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它們往水源的方向長?！?/p>
他收回手，權(quán)杖在沙地上劃出條直線，直指西側(cè)遺址的方向。
“符文會跟著根系蔓延，提前標記出地下暗河的走向?！?/p>
藤蔓路徑的盡頭，是被風沙削去半截的斷墻。墻面上殘留著模糊的刻痕，仔細辨認能看出是灌溉渠的走向，正是赤王提到的古綠洲遺址。
芙洛指尖剛觸到斷墻，墻縫里就鉆出幾縷綠芽，順著刻痕蔓延，很快勾勒出完整的渠道路線圖。
“比地圖清楚多了?！?/p>
他笑著回頭，卻見赤王正抬手按住權(quán)杖頂端的晶石，晶石發(fā)出的紅光穿透沙地，在地面投下網(wǎng)狀的光斑。
“暗河的走向和刻痕對上了?！?/p>
赤王收回手，光斑隨之一斂，“但水流比預想的弱，得在主渠外修三條支渠分流，才能覆蓋所有可耕地?！?/p>
石匠們已開始清理斷墻周圍的積沙，芙洛的農(nóng)人則蹲在沙地上，抓一把土在指間搓揉。
“沙質(zhì)太散，保不住水。”
一個老農(nóng)起身稟報，“得摻些黏土，遺址里應該有，古綠洲的居民肯定燒過陶?！?/p>
話音剛落，赤王的權(quán)杖就在沙地上敲了三下。隨著“咚咚”聲，遠處的沙丘突然塌陷一塊，露出底下灰褐色的黏土層。
“那里曾是古陶窯?！?/p>
他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眾所周知的事。
“讓石匠把黏土和沙按三成比例混合，夯實在渠底?！?/p>
芙洛看著石匠們有條不紊地搬運黏土，彎腰從藤籃里抓出一把種子，隨手撒在混合好的土壤上。
種子落地即發(fā)，轉(zhuǎn)眼冒出寸許高的綠苗，葉片形狀古怪，邊緣帶著鋸齒。
“這是‘沙棘麥’，能在鹽堿地扎根。”
他掐下一片葉子，在指間揉出綠色的汁液。
“汁液混在黏土里，能讓渠底更緊實，比樹脂防滲效果好，還能當肥料?！?/p>
赤王看著那些綠苗在烈日下舒展葉片，忽然想起昨夜祭司呈上來的星象圖，圖中顯示，未來三月會有持續(xù)的東風，正好能吹散拓荒時揚起的沙塵。
那時他只當是尋常的星象記錄，此刻才意識到，所謂“時機”，或許本就是天地萬物在暗中呼應。
“讓農(nóng)人們標出適合耕種的地塊?！?/p>
他對芙洛道，權(quán)杖輕點地面，赤金色的神力化作數(shù)十道細線，在沙地上圈出大小不一的方塊。
“線內(nèi)的土壤能量穩(wěn)定，線外的暫時別動，底下有未清理的古祭壇碎石，動了會引發(fā)元素紊亂。”
芙洛讓農(nóng)人跟著細線劃定田壟，自己則走到一條支渠的位置，指尖在沙地上畫出螺旋狀的紋路。
隨著他的動作，藤蔓從地底鉆出，順著紋路盤繞生長，很快織成圓柱形的渠壁，內(nèi)壁還長出細密的絨毛。
“這些絨毛能過濾泥沙。”
他拍了拍藤蔓渠壁，觸感竟像堅韌的皮革，“就算暗河有流沙混入，也能被攔住，比陶管省事多了，還能自己修復破損。”
赤王走過去，指尖在絨毛上輕輕一按。當他的神力滲入時，藤蔓渠壁突然泛起層淡淡的金光，絨毛變得更加致密。
“加了層防腐的符文?！彼忉尩?，目光掃過遠處正在搭建臨時棚屋的隊伍。
“你的藤蔓能抵抗沙蟲啃食嗎？”
“試試就知道了?！?/p>
芙洛笑著吹了聲口哨。不遠處的沙地里立刻鉆出幾只拇指大的沙蟲，正循著藤蔓的氣息爬來。
可它們剛觸到渠壁的絨毛，就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轉(zhuǎn)而鉆進旁邊的混合土壤里，竟開始翻動起土塊來。
“它們在幫忙松土?！避铰逄裘?，“看來你的沙蟲也懂規(guī)矩，知道哪些能碰，哪些不能碰?！?/p>
赤王望著那些忙碌的沙蟲，覺得這片沉寂千年的土地，其實從未真正死去。
那些被風沙掩埋的渠痕、陶窯、祭壇，連同地下的水源與生靈，都在等著一個被喚醒的契機。
而此刻，契機已至。
石匠們敲響了第一塊砌渠的石料，農(nóng)人們播下了第一捧改良種子，藤蔓在渠壁上發(fā)出細微的生長聲，遠處的駝隊正卸下最后一批工具。
赤王站在斷墻頂端，看著這片被兩種神力共同喚醒的土地，忽然抬手對著太陽的方向，權(quán)杖在空中劃出個簡潔的符號。
那是赤王的“豐饒符”，千年來只在祭祀時使用。隨著符號消散在陽光里，周圍的沙地微微震顫，地底傳來隱約的水流聲，暗河的流速，竟在無聲中加快了幾分。
芙洛走到他身邊，看著那些開始泛潮的土壤，笑道，“看來這片地，比我們想的更著急長出莊稼?！?/p>
赤王側(cè)頭看了眼他被陽光曬得發(fā)亮的發(fā)梢，沒說話，只是權(quán)杖再次點地，將更多的神力注入那些劃定的田壟。
風穿過斷墻的縫隙，帶來遠處綠洲的駝鈴聲。他們都知道，從這一刻起，沙海深處的死寂，將被新生的綠意徹底打破。
渠壁的藤蔓開始滲出透明的液珠時，赤王正站在主渠的源頭。
那些液珠墜入沙坑，竟在瞬間凝結(jié)成細小的水線，順著藤蔓編織的螺旋紋路往下淌，這是暗河的水被引上來了，比預計提前了整整半日。
芙洛跟著水線走到支渠分岔口，指尖輕點渠壁，讓絨毛狀的濾網(wǎng)微微張開。
第一股水流涌過時，裹挾的泥沙被牢牢濾在網(wǎng)外，滲出的水竟泛著淡淡的瑩光，落在田壟里時，激起一串細碎的綠霧。
“水里有你的神力。”
赤王的目光落在綠霧上，那些霧靄觸到沙棘麥的幼苗，就讓葉片躥高了半寸，“暗河的水脈連著古祭壇的靈脈，被你的藤蔓引動了?！?/p>
“你的豐饒符也起了作用?！?/p>
芙洛看著水流漫過剛才圈定的田壟，在沙地上畫出蜿蜒的銀線，“水脈里的元素被激活了，混著沙里的礦物質(zhì)，正好是種子的養(yǎng)料。”
說話間，最靠近主渠的那片田壟突然“嗡”地一聲亮起綠光。
農(nóng)人們驚呼著后退，只見沙棘麥的根系正從土里鉆出來，像無數(shù)條綠色的綢帶，順著水流的方向蔓延，在田壟間織出細密的網(wǎng)。
網(wǎng)眼之間，竟有米粒大的花苞在迅速膨脹，轉(zhuǎn)眼就綻開了細碎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