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妍走回辦公室,身后的老刑警還在忿忿不平。
“隊長,那小子就是個瘋子,胡說八道!”
“死人當兇手,他怎么不說兇手是外星人?”
趙妍沒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覺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她腦子里,反復回響著林辰最后那幾句話。
“她不是在爬向張耀?!?/p>
“她是在自救!”
“在黃琴英倒下的那個玄關位置,附近是不是有一個柜子?”
“柜子上,是不是放著一個家庭藥箱?”
這些話,像魔音貫耳,讓她無法平靜。
“把滅門案的原始卷宗拿過來?!壁w妍對身邊的小李說,聲音有些沙啞。
“隊長,那不是已經……”
“拿過來!”趙妍加重了語氣。
很快,厚厚一疊的卷宗被放在了她的桌上。
趙妍深吸一口氣,翻開了封皮。
她直接跳過了前面的文字記錄,翻到了后面的現場勘查照片。
一張張彩色照片,記錄著那個血腥的人間地獄。
她的手指,最終停留在了一張拍攝玄關的照片上。
照片里,黃琴英的尸體蜷縮在地,血跡蔓延開來,觸目驚心。
而在她尸體爬行方向的前方,墻邊,確實立著一個半舊的木質儲物柜。
柜子的頂上,赫然擺放著一個白色的,帶著紅色十字標志的塑料盒子。
家庭藥箱。
趙妍的指尖,在那張照片上輕輕顫抖。
他說的,竟然是真的。
一個被關在看守所里,從未去過現場的嫌疑人,卻比他們這些親臨現場的警察,看得還要清楚。
這他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難道這小子真能掐會算?
老刑警老王也湊了過來,看到了那張照片,他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上的表情比吃了蒼蠅還難受。
剛才他還信誓旦旦地駁斥,現在現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趙妍合上卷宗,站起身。
“把卷宗的復印件,給林辰送一份過去?!?/p>
“隊長!”老王大驚,“這不合規(guī)矩!他可是嫌疑人!”
“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p>
“我想看看,他到底還能從這堆故紙堆里,看出什么花來?!?/p>
……
林辰拿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卷宗復印件。
他坐在床板上,一頁一頁地翻看。
這可是第一手資料,比系統(tǒng)給的零散信息要全面得多。
他的意識,第一時間沉入腦海,連接上了那個熟悉的虛擬通訊窗口。
“老秦,開飯了!”
秦風那張亂糟糟的臉出現,看到林辰面前攤開的卷宗,也是精神一振。
“你這是把人家警察局給策反了?”
“別貧了,說正事?!绷殖桨丫碜诘膬热?,通過系統(tǒng)共享了過去。
“雖然我們推斷出黃琴英是兇手,但還缺少最關鍵的證據鏈?!?/p>
秦風快速瀏覽著資料,點頭同意。
“沒錯,就算技術隊在那把斧頭上,找到了黃琴英的指紋,也沒用?!?/p>
林辰愣了一下:“怎么會沒用?”
“因為那本來就是她家的斧頭?!鼻仫L一句話就點醒了他。
“完全可以說,她平時就用這把斧頭在院子里劈柴,留下指紋再正常不過了。”
“這根本無法形成她就是兇手的閉環(huán)證據。”
林辰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又被澆了一盆冷水。
“我靠,那不就白忙活了?”
“所以,我們必須找到一個,她無法用‘日常使用’來解釋的證據?!鼻仫L的聲音變得深沉。
“回到那個最根本的問題上?!?/p>
“她為什么要埋斧頭?”
“如果只是為了單純地隱藏兇器,找個河一扔,或者開車帶到郊外一拋,不是更干凈利落?”
“把兇器埋在自家院子里,這簡直是給警察送人頭,風險太高了?!?/p>
林辰的思路跟著他飛速轉動:“你的意思是,她之所以選擇埋藏,是因為她當時有某種限制,讓她無法把斧頭帶離現場?”
“對!”秦風打了個響指。
“要么是時間緊迫,來不及轉移。”
“要么是……她想藏起來的東西,不止是那把斧頭!”
林辰的大腦飛速運轉,他開始在虛擬空間里,重新構建整個案發(fā)流程。
“黃琴英先在客廳用斧頭殺了張耀……”
“然后是斬首?!鼻仫L補充道。
“接著她去臥室殺了張慈慈?!?/p>
“最后,她拿著斧頭去院子里,挖坑,包裹,埋藏?!?/p>
“然后返回屋內,準備清理現場,結果發(fā)生了意外,割喉死亡。”
整個流程,聽起來天衣無縫。
“不對?!鼻仫L忽然開口,否定了自己剛才的推演。
“流程里有一個巨大的矛盾點?!?/p>
“什么矛盾點?”
“斬首?!?/p>
秦風在虛擬投影里,調出了張耀尸體和所在沙發(fā)的照片。
“你看,張耀的頭顱是被利斧砍下來的,這種力量,非同小可?!?/p>
“可你再看他身下的沙發(fā),還有周圍的地板。”
“沒有任何砍擊的痕'跡。”
林辰也發(fā)現了這個問題。
按照常理,用斧頭砍東西,特別是砍骨頭這種堅硬物,巨大的沖擊力下,斧刃穿透目標后,必然會傷及下面的物體。
張耀是在沙發(fā)上被砍頭的,那沙發(fā)或者地板上,怎么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除非……黃琴英是個頂級高手,每一斧頭的力道都控制得妙到毫巔,剛好砍斷脖子,又不傷及分毫?”
林辰自己都覺得這個猜測很扯淡。
一個家庭主婦,又不是武林高手。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鼻仫L的聲音幽幽傳來。
“她在砍張耀頭的時候,在脖子下面,墊了東西?!?/p>
墊了東西!
“墊了什么?枕頭?靠墊?”
林辰疑惑道。
“不管是枕頭還是靠墊,都不夠堅硬,擋不住斧頭的余威?!鼻仫L搖頭否定。
“而且,現場的枕頭和靠墊都在,沒有血跡反應。”
“那會是什么?”
秦風沉默了片刻。
“也許是她家院子里,平時用來劈柴的那塊厚木墩子。”
“或者,是一塊厚實的,廢棄的砧板?!?/p>
林辰的大腦嗡的一聲。
他徹底明白了。
“我懂了!”
“黃琴英在行兇后,真正想處理掉的,不是那把斧頭!”
“而是那個墊在下面的東西!”
那個東西,在斬首的過程中,會吸附大量的血液,沾上碎裂的骨渣和人體組織。
它比斧頭本身,是更直接,更無法辯駁的鐵證!
而且,那么大一塊沾滿血污的木頭墩子,她根本不可能若無其事地帶出小區(qū)。
唯一的辦法,就是和斧頭一起,就地掩埋!
“那層保鮮膜……”林辰喃喃自語,“她用保鮮膜包裹的,根本不止是斧頭!”
“而是把斧頭和那塊該死的‘緩沖物’,緊緊地纏在了一起!”
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防止血跡和氣味外泄,也方便她一次性埋進那個不大的坑里。
所有的邏輯,在這一刻,完美閉環(huán)。
那個看似多此一舉的埋藏動作,那個不合邏輯的清理順序,那個被忽略的現場細節(jié)。
全部都指向了一個被埋藏在花壇深處的,更深層的秘密。
林辰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沸騰。
他知道,這樁案子,離真正的真相大白,只差最后一步。
那就是,讓趙妍,再去挖一次那個花壇!
“老秦,你他娘的真是個天才?!绷殖接芍缘刭潎@。
秦風在那頭,只是平靜地推了推那不存在的眼鏡。
“我只是把你們警察忽略的細節(jié),重新?lián)炝似饋矶选!?/p>
“現在,你要想辦法,讓那位美女警官,相信一個瘋子的二次推衍了。”
林辰的意識回歸現實,他看著手里的卷宗,感受著那冰冷的紙張。
他翻身下床,再次走到了監(jiān)室的鐵門前。
這一次,他沒有拍門。
他只是平靜地對著門外喊道。
“我要見趙警官?!?/p>
“我能告訴她,那把斧頭下面,還埋著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