數(shù)據(jù)名!倒像……像個人記錄代號?!她腦海中飛速掠過許衛(wèi)國的名字縮寫……不是!等等……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屏幕突然自己亮了!幽暗的光映著她滿是汗水和血跡的臉!

屏幕中央跳出的,不是電話,也不是短信。

而是那個如同幽靈般糾纏著所有人的、名為【死亡時間點】的群聊界面自動彈出!

一行血紅色的、帶著倒計時的文字,來自那個自服務器火光中驚鴻一瞥后就隱沒的“觀察者”(Observer)!

如同最后的喪鐘敲響:“倒計時00:04:59”

緊隨其后的是一句話:“清理硬盤殘余……已完成。密碼本將在59秒后抵達它該在的地方?!?/p>

密碼本?!該在的地方?!

轟?。?/p>

林晚星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逆流!她幾乎要把平板捏碎!“CW-Rec”?!密碼本?!她輸入什么?!父親的名字?許衛(wèi)國?宋知遙?還是……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她的目光如同被燒紅的鐵絲牽引,驟然釘回自己病床上——那張……那張宋知遙第一次出現(xiàn)在病房時,如同交付最后遺囑般塞在她手里、染滿了父親林海峰干涸血漬的……塑封工牌!

血!七年前的鮮血!

父親的名字印在工牌上!——林海峰!

工牌號?右下角那一串數(shù)字?!她以前從未刻意記過!

“工牌!工牌號?。?!” 林晚星幾乎要把自己的眼球盯穿那血染的塑料外殼!

她沾著血的手指,在平板密碼輸入框里,幾乎是憑借著模糊的記憶和一種不顧一切的直覺,顫抖地、瘋狂地敲入一組數(shù)字!

在她按下回車鍵的瞬間——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無比真切的、仿佛紙張被什么利器瞬間穿透的聲音……夾雜著一絲微不可聞的悶哼……隱隱地從病房厚重隔音的墻壁那邊——從宋知遙正在奮力搶修、被不祥蜂鳴籠罩的ICU方向——極其極其遙遠地傳了過來!

像是一種……血肉被破開的……終止音!

密碼輸入的瞬間,平板屏幕驟然一片漆黑!

林晚星的心跳猝然停跳!凍結(jié)的血液似乎發(fā)出碎裂的脆響!但那片黑暗只持續(xù)了半秒——屏幕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白光!加密屏障被暴力破開!一個孤零零的音頻文件圖標跳了出來!

“CW-Rec_許衛(wèi)國.mp3”

許衛(wèi)國的名字!如同滴血的刀尖!

林晚星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重重地點了下去!

滋啦……

刺耳的電噪雜音突兀炸開,緊接著,一個極其虛弱、斷斷續(xù)續(xù)、帶著強烈恐懼和巨大痛苦喘息的聲音響了起來,背景里似乎還夾雜著儀器滴答的低鳴:

“晚……晚星……聽……聽到……他們……找到了……備份……在……在……”

許衛(wèi)國!真的是他的聲音!極度瀕死!

“……密鑰……在……知遙那里……不是……不是我……他們……逼我……在……在系統(tǒng)里……動了手腳……定時……倒計時……她……她會滅口……會除掉所有……知道……” 聲音陡然被一陣劇烈的、仿佛內(nèi)臟被撕裂般的咳嗽嗆斷!嘶啞,絕望!

“實驗室……防火墻……核心……三號……冷備……主塔……鑰匙……鑰匙權(quán)限在她……她手里……她知道……全部……” 許衛(wèi)國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垂死的尖銳和不甘,“她……下弦月……就是宋知遙?。。∷约壕褪恰?/p>

轟?。?!

大腦一片空白!

下弦月……Waning Crescent……宋知遙?!那個藏在群里主導一切、上傳許家核心黑幕的“下弦月”……就是她宋知遙?!她調(diào)查了許家七年,用假身份躲在群里當漁翁?!她早就知道丈夫的背叛?!甚至可能知道更多?!

“他們……現(xiàn)在……就要……毀……” 許衛(wèi)國的聲音被更大的電流雜音和某種沉悶的撞擊聲徹底吞噬!錄音戛然而止!

病房里死寂無聲。只有平板屏幕上音頻播放器結(jié)束的空白波紋在跳動。林晚星僵在原地,全身冰冷,呼吸停滯,連指尖的顫抖都凍結(jié)了。下弦月是宋知遙……丈夫臨死指向她……劉振濤拿走的鑰匙是開啟真相的權(quán)限……而現(xiàn)在宋知遙在ICU生死未卜!

就在這時——

“林醫(yī)生?”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林晚星觸電般猛地抬頭!門口站著一個人影,逆著走廊的光,身量不高,穿著護士服,帽檐下是有些局促緊張的小圓臉——是護士小陳!就是她!那天凌晨4:20在病床旁最后宣告許建國臨床死亡的值班護士!也是那個監(jiān)控空白時間段的當值護士!

“林醫(yī)生……你……你還好嗎?” 小陳的聲音有些發(fā)顫,目光卻飛快地掃過病房,在平板電腦屏幕上那個剛剛結(jié)束的播放界面上一觸即收!她的臉色似乎更白了,手指用力絞著衣角。

“陳護士?有事?” 林晚星的聲音異常干澀沙啞,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一種極度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而上。小陳在這個時間點出現(xiàn)?為什么?

“劉……劉隊他們……讓我……讓我拿點消毒紗布來給你……” 小陳低著頭走進來,腳步有些僵硬,走向旁邊放著醫(yī)療耗材的柜子。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抖音,身體的動作很不自然。

就在小陳背對著林晚星,手指碰到紗布包裝袋的瞬間——

一個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電子滴答聲,突然從她白大褂左側(cè)口袋里響了一下!

像是……一個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小陳的身體瞬間繃得筆直!如同被電流擊中!她猛地轉(zhuǎn)過身,臉上血色褪盡!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局促和緊張,而是充滿了某種近乎崩潰的、強烈的恐懼!她的目光死死鎖定林晚星的臉,嘴唇哆嗦著,像是想說什么又不敢說。

病房里空氣凝滯得令人窒息。

“護士?” 林晚星盯著她,眼睛瞇起,聲音冰寒,“你口袋里……是什么在響?”

小陳仿佛被這句話抽走了所有力氣,身體晃了一下,她猛地低下頭,雙手顫抖著,極其緩慢地、像是捧著燙手山芋般,從護士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醫(yī)院值班護士常用的塑料防摔手機殼包裹著的……手機!

屏幕還亮著幽白的光。

小陳像是用盡了所有勇氣,才抬起頭,眼淚瞬間涌了出來,聲音帶著哭腔:“林醫(yī)生……對不起……我真的……真的沒辦法……”她幾乎是哭著把手機屏幕翻轉(zhuǎn)過來,對著林晚星!

屏幕上赫然顯示著一條剛收到的、沒有號碼的信息:

【匿名號碼】:“把她手里的錄音發(fā)給我。否則下一個是你父母。你知道地址?!?/p>

嗡!??!

一股寒意瞬間從林晚星腳底直沖頭頂!如墜冰窟!她父母!他們遠在鄉(xiāng)下??!

小陳的哭訴變成了絕望的嗚咽:“他們……他們知道我那天……知道我看過……看到……”她沒說下去,但巨大的恐懼已經(jīng)寫滿臉上,“求你……林醫(yī)生……把剛才你聽到的那個……發(fā)給他們……求求你……我不能沒有爸媽啊……”

錄音!他們知道了許衛(wèi)國的臨終錄音在她手里!在病房里?!什么時候?!難道病房被監(jiān)聽了?!

那宋知遙那邊?!倒計時?!“密碼本該在的地方”?!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巨蟒纏身,勒得林晚星喘不過氣!小陳是被脅迫的刀,指向了她!指向了那剛剛浮出水面、還帶著丈夫臨終血腥味的錄音真相!而背后拿著這把刀的人……就在暗處!就在這座醫(yī)院的陰影里!

“護士……”林晚星的聲音冷得掉冰渣,“你是在為誰遞刀子?”

小陳的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眼淚決堤般涌出,說不出話,只有無助的哀求。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宋律師出來了!”走廊里突然傳來清晰的、帶著急促的呼喊聲!

“出來了!手術(shù)結(jié)束了!”

宋知遙?!

林晚星猛地轉(zhuǎn)頭看向緊閉的病房門!劉振濤呢?!他帶著鑰匙去機房了!宋知遙現(xiàn)在被推出來,生死未卜!就在她隔壁!只要她沖過去……

手機屏幕在她手中瘋狂震動!又是短信!新來的!來自【死亡時間點】那個血紅的群聊!

還是“觀察者”(Observer)!

只有一行字:“最后59秒,選擇吧。真相,還是活人?!?/p>

選擇?!

一邊是揭露最終陰謀、將宋知遙這個“下弦月”拖出來曬在陽光下、但同時也徹底犧牲掉小陳和其父母的可能!

一邊是立刻沖過去,救下宋知遙(如果她還有救),但代價是任由那份指向宋知遙主導一切的錄音——那里面可能包含所有許家陰謀的執(zhí)行路徑、甚至牽扯出更高層面的巨網(wǎng)——在脅迫中斷送!而她父母的安全……未知!

護士小陳絕望的抽泣聲近在咫尺,父母的安全像刀架在脖子上!而門外,宋知遙剛被推出手術(shù)室!

林晚星的手指緊緊扣著手機冰冷的邊緣,指甲幾乎要嵌入塑料外殼。她的目光像淬火的刀,掃過眼前崩潰的小陳,掃過屏幕上那條如同終極催命符的“觀察者”信息,最后,猛地刺向緊閉的病房門——那門外走廊上傳來的、越來越近的病床輪子碾壓地面的聲音!

冰冷的輪子聲——那是宋知遙正被推向未知命運的聲音!

瘋狂的短信倒計時——那是所有黑暗渴望焚燒殆盡的聲音!

護士小陳恐懼的淚水——那是另一條鮮活生命正被拖入深淵的聲音!

每一個聲音都在將她撕裂!

“林醫(yī)生!求你!”小陳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抓住她的褲腳,聲音破碎,“求求你……”

門外的輪子聲更清晰了,伴隨著醫(yī)護人員急促的指令話語……

“生命體征不穩(wěn),快送ICU三號……”

“腎上腺素追加……”

“準備除顫儀預備……”

宋知遙還沒脫離危險!她就在咫尺之外!

林晚星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被高壓電流穿透!她低頭,看著跪在腳邊哀泣的小陳,又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房門的方向!

她的手緊緊攥著那部剛播放過毀滅性錄音的手機!像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她的喉嚨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一個幾乎不成調(diào)的低吼如同野獸般擠壓出來,帶著血的腥氣和孤注一擲的瘋狂:“起來……”林晚星那句含血的低吼尚未完全落下,護士小陳驚恐地縮回了手,癱坐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林晚星的目光死死釘在病房門上。門外走廊里,輪子碾過地磚的聲音沉重而急促,伴隨著醫(yī)護人員愈發(fā)焦灼的指令和儀器尖銳告警音的交響,清晰地昭示著那個生死懸于一線的身影正被推過她的門前!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將小陳絕望的哀求和她自己的瘋狂喘息一同禁錮其中。

“林醫(yī)生!你不能……”小陳還想爬過來抓她的腿。

“閉嘴!”林晚星猛地厲喝!聲音嘶啞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她的身體像一張被強行拉滿的弓,猛地從床上掙脫,落地瞬間因虛弱踉蹌了一下,但她雙手死死撐住床沿,布滿血絲的眼睛噴出焚燒一切的火光,“待在這里!敢動一下——”

話未說完,她已不再看地上的小陳一眼!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扇緊閉的門狠狠撞了過去!

砰?。?!

沉重的實木門撞在門吸上發(fā)出巨響!走廊里刺眼的光線和消毒水混合著濃重血腥氣撲面而來!

眼前景象如同被按了慢放鍵!

一輛急救轉(zhuǎn)運床正被幾個醫(yī)生護士全力推著飛馳而過!床上的宋知遙被各種管線纏繞,臉色青灰如敗絮,口鼻被面罩覆蓋,氧氣面罩下的呼吸微弱得幾近停止!胸口因電擊除顫留下的焦痕觸目驚心!監(jiān)測屏幕上,心電圖軌跡混亂扭曲如同瀕死的野獸,血壓血氧數(shù)字斷崖式下跳!一個醫(yī)生正舉著除顫儀充電,焦灼地大吼:“再開!三號通道!準備再擊一次!快!腎上腺素!”

那輛車!就在她門外的走廊!正被推向不遠處敞開的ICU三號重癥室的門!

距離她……不到十米!那張灰敗的、失去了所有光芒和寒冰外殼的臉……近在咫尺!

倒計時還在瘋狂燃燒!小陳口袋里那條催命符般的短信——“最后59秒,選擇吧。真相,還是活人?!薄駸t的烙鐵燙在心上!

活人!宋知遙!

林晚星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吶喊!身體比意識更快!帶著一種不惜粉身碎骨的瘋狂,朝著那輛已經(jīng)半只腳踏入ICU的轉(zhuǎn)運床撲去!她的目標不是宋知遙,而是那推車旁邊一個掛著通訊對講、正低頭急促通話的ICU醫(yī)生!

他胸口!插著的門禁卡!

“攔住她!”門邊守衛(wèi)的警察下意識上前阻攔!

“滾開?。?!”林晚星爆發(fā)出難以想象的力量,像一頭發(fā)瘋的困獸猛地撞開障礙!指尖帶著血,帶著汗,帶著毀天滅地的決絕,在沖向醫(yī)生、醫(yī)生驚愕轉(zhuǎn)頭、警察從側(cè)面撲來的千鈞一發(fā)之際,她的手臂以一種扭曲的角度伸出!用盡最后一絲精準,兩根染著血污和針孔淤青的手指如同鷹爪,狠狠地掐住醫(yī)生胸卡連接的尼龍掛繩帶!

滋啦!

掛繩帶應聲斷裂!帶著那張ICU三級權(quán)限的門禁卡飛起!

幾乎在同時!側(cè)方警察有力的手臂重重勒住了林晚星纖細的腰!巨大的沖擊力帶著她狠狠向后摜倒!

噗通!身體砸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骨頭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悶響!后腦勺重重磕在門檻上!眼前瞬間被濃重的黑霧和金紅色亂竄的火星占據(jù)!

但她那只緊緊捏著門禁卡的手,在被拖拽的瞬間,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如同投擲燃燒彈一般,猛地朝著ICU三號室已經(jīng)開啟又即將關(guān)閉的厚重隔離門方向,狠狠甩了出去!

“開門?。?!權(quán)限!給她權(quán)限?。。?!” 林晚星的嘶吼響徹走廊,蓋過了儀器刺耳的蜂鳴!

那張小小的藍色門禁卡在空中劃過一道急促而微弱的弧線,落點不偏不倚——ICU厚實的密封門正在徐徐閉合,只剩下最后一條狹窄的縫隙!

門內(nèi)深處,宋知遙那張毫無生氣的臉正對著這個方向!

一只穿著淡藍色無菌服的手臂從門內(nèi)猛地探出!那只手快如閃電!趕在縫隙合攏前的最后一剎!精準地撈住了那張旋轉(zhuǎn)著飛近的卡片!指尖在卡片邊緣擦過,帶起微弱的氣流!

縫隙消失!厚重的ICU大門轟然合攏!發(fā)出沉重的氣密聲響!

門外,林晚星被警察死死按在地上,嘴角溢出鮮血,身體因為劇痛和窒息微微抽搐。她抬起頭,透過充血模糊的視線,只看到那扇將她與宋知遙徹底隔絕的冰冷鐵門。以及自己那只沾滿鮮血、剛剛完成孤注一擲投擲、此刻正無力垂落的手掌。

卡片……進去了嗎?送到了嗎?醫(yī)生……拿到了嗎?

巨大的眩暈感和失重感像潮水般猛地卷來!意識沉淪的最后一瞬,走廊盡頭傳來更加瘋狂、如同生命徹底崩毀警報的儀器長音!同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猛地從樓道拐角沖出——是劉振濤!他手里攥著的正是那枚染血的黃銅鑰匙!臉上是混合著震驚、狂怒和來不及抓住什么東西的暴烈神情!

他身后還跟著兩名臉色煞白的警員!

“晚了……權(quán)限卡!她被……”劉振濤的怒吼在走廊里炸開!

后面的話,林晚星再也聽不清了。

沉重的黑暗轟然壓頂。

冰冷的液體,緩慢而固執(zhí)地滴落。

林晚星眼皮沉重如山,每一次試圖掀開都牽扯著顱內(nèi)的劇痛。消毒水的味道灌滿鼻腔,比昏睡前更加刺鼻濃烈。視野模糊的晃動中,她終于聚焦,看清了床邊的幾個人影。

江醫(yī)生站在床頭邊,眉頭擰成死結(jié),正在低聲與旁邊一個小護士交代輸液速度。他的臉色極其難看。而床邊椅子上……依舊是市局的劉振濤。他像是從未離開過,只是那件半舊的夾克仿佛更皺了幾分,整個人籠罩在一股沉重而壓抑的煙霧中。他旁邊的年輕警官徐亮,眼神里多了幾分審視和無聲的凝重。

病房里異常安靜。只有輸液泵規(guī)律的滴答聲。ICU方向那催命的告警……似乎平息了?

林晚星的心臟猛地一抽!宋知遙?!

“醒了?”劉振濤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抬手,深深吸了一口指間的香煙,裊裊的灰白色煙霧彌漫開來,模糊了他眼底深處的銳利。他沒有問她的狀況,似乎默認她能撐住這最后的風暴。

他將一份薄薄的打印紙,輕輕放在林晚星蓋著薄被的腿上。

林晚星的目光艱難地移過去。

紙張頂部一行醒目的加粗黑體字,刺得她剛剛恢復清明的眼睛發(fā)酸:“ICU三號室生命體征最終記錄摘要”

下面是冰冷的數(shù)據(jù)表格和時間軸。

她的手指冰涼,微微顫抖著想去碰觸,卻沒有力氣抬起來。

“宋知遙……”林晚星的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

劉振濤吐出一口濃煙,煙霧中他的臉模糊不清,但語氣沉重得如同為棺木釘下最后一顆釘子:“心臟驟停引發(fā)三次室顫,電擊三次,最后一次……無效了。強心藥物持續(xù)泵入,但所有高級生命支持手段……在凌晨四點零八分,無恢復跡象。宣告腦死亡。維持……呼吸機輔助循環(huán)?!彼恳粋€詞都極其艱難,如同在滾燙的鐵板上行走。

轟!

腦……死亡?

像一道無形的冰錐,瞬間貫穿了林晚星所有的神經(jīng)。她張著嘴,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不是悲慟的嘶吼,不是絕望的淚水,而是一種被徹底掏空、碾碎所有感知的虛無。眼前宋知遙最后撲向打手的畫面,和她躺在ICU被插滿管子的影像重疊。那個鋒利如刀、永遠帶著寒冰氣息的女人……腦死亡?維持?

劉振濤沒有給她太多時間消化這致命一擊。他的指間又出現(xiàn)一張小小的證物塑封袋。他小心地用帶著手套的指尖捻起來,隔著袋子展示給林晚星看。

袋子里,是一個極其微小的、邊緣銳利的、閃著冷光的金屬碎片——一枚……變形的彈頭?!

“現(xiàn)場痕檢的最新結(jié)果,”劉振濤的聲音像是來自冰冷的地窖,“在ICU三號室內(nèi),宋律師身下被推開的那個角落里……”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射向林晚星,“我們在墻壁內(nèi)部深嵌的鉛屏蔽層縫隙里……找到了一枚被嚴重擠壓變形失效的——狙擊彈頭!”

狙擊彈?!

有人在手術(shù)中途!隔著重癥監(jiān)護室的防輻射屏蔽層……在墻外想要狙殺宋知遙?!

林晚星的瞳孔驟然縮緊!全身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凍結(jié)!是誰?!那最后時刻爆發(fā)的致命室顫……究竟是瀕死的必然?!還是……外力誘發(fā)?!清除?!“包括人”!

劉振濤的下一句話,卻徹底將她推向認知的懸崖!

“關(guān)鍵不在這里?!彼o緊盯著林晚星瞬間失去血色的臉,“醫(yī)生宣布腦死亡后,按照程序移動她、準備送最終評估時……”他舉起手,做了一個極其緩慢而沉重的手勢,仿佛在模仿一個細微的動作,“她的左手……那只始終攥緊成拳的手……在被外力試圖打開清理時……手指……極其極其緩慢地……自己……松開了一點。”

病房里的空氣凝固成了固體。江醫(yī)生和小護士屏住了呼吸。

“然后,”劉振濤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低沉和驚心動魄的凝重,“就在她手指松開的那道縫隙里……留在病床上、被醫(yī)生發(fā)現(xiàn)的……”

他放下了煙,緩緩攤開自己的手掌心。

掌心塑封袋里,靜靜躺著一點點極其微小的……肉眼幾乎難以分辨的深藍色塑料碎片!

“和她在火災現(xiàn)場手指縫里發(fā)現(xiàn)的……材質(zhì)顏色形狀一模一樣!”劉振濤的聲音如寒冰爆裂,“來自同一個硬盤柜的旋鈕碎片!”

轟隆隆!

林晚星的靈魂仿佛都在震顫!宋知遙在生命的終點……兩次留下同一個信號?!她死命護住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這時——

篤。篤。篤。

病房門被輕輕的叩響。

沒等回應,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站在門口的,竟然是林晚星萬沒想到的人——太平間那個沉默陰郁、眼神渾濁的老張!

他穿著沾滿寒氣的深色外套,臉上沒什么表情,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他沒看劉振濤等人,渾濁的目光直接落在病床上、剛剛承受了宋知遙死訊、正處于巨大虛無和震驚邊緣的林晚星臉上。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老張極其緩慢地、如同捧出某種極其沉重的東西般,抬起一只手。

掌心里,赫然是一個小小的、純黑色的U盤!

“宋律師?!崩蠌埖穆曇羲粏〉统?,卻像一把銹蝕的刀,割破冰冷的空氣,“三天前……來找過我。她給了我這個,說……”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林晚星,那渾濁的眼底深處似乎閃過一點極其微弱的、屬于宋知遙獨有的冰冷銳利。

“萬一她不在了……或者有人阻止她接近你……”

“把這個……還有一句話……交給你……”

老張停住了話語,看著林晚星那雙因過度震驚而失去焦距的眼睛,似乎在評估她能否承受。整個病房死寂得可怕,江醫(yī)生倒抽一口冷氣,劉振濤夾著煙的手指停在半空。

“什么話……”林晚星的聲音微弱如風中殘燭,破碎得不成調(diào)子。

老張那張布滿歲月溝壑的臉沒有任何變化,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吐出一句簡短到極致、卻每一個音節(jié)都如同巨石般砸下的句子:“密碼不在U盤里?!?/p>


更新時間:2025-07-19 23:08: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