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她丈夫就死了,王若琴順理成章對別人說,這是她丈夫的遺腹子,也就欺負死人不能張口說話了。
史大喜對這個孩子無比上心,沒辦法,誰讓這孩子不但是他們愛情的結(jié)晶,還是王若琴背著別的男人給他懷上的,更有一種隱秘的快感。
即使同一時間,寧滿秀也懷孕了,他卻借口工作忙,一直泡在王若琴身邊,得了什么好東西都“孝敬”給她。
可惜孩子生下來,卻與他的盼望大不相同。
王若琴體弱,加上畢竟是奸生子,她心里發(fā)虛,早產(chǎn)了,孩子生下來才四斤多,幾乎要讓人以為養(yǎng)不活。
這么孱弱的孩子照顧起來很費精力,史大喜心疼王若琴,他那時還沒當上主任,又不敢讓人知道他們的關系,來往都是偷偷的,不能給王若琴請人照顧孩子。
正好就在那時,寧滿秀也要臨盆了,史大喜就動了歪腦筋,對王若琴說。
“我去把兩個孩子調(diào)換了,讓寧滿秀照顧咱們的孩子。她那體格子壯得跟牛似的,肯定能把咱們的孩子照顧好?!?/p>
“孩子放在我眼前,我也好就近照看。至于寧滿秀的孩子,你給那孩子一口吃的,別餓死就行了?!?/p>
王若琴含淚答應了,沒兩天寧滿秀也生下了孩子,正好也是男孩,史大喜更覺得是天賜良機,直接把孩子調(diào)換了。
那時醫(yī)院管理沒那么嚴格,而且誰也沒想到孩子的親生父親會調(diào)換孩子,就讓他鉆了空子。
又過了幾年,史大喜看沒人懷疑,他又當上了主任,膽子大了,給王若琴找了個電線廠臨時工的工作,公然搬到他們附近。
他還把王若琴介紹給寧滿秀認識,以示自己跟王若琴清白無辜,還指使寧滿秀多照顧王若琴她們,畢竟人家孤兒寡母的不容易。
寧滿秀那時沒多想,只覺得王若琴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未免太冷淡了,而且說起
兒子來,滿嘴都是壞處。
說他懶、說他自私、說他頑皮,不知體恤她的艱辛。
可在寧滿秀看來,宋石柱分明是個好孩子,讀書上進,努力幫家里干活,不知為何王若琴就是看不上,就連名字都起的如此隨意。
后來就更恨人了,宋石柱返鄉(xiāng)后,王若琴一天都不讓他在家呆,就給他找了一份“好工作”。
就是把他送去當?shù)V工了!
宋石柱不愿意,跪下求王若琴。
說他成績好,既然恢復高考了,他就想試試,將來吃上了公糧,好好孝順王若琴,卻被王若琴狠狠甩了一巴掌!
王若琴哭哭啼啼地說,“你這孩子,能不能別這么自私,不要心里只有自己,也稍稍把我跟你姐姐放在心上一點兒,行不行?”
“媽一個人把你們拉扯大,容易嗎?你也不看看咱家是啥條件,能容你讀書任性嗎?”
“你史叔叔是好心幫了我們這么多年,但是我們難道不要回報的嘛。我養(yǎng)你長了這么大,你一個大小伙子還不回報家里,是逼我去死嗎?”
“那好,明天我就跟你姐姐一起去跳江,如何?”
要說王若琴不愧是史大喜捧在心尖上這么多年的人,還真有幾分手段。
眼中含淚似怨的一撇,仿佛你真犯了什么忤逆不孝的大罪一般。
宋石柱不敢再說什么,只能低頭聽話了。
寧滿秀知道后,還覺得可惜。
她知道宋石柱是真心喜歡念書,成績也好,這樣的孩子不能繼續(xù)念,著實可惜。
但這畢竟是王若琴的家事,她也不好說什么,只是難得開口,問史大喜電線廠有沒有招工的意思,幫宋石柱留意一下。
又被史大喜懟了回來,說她若閑的沒事,不如好好管管自家兒子。
然后宋石柱就被王若琴送去一個私人的礦場做礦工了。
那里又臟又累,下礦也有危險,但工資不低,不過到不了宋石柱手里。
因為來的第一天,王若琴已經(jīng)跟礦主打過招呼,說怕宋石柱年輕人大手大腳存不住錢。
讓他把宋石柱的工資都匯給她,郵費從工資里扣就行了。
她寧可每個月花郵費,也要把宋石柱的工資攥在手里。
宋石柱既是被她道德綁架,也是失去了所有指望,干脆每天過得渾渾噩噩,只知道玩了命的干活。
后來這里出了礦難,他死在了礦里,礦主賠了王若琴一筆錢,換得她不再追究的承諾。
往日被史大喜盛贊“人美心善”的王若琴,只是紅著眼圈兒嘆息幾聲,說宋石柱是“命該如此”,也就算了。
聽到噩耗,寧滿秀倒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誰狠狠掏了一把。
她不知是母子天性,只以為是看著長大的孩子就這么死了,心里不舒服。
于是她難得開口,說王若琴的做法太心狠了。
明明她家也不是困難到活不下去了,何至于逼著孩子干這種賣命的活兒呢!
然后又被史大喜暴打一頓,“再胡說就滾出去,我家容不下你這種扯老婆舌的潑婦!”
其實寧滿秀力氣很大,若是下定決心動手,史大喜不見得是她對手。
但她被她媽教育的習慣了順從,習慣了聽話隱忍,覺得男人發(fā)脾氣,對女人動手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
事后還得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錯了呢!
所以,她每次都是結(jié)結(jié)實實挨史大喜的打,不懂得反抗。
寧滿秀一邊回想一邊抹眼淚,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地方。
她下車朝礦上走去,這里管理不大正規(guī)。
入口處,歪歪斜斜立著一塊木板,上面用紅漆寫著礦場的名字。
風吹日曬的,紅漆已經(jīng)斑駁脫落。
礦場周圍隨意拉著幾圈生銹的鐵絲網(wǎng),有的地方已經(jīng)斷開,風吹過來,“嘎吱”搖晃。
不遠處,一座簡易工棚歪歪斜斜,屋頂?shù)氖尥咂屏撕脦讐K,用塑料布勉強遮擋著。
旁邊是選礦用的簡陋設備,鋼鐵支架銹跡斑斑,皮帶再滑輪上艱難地轉(zhuǎn)動,似乎隨時都會散架。
整個礦場被煤灰和塵土籠罩,在灰暗的天空下顯得破敗又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