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紹暈乎乎地回到他那間出租屋,關(guān)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地上。
冰涼的地板觸感讓他稍微清醒了點。
他咧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
“哈哈哈哈,鎮(zhèn)國使?日薪五千萬?神明降臨還管分配工作?還是這種超級高薪的職業(yè)?”
他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感覺整個人都飄在云端。
“值了,太值了!不就是玩命嗎?牛馬打工不也是玩命?人家玩猝死,咱玩刺激,這波血賺!”
他美滋滋地暢想著五千萬該怎么花,是先買個大別墅,還是先環(huán)游世界?
或者存銀行吃利息躺平?
這感覺,簡直比中了幾十個億的彩票還爽。
笑夠了,他渾身舒坦地把自己摔進(jìn)那張吱呀作響的單人床。
身體剛挨著枕頭,一股疲憊感就涌了上來,他滿足地閉上眼,準(zhǔn)備在五千萬的美夢里先徜徉一會兒。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滴答。
一滴冰涼、粘稠的液體,毫無預(yù)兆地砸在他的額頭上。
齊紹猛地睜開眼。
滴答。
又一滴,落在他鼻尖。
他抬手一抹,指尖一片刺目的猩紅,帶著一股濃重的的腥氣。
血?
齊紹瞬間睡意全無,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
他猛地抬頭看向天花板——
原本灰撲撲、有些地方還掉皮的天花板,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暈開一大片暗紅的痕跡。
那痕跡的中心,正緩緩凝聚著下一滴粘稠的血珠。
“臥槽!”齊紹頭皮炸開,急忙沖向門口。
這破地方不能待了。
他抓住冰冷的門把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擰!
紋絲不動。
再擰,還是不動。
“搞什么?”齊紹有點慌了,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他明明記得自己剛進(jìn)來,隨手帶上了門,根本沒反鎖。
他瘋狂地扭動門把手,甚至用肩膀去撞那扇薄薄的木門,門板發(fā)出沉悶的“砰砰”聲,卻像被焊死了一樣牢固。
他急忙在身上摸索鑰匙,褲兜、衣兜翻了個遍,空空如也。
該死,鑰匙好像因為剛才太興奮,隨手扔在床上了?
他猛地回頭想沖回去拿鑰匙,視線掃過那面貼著廉價墻紙的墻壁時,動作卻僵住了。
一陣濕意,毫無預(yù)兆地貼上了他的后背,瞬間穿透了薄薄的T恤,冰得他打了一個哆嗦。
他緩慢地轉(zhuǎn)過身。
身后,那面原本只掛著一本破舊掛歷的墻壁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幅油畫。
那畫框一塊黑色的木頭。
畫布上,顏料堆積得異常厚重,仿佛風(fēng)干的污血。
畫里,是兩個女人。
她們穿著樣式古舊、褪了色的長裙,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坐著的那個低著頭,長長的黑發(fā)完全遮住了臉,只能看到一只從發(fā)絲縫隙里露出來的,毫無生氣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畫框外。
站著的那個,姿勢僵硬扭曲,像被人硬生生拗成了那個樣子,她的臉......
不,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張完整的臉,五官像是被粗暴地揉搓過,鼻子塌陷,嘴唇撕裂,只有一雙眼睛異常清晰——
那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里面似乎有什么生物在蠕動。
畫布上的顏料濕漉漉的,仿佛剛剛涂抹上去,還在往下流淌著。
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從畫布上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房間。
就在齊紹的注視下,那兩個畫中女人的輪廓,似乎動了一下。
坐著的女人,那只露出來的眼睛,向上翻起,露出了更多的眼白。
站著的女人,那撕裂的嘴唇,向兩邊咧開,扯出一個非人的弧度。
然后,一個聲音,越過他的耳朵,直接鉆進(jìn)了他的腦子里。
他分不清是畫中哪一個發(fā)出的,或者是她們一起:
“我~們~來~玩~游~戲~吧~~~”
那聲音拖得又尖又長,帶著純粹的惡意和戲謔。
他猛地側(cè)身避開,冰冷的觸感讓他混亂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一瞬。
躲,是本能,但活下去,需要腦子。
他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兩個正從腐朽畫框里“擠”出來的女人身影,那令人作嘔的腐爛油脂和血腥味幾乎讓他窒息。
“游戲?”齊紹的聲音意外地平穩(wěn),甚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驚訝的冷靜,“玩什么?”
那兩個女人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仿佛沒料到獵物會這么快“接招”。
滴落的暗紅粘液在地板上匯聚成一小灘。
“捉~迷~藏~在沒有感官的世界~”那個聲音再次鉆進(jìn)他的腦子。
“找到我們......或者......被我們找到......”
最后一個字落下,房間里僅有的光線啪地一聲熄滅了。
絕對的黑暗瞬間灌滿了狹小的出租屋。
同時,一種仿佛置身于深海的觸感傳來。
齊紹的瞳孔在黑暗中急劇收縮,腎上腺素狂飆。
躲?這個念頭再次強烈地沖擊著他,但理智死死扼住了本能。
捉迷藏?
在絕對黑暗、空間有限、對手還是兩個非人存在的房間里?這是必死局。
他屏住呼吸,耳朵捕捉著黑暗中任何一絲細(xì)微的聲響。
沒有腳步聲,只有液體滴落的“滴答”聲,以及某種極其細(xì)微的,類似布料在地板上拖行的“沙沙”聲。
聲音不止一處,說明她們在動。
規(guī)則的核心是“找”與“被找到”。
但“找到”的定義是什么?看到?觸摸到?
在絕對黑暗里,視覺無效,那么......
一個念頭瞬間閃過齊紹的腦海。
他猛地開口,聲音在死寂的黑暗中異常清晰,帶著點篤定,“你說‘找到我們’,但你沒說怎么算‘找到’,你們想作弊。”
黑暗中,那“沙沙”的拖行聲似乎停滯了一瞬。
“用~眼~睛~看~”那非人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同時,一股濃烈的腥風(fēng)猛地從他左側(cè)臉頰邊掠過,他甚至能感覺到幾縷枯草般的東西拂過他的皮膚。
齊紹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但他硬生生壓下了后退的沖動。
他幾乎是瞬間抓住對方話語里的關(guān)鍵——用眼睛看。
“用眼睛看?”齊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刻意的嘲諷,語速飛快。
“在你們制造的絕對黑暗里?這本身就是個悖論,你們自己破壞了‘找到’的條件,這游戲從一開始就無法成立,除非......”
他深吸一口氣,在黑暗中朝著剛才聲音來源的方向說出結(jié)論:
“除非你們所謂的‘找到’,根本不需要感官,你們在撒謊,這游戲規(guī)則是陷阱,它根本不公平。”
話音落下的瞬間。
一聲極其尖銳的慘嚎在齊紹耳邊炸響,震得他耳膜刺痛。
同時,整個空間劇烈顫抖起來,如同沸騰的油鍋,滴答聲變得無比急促。
齊紹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他身上,將他整個人砸得狠狠砸在背后的門板上,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喉頭一甜。
啪嗒。
昏黃的燈光,毫無預(yù)兆地重新亮起,光線有點微弱。
齊紹靠著門板滑坐在地,胸口劇痛,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他劇烈地喘息著,死死盯著前方。
那幅滴血的油畫依舊掛在墻上,但畫布上,只剩下那個低著頭,黑發(fā)遮臉的女人。
房間里死寂一片,只剩下齊紹粗重的喘息聲,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他掙扎著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門把手能轉(zhuǎn)動了。
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門鎖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
他幸運地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