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冷靜]天賦、所有的謀劃、所有強撐的冷漠,在這一聲呼喚里碎得干干凈凈。
唐琳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撲進(jìn)那個朝思暮想的懷抱。
臉頰貼上他溫?zé)岬男乜?,鼻尖全是陽光曬過的味道,那是活著的氣息。
眼淚根本不受控制,洶涌而出,瞬間打濕了他的衣領(lǐng)。
“對不起......”蕭云的手臂收得很緊,勒得她骨頭都有點發(fā)疼,顫抖的聲音在她耳邊重復(fù)。
“答應(yīng)過給你安穩(wěn)日子,答應(yīng)過要陪你去洱海看月亮,都食言了......”
“不怪你......不怪你......”
唐琳搖頭,淚水蹭在他皮膚上,冰涼一片。
她揪緊他后背的衣料,像抓住溺水時唯一的浮木。
“沒有你,我早就被他們綁在棺材里燒成灰了,在那個黑漆漆的村子,他們收了錢,爹媽親手把我捆上花轎......”
壓抑了半生的恐懼和委屈決堤而出。
“我剛才好怕,怕得要死,怕那轎子真是我的棺材,怕再也聞不到你身上的味道......”
蕭云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他一只手笨拙地拍著她的背,另一只手捧起她淚痕狼藉的臉,指腹小心翼翼地擦過她冰冷的淚水。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他低聲哄著,像安撫受驚的小孩。
“你看,我們琳琳多厲害?!?/p>
“再也不是那個被鎖在柴房里哭的小姑娘了,你是國家頂級的智囊,是華夏的鎮(zhèn)國使,是能把那些怪物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英雄,誰敢欺負(fù)你?”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眼下因為疲憊和恐懼泛起的黑色,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困惑和更深的心疼:
“可是為什么你還要進(jìn)來?你明明最恨這些鬼東西,明明最恨這個把人不當(dāng)人的世界......”
唐琳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望進(jìn)他深邃的眼底。
那里映著自己狼狽不堪卻無比真實的樣子。
“因為你在等我,因為你的夢想是完成9次完美通關(guān)后功臣身退。”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從你帶走我的那天起,我拼命學(xué),拼命往上爬,進(jìn)智囊團(tuán),就是想離你近一點,想幫你分擔(dān)一點。”
“哪怕一點點壓力也好......”
她吸了吸鼻子,巨大的愧疚淹沒了她。
“蕭云,對不起,是我當(dāng)時太激動了,我沒及時提醒你,對不......”
“傻話?!笔捲拼驍嗨?,帶著薄繭的指節(jié)輕輕揉了揉她凌亂的發(fā)頂,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
他努力想讓語氣輕松些,“連我這個通關(guān)八次的老油條都著了道,忘了規(guī)則,你怎么可能不忘記?別自責(zé)......”
他的話音未落。
唐琳懷里驟然一空。
那溫暖的、堅實的、真實的的觸感,消失了。
只有公寓里恒溫的空調(diào)風(fēng),吹在她滿是淚痕的臉上,明明溫暖,此刻卻冰冷刺骨。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雙臂還維持著擁抱的姿勢,指尖殘留著一點虛幻的溫度。
陽光依舊燦爛地灑滿地板,綠蘿的葉片在微風(fēng)中輕輕晃動。
仿佛剛才那個帶著淚水的擁抱,那個熟悉的聲音和體溫,只是瀕死幻覺......神明給予她最殘忍也最甜蜜的一絲慰藉。
突兀地,毫無征兆地,眼前的場景再次變換。
冰冷的空氣灌進(jìn)鼻腔,嗆得唐琳咳嗽。
她抹掉臉上冰涼的濕痕,環(huán)顧四周。
深宅大院、嗩吶哀樂、漫天紙灰......全都消失了。
眼前是一條坑洼的鄉(xiāng)間土路,兩旁是枯黃的野草。
空氣里有牲口糞便和劣質(zhì)煙草的味道,熟悉得令人作嘔。
一輛沾滿泥污的破舊面包車,歪歪斜斜停在路邊。
唐琳的血液瞬間凍住,她想逃離,雙腳卻像被人釘在了原地。
車門“嘩啦”一聲拉開。
幾個滿臉橫肉、叼著煙卷的彪形大漢跳下來,罵罵咧咧,最后一個下車的,是被粗暴推搡出來的小女孩。
瘦小,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裙子,頭發(fā)枯黃,像只受驚的鵪鶉。
她低著頭,看不清臉,但唐琳認(rèn)得,那是小時候的自己,剛從學(xué)校被“父母”騙回來,要賣給山里死去的老光棍結(jié)冥婚。
“媽的,這小崽子真晦氣,一路哭喪著臉!”
“行了,趕緊關(guān)后院去,等老王家來人驗貨,完事了咱哥幾個去鎮(zhèn)上,新來了幾個......”
大漢們粗鄙的哄笑聲著,她看著那個小小的,瑟瑟發(fā)抖的自己,像被拖向屠宰場的羊羔。
這就是她的根,爛在泥里的根。
場景突然一顫,發(fā)生了改變。
依舊是那條土路,依舊是那輛車,那幾個大漢。
但這一次,當(dāng)那個瘦小的“自己”被最后一個推下車時,異變陡生。
那個一直低著頭的小女孩,在腳沾地的瞬間,身體猛地一矮,像只靈活的貍貓,從臟兮兮的裙擺下抽出一把磨得锃亮的尖刀。
寒光一閃!
“噗嗤!”
利刃精準(zhǔn)地捅進(jìn)了離她最近那個大漢的脖頸側(cè)面,鮮血如同開了閘的洪水,狂噴而出。
大漢眼珠凸出,直挺挺栽倒在地。
剩下的大漢們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隨即化作驚怒。
“操!小賤人!”
“抓住她!扒了她的皮!”
兩只大手帶著抓來!
那小小的身影卻異?;?,借著矮小的優(yōu)勢,一個翻滾避開抓握,手中尖刀向上撩起。
“啊——!”凄厲的慘叫,一只手腕被齊根削斷。
另一個大漢怒吼著撲來,女孩不退反進(jìn),矮身從他腋下鉆過,反手一刀狠狠扎進(jìn)他后腰的腎臟位置。
最后一個大漢被同伴的慘狀嚇破了膽,轉(zhuǎn)身想跑。
女孩幾步追上,跳起,用盡全身力氣將尖刀從后心捅了進(jìn)去!
不過十幾秒。
剛才還囂張跋扈的四個壯漢,此刻像破麻袋一樣倒在血泊里,抽搐著,迅速沒了聲息。
腥甜的血腥味濃烈地彌漫開來。
小女孩站在尸體中間,瘦小的身軀微微起伏,濺滿血點的小臉一片麻木。
她甚至沒有多看地上的尸體一眼,只是慢條斯理地在其中一人還算干凈的衣服上擦了擦刀鋒的血跡。
然后,她走到面包車邊,背靠著冰冷的車門,閉目養(yǎng)神,像是在......等什么。
唐琳的心臟狂跳,這不是她的記憶,她的記憶里,只有被關(guān)在柴房里的絕望哭泣,只有被捆上花轎的恐懼掙扎,這......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