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奴兒似乎感覺到蘇妙妙是真的想幫它,痛苦的嗚咽聲小了一些,只是那雙冰藍(lán)色的眼睛依舊充滿戒備地盯著她。
“喵……(你……你真的能救我嗎?好痛……我感覺我的腿要斷了……)”
“能!一定能!”蘇妙妙語氣堅定,“你忍一忍,可能會有點痛,但我會盡量輕一點?!?/p>
她仔細(xì)觀察著捕獸夾的結(jié)構(gòu),這種老式夾子通常是靠強(qiáng)大的彈簧合攏,要打開它,必須用巧力將彈簧的壓力卸掉。
翠果很快找來一根手臂粗細(xì)的枯樹枝。
蘇妙妙接過樹枝,試了試韌性,點點頭:“應(yīng)該夠用了。”
她對雪奴兒柔聲道:“雪奴兒,我要開始了。你如果太痛,就……就輕輕咬著我的袖子,別咬我的手,好不好?”她說著,把自己的衣袖往雪奴兒嘴邊湊了湊。
雪奴兒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輕輕含住了她的袖口,沒有用力。
蘇妙妙深吸一口氣,將樹枝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插進(jìn)捕獸夾彈簧的縫隙中,然后以樹枝為杠桿,用盡全身力氣,緩緩地往下壓。
這絕對是個體力活,蘇妙妙一個現(xiàn)代社畜,平日里缺乏鍛煉,此刻使出吃奶的勁兒,額頭上很快便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呀——!”她咬緊牙關(guān),臉憋得通紅。
捕獸夾的彈簧在巨大的壓力下,發(fā)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聲,鐵齒間的縫隙,終于被撐開了一絲絲。
“喵嗚——!”雪奴兒痛得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但它只是把蘇妙妙的袖子咬得更緊了些,并沒有掙扎。
“快!翠果,趁現(xiàn)在,把它的腿輕輕抽出來!”蘇妙妙感覺自己的胳膊都快斷了,聲音有些顫抖。
翠果也顧不上害怕了,連忙俯下身,用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托住雪奴兒受傷的后腿,一點一點地往外挪。
鮮血再次涌了出來,染紅了翠果的手。
“再……再開大一點!還差一點!”翠果急道。
蘇妙妙一咬牙,將身體的重心都壓在了樹枝上,那根枯樹枝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咔吧”聲。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捕獸夾的鐵齒終于被徹底撐開!
翠果眼疾手快,猛地將雪奴兒的腿抽了出來!
“呼——”蘇妙妙力氣一泄,整個人都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那根樹枝也“啪”的一聲斷成了兩截。
雪奴兒被救了出來,但它的右后腿血肉模糊,軟軟地垂著,顯然傷得不輕。它虛弱地舔了舔傷口,看向蘇妙妙的眼神,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的戒備和敵意,反而多了一絲……依賴和感激。
“喵嗚……”(謝謝你……)它的聲音細(xì)若蚊蚋。
“別客氣,舉手之勞。”蘇妙妙抹了把汗,看著雪奴兒的傷腿,眉頭又皺了起來,“這傷口得趕緊處理,不然會感染的?!?/p>
古代可沒什么抗生素,破傷風(fēng)也不是鬧著玩的。
“娘娘,流了好多血?。 贝涔粗┡珒旱耐?,心疼得不行。
“喳喳!蘇娘娘,我剛才看到御花園那邊有幾株止血草!就是葉子上有白色絨毛,開小黃花的那種!以前有小鳥翅膀受傷了,啄幾片葉子敷上,很快就好了!”喳喳從假山頂飛了下來,邀功似的說道。
蘇妙妙眼睛一亮:“止血草?太好了!翠果,你認(rèn)識嗎?快去采幾片來,多采點!”
翠果連連點頭:“奴婢知道!奴婢這就去!”說著,便提著裙子跑向御花園。
蘇妙妙小心翼翼地抱起雪奴兒,雪奴兒這次沒有反抗,溫順地靠在她懷里,發(fā)出輕微的呼嚕聲,像是在尋求安慰。
“乖,沒事的,很快就好了?!碧K妙妙輕輕撫摸著它柔軟的毛發(fā),心中卻在盤算。這捕獸夾出現(xiàn)在翊坤宮后花園,絕非偶然?;屎竽锬锏膼圬埵芰诉@么重的傷,一旦查起來,恐怕又是一場風(fēng)波。
而她,蘇妙妙,第一個發(fā)現(xiàn)并救了雪奴兒的人,是會被感激,還是會被懷疑?
她看著懷中虛弱的雪奴兒,嘆了口氣。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至少,她現(xiàn)在收獲了一只“高冷總裁喵”的初步好感度,這波不虧。
很快,翠果氣喘吁吁地捧著一大把止血草跑了回來。
蘇妙妙指揮翠果將止血草用干凈的帕子搗爛,然后小心翼翼地敷在雪奴兒的傷口上,又從自己的裙擺上撕下一條干凈的布條,笨拙但仔細(xì)地給雪奴兒包扎好。
做完這一切,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手臂酸痛,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和血跡,狼狽不堪。
“好了,雪奴兒,暫時這樣處理一下。等會兒我讓翠果去偷偷請個蘇妙妙看著懷中虛弱的雪奴兒,又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狼狽,苦笑道:“翠果,咱們這模樣,別說請?zhí)t(yī)了,就是想把雪奴兒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皇后娘娘寢宮都難。萬一路上被人撞見,說我們虐待御貓,那可真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p>
“那……那怎么辦啊娘娘?”翠果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雪奴兒流了這么多血,萬一……”
“喵嗚……(帶我……帶我去找母親……母親能救我……)”雪奴兒虛弱地蹭了蹭蘇妙妙的下巴,冰藍(lán)色的眼睛里充滿了對皇后的依賴。它口中的“母親”,自然是指皇后沈清漪。
蘇妙妙心中一動。讓雪奴兒自己“帶路”去找皇后,豈不是比她們偷偷摸摸送回去要好得多?皇后看到愛貓受傷,第一個反應(yīng)肯定是救貓,然后才會追究責(zé)任。而雪奴兒的態(tài)度,將直接影響皇后對她的看法。
“好,雪奴兒,你還能走嗎?或者我抱著你,你給我指路?”蘇妙妙柔聲問道。
雪奴兒嘗試著動了動受傷的后腿,疼得低哼了一聲,但還是用前爪輕輕拍了拍蘇妙妙的手臂,示意她抱著自己。
“喳喳,你繼續(xù)高空偵察,一旦發(fā)現(xiàn)有皇后娘娘身邊的人,或者皇后娘娘本人出現(xiàn),立刻通知我們!”蘇妙妙吩咐道。
“喳?。]問題!保證讓您在最佳時機(jī)‘偶遇’成功?。痹I(lǐng)命,再次振翅高飛。
蘇妙妙小心翼翼地抱起雪奴兒,盡量不碰到它的傷腿。翠果則緊張地跟在旁邊,手里還拿著剩下的止血草和沾血的布條,活像個剛從戰(zhàn)場下來的小護(hù)士。
主仆二人,外加一只受傷的御貓,鬼鬼祟祟地在翊坤宮的花園小徑中穿梭。
“吱吱!前方三點鐘方向,皇后娘娘的大宮女玉書帶著兩個小太監(jiān)過來了!看樣子是出來尋貓的!”灰豆不知從哪個花叢里鉆了出來,壓低了聲音匯報,小胡子還沾著一片玫瑰花瓣。
蘇妙妙:“……”這情報網(wǎng)真是越來越立體化了。
“雪奴兒,聽到了嗎?你家‘保姆’來了?!碧K妙妙低頭對懷里的貓說。
雪奴兒有氣無力地“喵”了一聲,似乎在說“知道了”。
蘇妙妙深吸一口氣,對翠果使了個眼色:“翠果,待會兒見機(jī)行事,別慌。記住,我們是‘無意中’發(fā)現(xiàn)雪奴兒受傷,然后‘好心’救助的?!?/p>
翠果連連點頭,手心已經(jīng)全是汗。
果然,沒走幾步,便迎面遇上了玉書一行人。
玉書看到蘇妙妙懷里抱著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雪奴兒,臉色驟變,失聲驚呼:“雪奴兒!蘇采女,這是怎么回事?!”
她語氣嚴(yán)厲,眼神中充滿了懷疑和審視。畢竟蘇妙妙剛從冷宮出來,身份敏感,而雪奴兒是皇后心尖尖上的寶貝。
蘇妙妙立刻露出一副焦急又無辜的表情,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慌亂:“玉書姐姐!您來得正好!我……我和翠果在后花園散步,無意中聽到貓叫,循聲找去,就發(fā)現(xiàn)雪奴兒被……被一個捕獸夾夾住了腿!流了好多血,我和翠果費(fèi)了好大勁才把它救下來,正想趕緊給皇后娘娘報信呢!”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地將雪奴兒往玉書面前遞了遞,好讓她看清雪奴兒腿上那簡陋卻用心的包扎。
雪奴兒也在此刻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演技”,它虛弱地抬起頭,對著玉書發(fā)出幾聲可憐兮兮的“喵嗚”,然后用沒受傷的前爪,輕輕扒拉了一下蘇妙妙的衣袖,又蹭了蹭她的臉頰,喉嚨里發(fā)出微弱的呼嚕聲,仿佛在說:“是她救了我,她是個好人。”
玉書看到雪奴兒這般依賴蘇妙妙的模樣,心中的懷疑頓時消減了大半。她也是愛貓之人,自然看得出雪奴兒此刻對蘇妙妙的親近并非作假。
“捕獸夾?”玉書臉色一沉,“宮中怎會有此等歹毒之物!快,雪奴兒傷勢要緊,隨我回宮,皇后娘娘已經(jīng)急壞了!”
她從蘇妙妙手中接過雪奴兒,動作輕柔,眼中滿是心疼。
一行人匆匆趕回翊坤宮主殿。
皇后沈清漪正焦躁地在殿內(nèi)踱步,一見玉書抱著雪奴兒進(jìn)來,后面還跟著狼狽不堪的蘇妙妙和翠果,立刻快步迎了上來。
“雪奴兒!”皇后聲音都有些發(fā)顫,當(dāng)她看到雪奴兒腿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和簡陋的包扎時,秀眉緊蹙,鳳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母后……喵嗚……”雪奴兒見到皇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地叫了一聲,伸出小腦袋在皇后掌心蹭了蹭。
“這是怎么回事?”皇后看向玉書,聲音冷了三分。
玉書連忙將蘇妙妙的說辭復(fù)述了一遍,又著重強(qiáng)調(diào)了雪奴兒被救后對蘇妙妙的親近之態(tài)。
皇后沈清漪的目光落在蘇妙妙身上。眼前的女子,衣衫沾著泥土和血跡,發(fā)髻微亂,小臉也有些蒼白,但那雙眼睛卻清澈明亮,帶著一絲未經(jīng)世事的憨直和此刻恰到好處的忐忑。
“蘇采女,”皇后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是你救了雪奴兒?”
蘇妙妙連忙屈膝行禮:“回皇后娘娘,嬪妾不敢居功。嬪妾只是恰巧路過,見雪奴兒身陷險境,情急之下才出手相助。雪奴兒吉貓?zhí)煜?,定能安然無恙?!?/p>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承認(rèn)了救貓,又把功勞推給了雪奴兒的“福氣”。
就在這時,雪奴兒突然從皇后懷中掙扎了一下,跳到地上,雖然傷腿行動不便,但它還是堅持著一瘸一拐地走到蘇妙妙腳邊,用頭輕輕蹭了蹭她的裙擺,然后又抬頭看著皇后,發(fā)出一聲帶著祈求意味的“喵嗚~”。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母后,她是個好人,你可不能錯怪她!
皇后看著雪奴兒這通人性的舉動,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一抹幾不可察的柔和。她深知雪奴兒的脾性,若非真心感激,絕不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親近。
“你身上這傷……”皇后看向蘇妙妙手臂上被樹枝刮破的幾道細(xì)小血痕,以及她額角的汗珠。
蘇妙妙心中一暖,這位皇后娘娘,觀察力果然非同一般。她連忙道:“嬪妾無礙,只是些皮外傷,不打緊的。”
“傳太醫(yī)!”皇后當(dāng)機(jī)立斷,“給雪奴兒診治!另外,徹查后花園!本宮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翊坤宮里設(shè)置捕獸夾!”
鳳駕一怒,整個翊坤宮都為之震動。
太醫(yī)很快便來了,小心翼翼地為雪奴兒清洗傷口,重新上藥包扎。蘇妙妙則被皇后賜了座,又命宮女端來溫水和干凈的帕子讓她擦拭。
“蘇采女,”皇后看著太醫(yī)為雪奴兒處理傷口,狀似無意地問道,“你發(fā)現(xiàn)那捕獸夾時,可曾看到周圍有什么可疑之人,或留下什么可疑之物?”
蘇妙妙心中一凜,知道這是皇后在試探她。她不能說得太多,以免暴露自己能與動物溝通的秘密,但也不能一問三不知,顯得自己毫無用處。
她低頭沉吟片刻,回憶著喳喳和灰豆的“情報”,小心翼翼地開口:“回娘娘,嬪妾當(dāng)時一心只顧著救雪奴兒,并未留意到可疑之人。只是……嬪妾仿佛在捕獸夾附近,聞到一股……一股淡淡的藥草味,還有些……像是某種動物的腥臊氣,嬪妾也說不好是什么?!?/p>
她故意說得含糊不清,模棱兩可。
皇后聽了,鳳目微瞇,若有所思。藥草味?動物腥臊氣?
“喳喳!蘇局長英明!那味道確實不好形容!有點像狐貍,又有點像黃鼠狼!”蘇妙妙的耳邊,傳來了喳喳的“實時點評”。
蘇妙妙忍住笑,繼續(xù)保持著“無辜且努力回憶”的表情。