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褪去時，三人站在一間簡陋的石屋里。石屋中央擺著張長條木桌，桌面上放著個缺口的陶壺，壺里的水還冒著熱氣，水汽里飄著縷桂花香氣——是陳老太的桂花茶。
“這是……中轉(zhuǎn)站？”林向晚抱著鈴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木桌，桌面光滑得像被打磨過，“比動物園干凈多了，至少沒骨頭渣子。”她往椅子上一坐，突然“哎喲”一聲跳起來，從椅墊里摸出顆奶糖，糖紙皺巴巴的，印著只老虎圖案，“這誰掉的？”
小白虎影子從鈴鐺里探出頭，對著奶糖“嗷嗚”叫了一聲。林向晚笑著把奶糖塞進(jìn)鈴鐺口：“給你留著，別總偷人家東西，趙師傅知道了該罵你了。”
沈清河靠在石墻上，青銅劍斜放在腿邊，他從懷里摸出塊干凈的布，仔細(xì)擦拭劍身上的血跡?！爸修D(zhuǎn)站是副本之間的緩沖帶，”他頭也不抬地說，“每個副本結(jié)束后都會自動傳送過來，時間一到就會強制進(jìn)入下一個副本?！?/p>
林雨坐在木桌旁，擰開陶壺倒了杯茶，桂花的甜香混著水汽漫開來，壓下了身上的血腥味。她看著懷表，表蓋內(nèi)側(cè)的已經(jīng)恢復(fù)了柔和的光澤，旁邊的虎頭印和工裝影子依偎在一起，像幅溫暖的畫?！澳阍趺粗肋@些？”她問沈清河。
沈清河擦劍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劍穗的紅繩上：“我聽師傅說的?！?/p>
林向晚瞪圓了眼睛，“你怎么還開掛?。课也胚M(jìn)來三天，就被猴子追、被藤蔓咬、被影虎嚇得差點尿褲子……”她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實我以前是開寵物店的，那鈴鐺是收來的老物件，說是民國時期的，我摸了下就到這鬼地方了，連店里的貓都沒來得及喂?！?/p>
她晃了晃懷里的鈴鐺，黑貓?zhí)撚皬睦锩骘h出來，綠瞳里的戾氣淡了不少，正用尾巴卷著林向晚的手指玩?！斑@是墨墨，我店里的鎮(zhèn)店貓，三個月前老死了，沒想到在這跟我重逢了?！绷窒蛲淼穆曇糗浟讼聛?，“它以前總愛趴在鈴鐺上睡覺，難怪這破鈴鐺只認(rèn)它。”
林雨的懷表輕輕震動了一下，表蓋內(nèi)側(cè)閃過幅畫面：林向晚的寵物店里，一只黑貓趴在青銅鈴鐺上打盹，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它身上，鈴鐺的黑貓紋路泛著微光；林向晚蹲在旁邊，給它梳毛，嘴里念叨著“墨墨再活十年，陪我把店開成百年老店”。
“看來不是巧合?！绷钟旰仙蠎驯恚澳愫湍牧b絆，讓鈴鐺認(rèn)了主?！彼聪蛏蚯搴?，“你呢？你的劍和紅繩……”
“紅繩是我娘給的，”沈清河的聲音低了些，指尖摩挲著紅繩上的結(jié)，“她說能辟邪。劍是我?guī)煾到o我的，里面有個老道士的殘魂，能幫我識辨邪祟?！彼麤]多說，林雨卻注意到，他擦劍的布上繡著朵小小的蓮花。
林向晚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摸出趙建國給的鐵皮哨子，哨子在燈光下泛著光：“你們說，血月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要把我們拽到這些副本里？”
石屋的光線突然暗了暗。沈清河放下劍，走到石屋角落的石壁前，指尖在墻上輕輕一點，石壁上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細(xì)小的刻痕，像星星一樣密密麻麻。
“師傅說，血月是‘執(zhí)念的倒影’?！彼穆曇艉茌p，像是怕驚擾了石壁上的刻痕，“很久以前，有個叫‘血月’的繡娘，她繡的東西能活過來，卻因為執(zhí)念太深，把自己繡進(jìn)了畫里，畫里的世界就成了血月世界。我們這些被拽進(jìn)來的人，都帶著沒放下的執(zhí)念?！?/p>
林雨的心跳漏了一拍，懷表在口袋里微微發(fā)燙。她想起照片上穿旗袍的女人，想起蘇繡娘消散前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副本里的NPC，都是血月用我們的執(zhí)念化出來的？”
“不全是?！鄙蚯搴訐u頭，“有些NPC是真正困在血月里的魂魄，像趙師傅，像蘇繡娘，他們的執(zhí)念太強，沒能轉(zhuǎn)世，就成了副本的守護(hù)者。我們闖副本，其實是在幫他們解執(zhí)念，也在解自己的?！?/p>
林向晚捏著鐵皮哨子，哨子上的虎頭硌得手心發(fā)癢：“那……解了執(zhí)念就能出去？”
沈清河沉默了片刻，指了指石壁上最深的一道刻痕：“師傅說過，得找到血月繡娘的本體繡繃，毀掉它才能徹底出去。但沒人知道繡繃在哪，有人說在最危險的S級副本里，有人說早就被血月藏起來了。”
石屋中央的陶壺突然“咕嘟”響了一聲，壺口的水汽凝成個模糊的影子，是陳老太的模樣，她對著三人揮了揮手，身影漸漸散在空氣中，留下句模糊的話：“下一站……剪刀快了……”
影子散去時，石屋的光線亮了起來，木桌上憑空多出張紙條，上面用紅漆寫著“午夜理發(fā)店（C+級）”，字跡和動物園規(guī)則上的一模一樣。
林向晚把鐵皮哨子掛回鈴鐺上，鈴鐺輕輕晃動，里面?zhèn)鱽硇“谆⒑湍螋[的聲音，還有趙建國隱約的笑聲，像隔著層水?！安还苣懿荒艹鋈?，”她抬頭看向林雨和沈清河，眼睛亮晶晶的，“至少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
林雨笑著點頭，懷表在口袋里輕輕震動，像是在回應(yīng)。沈清河拿起青銅劍，劍身上的符文亮了亮。
石屋的白光開始閃爍，這是即將傳送的征兆。林雨最后看了眼石壁上的刻痕，突然發(fā)現(xiàn)最深的那道刻痕里，嵌著根灰白的頭發(fā)，像極了理發(fā)店規(guī)則里提到的“碎發(fā)”。
“準(zhǔn)備好了嗎？”沈清河的聲音帶著笑意。
林向晚舉起鈴鐺，鈴鐺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像在說“出發(fā)”。
白光將三人吞沒的瞬間，林雨仿佛聽見陳老太的聲音，混著桂花的甜香：“別怕，執(zhí)念越深，牽掛越重，才越有活下去的力氣啊……”
下一秒，耳邊傳來“咔嚓咔嚓”的剪刀聲，還有股淡淡的檀香皂味，像有人正在耳邊低語：“剪了這頭白發(fā)，你就忘了他吧……”
午夜理發(fā)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